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迷失的货车

叶小天最后的记忆，是在一间白的发亮的病房中，罹患胃癌晚期的他，用生命中的最后一口气，在捐献协议上签了自己的名字。他的心中充满不甘，自己本是警校最出色的学员之一，大好的前途却被病魔无情吞噬。随着麻醉的药液不断地进入身体，痛苦、烦恼、快乐，所有的所有都消失了，只剩下无边的黑暗。

“我的大脑或许会被泡在福尔马林里，陈列在某个实验室吧……”

这是他脑中最后闪过的念头。

黑暗，无边的黑暗，黑暗不知持续了多久，也许是几秒钟，也许是几百年……

叶小天觉得自己轻飘飘的，仿佛处于无边的太空，但他的意识还很模糊，也无法动弹，就连动动手指这么简单的动作也无法做到。

眼前的一切都被涂成了黄绿色，自己似乎被装在某个容器当中，在不远处两个人好像在说着什么……几秒种后，短暂袭来的意识再次退去，最后映入叶小天眼中的，是容器壁上那个大大的字母LOGO“A”。

“林总，失败了，公元时代的基因序列与我们相差太大，无法承受改造，克隆出的仅仅是躯壳……”说话的正是站在容器面前的二人之一，这是一间培养室，上百巨型圆柱体容器中装满了黄绿色的培养液，一具具无意识的躯体漂浮其中，像死去的鱼。

被称作林总的是一位老人，满脸的老人斑似乎预示着他的生命之火已经燃到了尽头。“唉，最后一批次的实验也失败了，看来我是错的。小夏，把实验日记存好，明天把这里关掉吧。”

“林总，难道就这么……”

“放弃吧，我们遗失了太多技术，公元人毕竟是500多年前的人类，这些遗留的组织时间太长，是无法克隆出真正的活人的，这些只是躯壳罢了。”

“但是B3587……不是曾经检测出脑信号吗？”

二人目光复杂地看着叶小天的容器，旁边的监测仪器数据与其他容器并无两样。良久，老人摘下了眼镜，他眼中的火焰熄灭了，那火焰曾经孕育出惊世骇俗的基因理论，但一次次的失败却让他沦为笑柄。

“也许是仪器误差吧。”一天前，B3587号容器产生了持续两分钟的脑部活动波动，但再无音信，无论采取什么样的外部刺激，都无济于事。

“这些克隆体都送去蛋白质回收中心吧，明天一早天不亮就出发，安全些。”老人瘫坐在椅子上，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翌日凌晨，年轻人驾驶货车开往蛋白质回收中心，一路上他有些心不在焉，回忆着跟林总做研究的这些年，目睹着他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学者，慢慢变成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造成这一切的，就是那无数次的失败。

“砰！砰砰砰！”

巨大的货车似乎撞到、压到了一些东西，车辆开始严重颠簸起来，夏紧张了起来，按理说这条路不应该有僵尸才对。

撞击的声音越来越密集，夏的心情也越来越紧张，他知道自己遇上了尸潮，现在只能默默祈祷尸潮的规模不大，不足以将他堵截在路上。

一脚油门到底，货车轰鸣着颠簸着前进，夏隐约看到右前方的僵尸比较稀疏，似乎能冲过去，于是一打方向盘决定绕路行进。

天亮了，东方的一缕阳光照射进车窗，可夏却更加紧张了，他知道白天僵尸会更加活跃，而他还没有摆脱尸潮。他瞥了一眼后视镜，眼前的景象顿时让他汗毛倒竖。

车辆后方无数的僵尸跟在他的货车后面，它们并不像普通僵尸那样行动迟缓，而是飞快地奔跑，虽然不及货车的速度，但只要他停车，尸潮会在两分钟内将他淹没。

“天哪，怎么这么多二型僵尸！”

夏心里一惊，顿时乱了方寸，环顾四周，他发现前方不远处似乎有一片空地，僵尸似乎是被什么力量阻隔开了不敢靠近。如果此时他能够从高处俯瞰，就可以看到无边无际的僵尸海洋中，有一块直径十公里左右的“孤岛”净土。

“先暂时躲避一下吧。”慌乱中他并没有注意到，不仅仅是僵尸，就连植物、杂草也无法踏入这块土地。有时候，干净也意味着死亡。

夏的心中刚刚涌起一阵成功躲避尸潮的庆幸，他的身体就开始产生了一些恐怖的变化，皮肤开始红肿溃烂，视线开始模糊，口鼻不住地流出鲜血。

“辐射！”

