第三章

“你叫什么名字？”

        “奥托，奥托·冯·奥茨维兹。”

        “是个贵族吧？”

        “不，我没有纹章，是个迷望骑士。”

        一面说着，奥托低下头，吸溜着碗里的热汤。汤是用咸肉干炖的，所以不用加什么盐就有了咸味。守卫还往里面泡了好些面包块儿。这对于饿了好一阵的奥托来说堪称美味佳肴。但商人显然对奥托的身世很感兴趣，他并不在意奥托的狼吞虎咽，而是一再地追问。

        “你姓奥茨维兹，还带着中间名，这很显然是个贵族姓氏。你的父亲没有继承纹章或领地给你吗？”

        “没有。我母亲是农民。”奥托喝干了汤，准备拿起锅里的勺子再盛一碗。但商人却提前拿起了汤勺，替他盛了一碗。

        “我叫塔帕斯，家里世代经商。”商人端起了自己的汤碗，“那么奥托先生，我们以汤代酒，敬你这次助人为乐的善举，如何？”

        “好！愿众神让我们不再迷路！”

        二人哈哈大笑，仰脖痛饮完了碗中的“酒”。

        “喂，我们的口水是有毒还是怎么？愣着干啥？饭既然做好了，那就快过来吃啊！”塔帕斯朝着马车旁的众人喊道。郎帕科和两个仆人立刻赶了过来。只有那名疤脸守卫还杵在原地。

        “我就不必了，大人。马车总有人要看着。”

        “它又不会凭空消失咯。算了，你自己爱喝西北风，就随你去吧。到时候挨饿受冻，别怪我没给你留一份！”说着，塔帕斯拿着勺子，把汤分到了仆人们的碗里。

        那个疤脸守卫并没有饿着——汤足足有一大锅，总会有人吃不下。塔帕斯直接把锅里剩的连带着勺子一起给了他。

        “我们已经走出森林了，就不必再赶夜路了吧。”奥托望向远处的森林。在暗蓝的黑夜下，它已经变为了一团模糊的阴影。

        “不成，我们已经在森林里耽搁太多时间了，”看着狼吞虎咽的守卫，塔帕斯摇了摇头，“停下来生火做饭已经耗了很长时间了。想要准时到达，那就得赶夜路。”

        “我能冒昧地问一下，究竟是什么货物对交付的时间要求这么紧啊？”

        “冰鲜鱼。我估计早上让日头一晒，冰已经化了大半了。”

        贵族老爷们可真会享受生活。奥托感叹道。而且他之前也确实在马车上闻到了异味。他并不喜欢走夜路。夜路即便是举火把也会有些看不清东西，强盗和野兽最喜欢挑半夜袭击人。而且夜里阴气重，指不定就会碰到什么诡异的东西——例如之前的小孩和无名骑士。但既然商队主人这么要求，时间又如此紧迫，他也只好从命。毕竟，是他在搭别人的便车。

        疤脸守卫和奥托，一人在一边举着火把。似乎是忌惮于一位骑士的存在，这一路上都比较平安。但夜路，要命的不是敌人，而是困意，以及无聊。很快，奥托就觉得是时候说一说他昨晚的诡异经历了。

        “喂，郎帕科。”

        “嗯？”

        “你听说过乡间有什么关于骷髅骑士的传说吗？”

        马车夫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很显然，他并没有大半夜听诡异故事的习惯。但奥托耐不住性子，就是想吓吓他。反正按塔帕斯所说，这家伙之前曾经害一马车的人走错了路，捉弄捉弄他就权当替车上的人报复了。

        “据说在午夜，骑着马的骷髅骑士会巡游四方，四处猎杀旅人。他生前爱惜马匹，所以尤其喜欢杀害那些挥舞着鞭子的马车夫”

        郎帕科攥紧了缰绳和手中的马鞭，紧张地看着前方。而另一旁的疤脸守卫则斜眼看着奥托。很明显，他看出了奥托在干什么，但没有点破。

        “骷髅骑士的侍从也十分特别，那是一个手里攥着树枝的小男孩”

        “小男孩？”

        郎帕科惊讶地转头盯着奥托。奥托看得出来，他的惊讶明显要多于害怕。

        “对的，一个会偷旅人钱包的小男孩，他”

        “好了，别说了，当心说多了真的招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从车篷里传来了塔帕斯的声音。奥托这才放弃了捉弄车夫的企图。

        招来，我还真的想把他们招来呢。奥托对于那晚的诡异经历早已从害怕变成了满腹怨念。他巴不得揪住那个小男孩的领子，从他身上把自己的钱包抖出来。至于骷髅骑士，奥托学过如何徒步对战马上的敌人。只要找机会把他从马上揪下来——

        “喂，站住！”

        两名执着火把的骑兵从两方向马车包抄了过来。奥托当即神经紧绷，抽出了腰带上的砍刀。这本来是仆人用来砍树枝柴火啥的，既然奥托丢了武器，塔帕斯就给他作了防身用。疤脸守卫也眉头紧锁。

        “你们是什么人？”还没等奥托发问，两名骑兵中的一个就抢了他的话。那家伙戴着飞碟头盔，留着络腮胡。奥托看到，两个骑兵都穿着以红绿为底的纹章罩袍，上面衬着一只张牙舞爪的金色狮子。很显然，他们是某位贵族的部下，但为什么他们会在夜里游荡？

        “前往泰西农的商人。”塔帕斯从车后爬了出来，“你们是泰西农的城镇守卫吧。红绿底的金狮，你们怎会出现在城市之外的地方？”

        那名戴飞碟盔的骑兵冲着塔帕斯微微颔首：“今时不比往日，先生。城市之外盗匪横行，我们不得不出动，来确保道路的安全。”

        “你们能顺便带我们去泰西农吗？这批冰鲜鱼是奥兹曼迪恩主教大人要的，再不送到就要发臭了。”

        “入夜进城需要通关文书——”

        还没等骑兵说完，塔帕斯就拿出了一卷羊皮纸。骑兵就着火把的火光端详了一阵，便答应道：“来吧，我来为你们带路。”

        有了城镇卫兵的护送，奥托吊在嗓子眼里的心放了下来。他甚至安心到在车上打了会儿盹。待到他清醒的时候，一座高耸的门楼展现在他眼前。两名和骑兵身穿同样罩袍的卫兵一左一右，把守着门口。

        “下车吧，按惯例，我们要清查一下车上的货物。”那名飞碟盔骑兵说道。

        “可以，但在此之前，可不可以先把你们的军士长埃夫纳喊过来？”塔帕斯和仆人跳下了车，并示意奥托还有其他人也可以下车了。骑兵对于塔帕斯知道这个名字十分惊讶，但他还是按塔帕斯的请求做了。

        一名穿着全身板甲的壮汉不久后便来到了门口。他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只在唇上留了两撇。半边红半边绿的披肩罩在他的肩头。一见到他，骑兵和站岗的卫兵立马挺直了身子——奥托想，这大概就是塔帕斯口中的“军士长埃夫纳”吧。

        “塔帕斯先生，你们迟到了。”埃夫纳板着脸，与之对应的则是塔帕斯的赔笑。

        “很不好意思，麻烦您和主教大人了。货物就在车上，请您过目。”

        “货物不必清查，我在意的是你们的人数。你们应当有五个人。”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了奥托身上。

        “他在路上帮我们脱困，否则我们还会到得更晚，您看——”

        “把他抓起来。”

        奥托做梦都没有想到，军士长会突然下达如此的指令。他甚至都来不及挣扎，两名卫兵就钳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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