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这一日下雪。沈希真本打算早起去分铺对账。可一大早开门后，客人便络绎不绝。她一整天陀螺似的转着，到了傍晚，才终于得空。她想着盘账也用不了多久，还是今天弄完吧，不要一直拖着。

        于是她安顿好大成，看着铺子，等她回来。她则穿戴好衣裳，披了斗篷，欲往分铺去。

        她这里刚踏出陶记的门，便看见宋世初正在宋记门口扫雪。

        还真是一点都不想来往了。连雪都只扫自家门口的。

        宋世初这边察觉到有人盯着他。他不自觉抬头，见是沈希真后，他又赶紧收回视线。可下一秒他又觉得，大家毕竟还是街坊，不打招呼好像不太礼貌。于是他便假笑着，和沈希真客气地打了个招呼。

        沈希真这边没有马上答理宋世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宋世初本来打完招呼后，就准备回屋。可他眼睛扫到沈希真时，却见她今天穿了一身他从来没见过的衣裳，是浅粉色的。她身上的斗篷也是粉色的，好像是一套。头上的步摇也像是新的。

        天上还在飘雪，她静静立在那里。像是白雪化了仙，他移不开眼。

        沈希真看着宋世初，她见他眼神黏着她，她便和他对视，直直地盯着他看。

        宋世初被盯得不自在，气焰不知怎么忽然就矮了。于是他开口没话找话道，“你，你要去哪儿啊。”

        沈希真本是去分铺对账的。可听见宋世初问她，她却换了说辞，“去西市买果子。”

        “已经这么晚了，天寒地冻的，西市那么远，干嘛不让伙计去买，你自己去多冷啊。”宋世初瞅着她喃喃道。

        “伙计有其他事做，抽不开身。”沈希真说罢，依然看着宋世初。

        宋世初避开她的眼神，他握着扫把的手忽然别扭起来。

        沈希真看出了他的局促，她带着笑意走上前，在宋世初身边站定。沈希真站下后，宋世初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太近了，她站得太近了。

        沈希真见他退，她便继续上前。宋世初还要退，沈希真开了口，“天寒地冻的，我自己去多冷啊，要不，你去帮我买？”

        宋世初闻言差点脱口答应。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他看向沈希真，但只一眼便移开了眼。“我、我铺子里很忙，抽不开身，你自己路上小心。”

        沈希真听得此言，笑着冷哼了一声，“有贼心没贼胆，我真是看走眼了！”说完她便大步流星地走开了。

        宋世初看着沈希真的背影和雪地里的一串脚印，有些懵。

        有贼心没贼胆是什么意思？

        看走眼又是什么意思？

        她是在说他怂吗？！

        他才不怂！！

        “我才不是不敢！我是因为有、有……”宋世初有不出来了。

        罢了，她误会也是正常，是他不好在先。是他一直犹犹豫豫。

        不过话说，她刚才的意思是，是看出来他喜欢她了？而且还说看走眼了。这又是什么意思！她也喜欢他？！她本来是看上他了，然后他让她失望了，所以现在才说看走眼了。

        啊！

        宋世初无心扫雪了，他把扫帚扔在地上。他想追上去问个明白。可转瞬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问明白了又能怎样。

        这根本就不是明不明白的事儿。

        他俩根本就不可能有结果。

        苍天，给他个痛快吧。

        她好漂亮。可他不想看见她。不要让她再出现在他的眼前了。

        这边沈希真气呼呼地走着，她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骂着宋世初。

        讨厌的宋世初，要不就收好自己的心，要不就干净利索地面对它。又要关心她，又要回避她。到底要做什么！

        一天天的，都说了以后不来往了，可每次见面，眼睛还是往她身上粘。

        光看也就算了，气人的是他那个眼神，总是含情脉脉！脸上还一副幽怨的表情，好像他才是那个被抛弃的人。

        真是可恶。做给谁看呢？勾引是他，粘人是他，不理人也是他。从头到尾都是他在主动撩拨，现在他倒一副受害者的样子。气死了，做作的男子，再也不想理他了！

        沈希真这边想着，没注意看路，抬头时才发现自己好像走岔了。

        她四下看了看，这个地段有些陌生。眼下天色已晚，周围也没人，只有风吹雪落的声音。

        风呼呼地吹着，沈希真揉了下鼻子，将披风拽紧。有点冷，先原路返回吧。都怪宋世初那个讨厌鬼，害她走错路。

        她沿着刚才走过来的脚印，一路又往回走。她行进的速度不慢，可还是比不上太阳下山的速度。天色转眼就黑了。

        沈希真快步走着，也不知道是从哪个路口开始就走错了。今天街上本来就没人，此刻更是寂静。天是黑的，地是白的。天地间仿佛只有她一个人，她忽然有些害怕。

        不去对账了，先回陶记吧，明天再对。

        寒风很适时地刮了起来，沈希真揪紧领口，加速小跑着。她刚跑了两步，后脑勺忽觉闷痛，接着她眼前便没了光亮。

        这边大成见天色完全黑了，便预备着打烊。忽然门口三狗子抱着一堆账本走进来了。“你抱着账本儿来做什么，掌柜的还没盘完吗？”大成开口问道。

        “还没盘呢，我和清和哥等了掌柜的一天，也没等见她。清和哥说估计是你们这边忙，就让我抱着账本过来了，让掌柜的明天有空再盘。”三狗子一边把账本放在柜台上，一边答道。

        “掌柜的没去分铺？不能吧，她那会儿天亮的时候就过去了，走了这么长时间，早就应该到了。”大成疑惑着说道。

        “掌柜的去分铺了？”三狗子问，“我们没见着啊，我和清和哥一直等着，直到打烊。我一路过来，也没看见路上有人影。”