这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一个念头。

在年轻司机惨死的同时，叶小天突然在黑暗中听到一阵密集的鼓声，伴随着胸腔的剧烈震动，将他的意识从黑暗的深渊中撕扯出来。

鼓声越来越快，胸腔的震动也越来越快，他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心脏在有力地跳动。

“这是天堂还是地狱？”叶小天虽然是个无神论者，但此时他并不可能知道自己在一辆货车的后箱中，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死是活。

随着意识的渐渐苏醒，叶小天感觉浑身上下的剧痛袭来，在黑暗的货箱中，他的皮肤在飞速地溃烂，同时在飞速地愈合，但他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看来是还活着了……这疼痛我可太熟悉了……”此时叶小天以为自己还是那个癌症晚期的患者，全身上下的疼痛是扩散的癌细胞在作祟。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渐渐消退，但一阵阵窒息感却越来越强烈，叶小天很快判断出自己被装在一个布袋中，放在某个密闭的空间里。

他尝试着动了一下手脚，巨大的惊喜瞬间将他淹没。

“什么？我能动了？”

自从患上癌症开始，他待的最多的地方就是病床，最后的几个月甚至动一下都非常困难，如今力量充满了他的四肢和躯干，也给他注入了希望。

“靠，不会是这傻逼帮医生把我当死人埋了吧！”叶小天在袋子中尝试着动了动，发现头顶是坚硬的金属，而四周都是一些比较软的物体。

此时身体不疼了，也有力量了，求生的欲望让叶小天挣扎了起来，他慢慢咬开布袋，惊喜地发现在头部旁边有一束阳光射了进来，随着阳光进来的是一丝丝新鲜的空气。他将嘴靠了过去，贪婪地吸了一口，冷风灌注到他的肺中，也彻底唤醒了他有些模糊的意识。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摸索，叶小天对自己的处境有了一个大概的判断，当他想到自己身旁是一堆跟自己“一样”的东西时，不由得有些面色发白。

“看来是个运尸体的箱子啊……”

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不断地告诉自己，那些袋子里装的只是一些肉而已，叶小天开始呼救，他面前唯一的希望，就是货箱的那一道缝隙。

“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既然还活着，那就不能放弃！”

或许是经历过一次死亡，叶小天心底里涌出一阵强烈的求生欲望，他开始大声呼喊，用手锤击箱壁，但他从缝隙中向外张望了许久才发现，自己似乎是在一个无人区域，目所能及之处都是荒土，并没有人来查看他这里的情况。

随着时间的推移，叶小天的大脑渐渐被绝望占据，越来越少的氧气也让他的意识逐渐模糊，“啊——”他不甘地大吼了一声，又沉沉地昏了过去。

“爸，你看，那边有辆车！”

说话的是一个微胖的少年，但他的身体被一件厚重的防护服套的严严实实，看不清面目。

“看到了，看来今天有收获了，走，过去看看。”

个头很高的中年大叔同样穿着防护服，声音被头套盖的有些发闷。

二人来到货车面前，仔细地检查起来。“爸，你看这有个LOGO，是个A，跟我们在蛋白质回收厂看到那个一样！”

“这……应该是他们的车，也许是躲避前两天的尸潮误入了这里，司机已经死了。”

“哇，好恶心……”小胖子看到死状凄惨的司机尸体，忍不住一阵干呕。

“所以说让你穿好防护服呢，这的辐射可不是闹着玩的！”

“知道了爸，放心啦！你看看驾驶室吧，我去后面把车厢的锁锯开。”

“臭小子，开了门之后别乱动东西啊，可能有危险。”

中年大叔把司机的尸体移了出来，仔细检查驾驶室里的东西，看看有什么值钱的可以带走，他看到了一张工作证，上面写着：夏顾成，ATGA高级工程师，基因生物学，背面是一堆看不懂的英文字母。

“混的也不怎么样嘛，高级工程师还当司机开车。”

一个通讯器、一个从来没见过的电子设备、一块存储盘、一瓶水、一袋人造蛋白食物，这就是驾驶室里的全部收获了。

“啧啧，真抠，出门也不多带点东西，可惜了，水和食物都被辐射污染了”中年大叔似乎对收获很是不满。“臭小子，你那怎么样？打开了吗？”

“快了爸，来搭把手！”

随着一声轰鸣，车厢终于被打开，大叔眼疾手快将小胖子推到一旁，“小心！”

昏迷的叶小天应声滚落在地上，破损的布袋压在他的身下，似乎在诉说着他昏迷前的那段痛苦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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