        “那估计是直接回家了吧。”大成道。想了一会儿，他又隐隐觉得不对劲儿，豆包还在后院呢，她不可能不接豆包，就直接回陶家。

        他一边往门口走，一边小声嘀咕着，“她明明说是去盘账的，还说盘完了还要回来呢。难不成临时改主意了？”

        大成这边思索着，临关门时，他忽然瞥见了宋世初。掌柜的走之前好像和宋掌柜说话来着，且去问问他。

        宋记这里，因今天雪大，四喜便懒得回家了，准备在铺子里凑乎一宿。宋世初这边正要关门，二牛却一路小跑，呼喊着跑进了宋记。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二牛进门后，宋世初问道。

        二牛哆嗦着抖了抖身上的雪，答道，“本来打烊了准备回家的。结果半路上越走越冷，回去还得走好几里地呢，所以就拐到这儿了。我今儿在铺子里凑乎一宿，不回去了。”

        宋世初闻言笑道，“谁让你不穿棉衣，我早说今天会变天。”

        “嗐，这不早上懒了一下嘛，谁知道就让你说着了。”二牛说着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然后他又随口闲聊道，“胡九万他们不知道又干什么坏事。我刚才回来，路过八里铺时，见他们拿麻袋把一个女人套走了，好像是往城隍庙方向去了。不知道又是哪家姑娘要遭殃喽。”

        “真缺德，胡九万跟着秦三爷，一天天的仗势欺人，尽干丧良心的事情，老天爷迟早收了他们。”四喜愤愤道。

        宋世初听着二人的话，不可置否。

        正在此时，大成踏进了宋记的门槛。他看着宋世初开门见山道，“宋掌柜，我们掌柜的走之前有没有和你说过她要去哪？”

        “她说去西市买果子。”宋世初如实答道。

        “去西市买果子？”大成惊讶。他看了看屋外，天已经黑了，西市那么远，怎么会突然想起去西市呢。

        宋世初见大成面有忧色，便问他怎么了。

        大成将下午沈希真说要去盘账一事，如实告诉了宋世初。“眼下天色晚了，她还没回来，我有些担心。而且走之前，她也没说要去西市啊。”大成拧眉，挠着头回想沈希真下午的话。

        接着他又道，“而且豆包还在铺子里呢，她要是回家了的话，不可能把豆包留在这儿呀。”

        宋世初听得此言，不知怎么忽然心慌了起来。他走到门口，看着屋外大雪飞落。整条街都没有人影。她去哪儿了，怎么还没回来。

        这时四喜忽然开了口，他看着二牛问道，“你刚才说胡九万他们，拿麻袋套走一个女人，你看清楚是谁了吗？”

        宋世初闻言忽然回头看向二牛。

        “啥？”大成着急道，“你说啥，胡九万套走一个女人？啥时候，套到哪去了？”

        二牛被众人盯着，忽然紧张了起来。他站起身，不安道，“我是看见他们套走一个女人，可我没看见脸啊，我不知道他套走的是谁。”

        “不会是我们掌柜的吧！”大成急道。

        “你们得罪过胡九万吗？”四喜问。

        “得罪不得罪的，这咋说。”大成道，“反正不是朋友。”

        宋世初慌了，他说着就要抄家伙去城隍庙。四喜忙拦住他，让他冷静。“秦三爷咱们可惹不起，而且那女人不一定就是沈掌柜。”

        宋世初早慌了神，他的魂儿像是被抽走了似的，道，“惹不惹得起，我都要去看看，我得心安。如果是她，如果她有什么闪失，我会死的。”

        大成也心慌得很。他感觉很不好。他同意宋世初的话，说要和他一起去。并说就算不是掌柜的，如果能救人一命，也是积德。

        二牛和四喜见状，也不好再劝。他们不敢惹秦三爷，但如果真是沈掌柜遭难，他们也不能袖手旁观。于是二人便也定了主意，要跟着一起去。几人说着便各自去抄家伙。

        大成这边回到陶记拿棍子。三狗子见此情形，问他去哪作甚。大成三言两语相告，并让三狗子快去陶家看看情况。如果掌柜的在家，那便派人去城隍庙知会他。如果不在家，那就赶紧喊人来支援。

        三狗子得令，急忙往陶家跑去。

        这边四人拿好趁手的家伙之后，急匆匆地往城隍庙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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