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知我者,兄弟

修炼无时日，弹指间，太阳已是第三次爬上达高斯荒原的顶空。

        独孤惊云缓缓睁开紧闭了三日的眼睛，双目开合间，已没有往日那种精光闪烁，咄咄逼人的气势。眼底间，一片清明深邃，宁静祥和。

        轻轻放下有些麻木的双腿，伸手梳理了一下散乱的披肩长发，这才缓缓立起有些削瘦的身体。整个过程显得不急不缓，轻柔而舒展。举手投足间，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元力波动的痕迹，云淡风轻，像似一个未曾习武的平常人。

        在这个世界，大凡修习武道之人，身上都涌动着强烈的元力波动。修为相等的人，都能感知对方的境界。实力达到一定的高度，凭气息就能洞悉对方的一切。

        独孤惊云的现象，似乎颠覆了这个世界的认知。明明拥有无比深厚的真元力，偏偏有如一汪清水，让人无迹可寻。

        前世的世界，当一个人修为达到天人合一，返神还虚的境界，便会回归自然，返璞归真，有若常人。而另一种情形，则是拥有一种秘法，称之为“敛息术”，能让人将全身的真元力收藏于经脉，穴窍之中，令人无法窥视其虚实。

        独孤惊云的脑中恰好拥有这种秘法，而且还十分完整。以他目前所处的情况，隐藏修为尤其重要。虽然目前还弄不清自己的实力，在这个世界属于何等层面，有多强。但他自信绝不会弱到哪里去。关键的是他眼下才十四岁，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少年。如此修为，一旦为人知晓，未免有些惊世骇俗。

        这个世界的武道境界，共分为十一个等级，比较常见的有凡武境，元武境，人武境，地武境，天武境，灵武境；再往上便称为王者，帝者，皇者，圣者，尊者。至于尊者之上是否还有更高的存在，这就不是常人能得知的了。

        哇！独孤惊云陡然干呕了起来，一股股刺鼻的恶臭扑面而来。这才发现整个洞穴内竟弥漫着阵阵比粪便还臭的气味。

        整个人呆了呆，恍然明白了个中的原因，随即便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洞穴。

        扑通！一个纵身跃入湍急的河流，手中还握着一把顺手从岸边抓起的枯草，狠命地擦洗着满手油污的身体。

        哇，哇，哇！洞穴中出现了一连串的干呕声。接着，一个身形微胖的家伙从洞穴中猛地冲了出来。扯着嗓门大喊道：“是哪个龟儿子用粪泼我！”

        与此同时，他的身后也紧跟着窜出一个人，身形相比之下要瘦弱许多。二人一前一后，像被人追杀似的，状似疯狂地朝河流疾奔而去。

        “惊云老大！”两人在岸边急速地刹住向前冲的身子，异口同声地惊呼道。

        独孤惊云站在水中，半截身体露出水边，望着两位一身油污，满脸惊容的兄弟，淡淡地一笑，道：“脱了衣衫再下来，顺便抓把草。”

        “哦！”二人应了一声，不假思索地迅速脱去衣衫，俯身抓了一把草，一起跳入河流中。

        尤其是那个微胖的家伙，东方熊，更是三步两步急速地朝独孤惊云冲去，展开双手就想来个熊抱。

        “打住！”独孤惊云向后退了一步，阻止道：“先将身上的粪便洗干净。”

        东方熊闻言，呆了呆，然后低头朝自己的身子嗅了嗅：“这是什么味，怎会这么臭？”抬头望了望对面的独孤惊云，又回头看了看哪个身形瘦弱，整日冷面寡语的陆沧浪，这家伙正闷着头在自己身上胡乱地嗅着。

        “咦！这里怎么这么熟悉？”东方熊向四周扫了一眼，“这不是我们上次躲藏多的地方？我们不是死了吗，怎会出现在这里，不会是个梦吧！”

        “切！”独孤惊云歪歪嘴，“你见过世上有如此真实的梦么！”

        “好像没有！”陆沧浪突然冷冷地说了一句，用手中的草狠狠地擦着身上的油污。

        东方熊像似没听见两人的话，忽然伸手在自己的肥肉上死命地捏了一把，“啊，痛！这是真的，不是梦！我们还活着！”双手疯狂地拍打着水面，神情十分激动。

        “停，停，停！”独孤惊云双手下压，做了一个克制的手势，“淡定，淡定。”

        东方熊全身一震，止住了癫狂的举动，双目通红地直视独孤惊云，似要得到那进一步的证实。

        “活着！我们兄弟都活着。”独孤惊云一字一句地道，语调沉静而坚定。

        呼！东方熊深深地吐了一口粗气，感觉鼻头很酸，好想哭。

        “是你救了我们！”陆沧浪冷不丁地开口说道，声调仍然很冷。

        “是！”独孤惊云十分干脆地答道。

        “不对！那你又是如何活下来的？”东方熊像看怪物似的盯着独孤惊云，迷惑地问道，“我明明看见你被那百夫长一剑劈飞。那百夫长是什么实力，元武境啊！那种情形下，存活的几率几乎为零。”

        “几乎而已，并非绝对，是么？”独孤惊云拨了拨垂在眼前一缕发丝，整个人忽然变得有些飘忽，全身上下充满了一种虚幻而神秘的色彩。

        胖瘦二人组觉得大脑有些发蒙。这还是满脸稚气时常热血上脑，做事不计后果的冲动少年么？神光那么清澈深邃，沉静中夹着几分飘逸，举手投足间，洒脱而不失清雅，隐约中蓄满了一份泰山崩于前而波澜不惊的气势。

        这种感觉有若惊鸿一瞥，乍显即逝。东方熊回过神来，张了张嘴，似想说什么......

        “别问了！”独孤惊云挥挥手，阻止道：“昨日如烟，活着的人，应关心明日的太阳何时升起。”

        “哦！”东方熊应了一声，将吐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知道自己的身上为什么这样臭吗？”独孤惊云转过话题，问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摇摇头。

        “那是潜藏在你们体内的毒素，有些是先天带来，更多的是后天堆积而成。”独孤惊云解释道。

        “不会吧！吃的又不是屎，这毒素怎比粪还臭。”东方熊晃着头，手可没停着，狠命地擦着身上的油污。

        陆沧浪直接将整个身体浸入水中，东方熊见状，也跟着一头栽进水里。两人洗洗刷刷地折腾了一番，刚清洗完毕，独孤惊云就悠悠地问道：“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实力吗？”

        “实力？”这云里雾里的突然一句，让两人有些摸不着边际。才清爽一点的头脑又迷糊了起来。良久，陆沧浪抖了抖满头的水雾，这才冷冷地回了一句：“你知道！”

        “是呀！我们兄弟间根本没秘密。我们是什么实力，你会不知道？”东方熊回过神来，补充道。

        独孤惊云扔掉手中的草，将整个身体慢慢沉入水中，足足百息之后，猛然冒出水面，头一摆，长发飞扬，水花四溅。

        “陆沧浪，凡武境五级。东方熊，凡武境七级。没错吧！”

        “切！”两人几乎同时朝他伸出一根中指。弄了半天，竟说出一句如此没营养的话。

        独孤惊云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我说的是三天前。”

        两人闻言，心中不觉一震，似乎明白了独孤惊云话里的意思。

        东方熊拍了拍脑门，像在极力地回忆着什么：“这么说，我们竟然昏迷了三天三夜。不对！我脑子里像似多了许多东西......好像是一套修炼功法。咦！还有一套剑法和一套身法......”

        “我也是！”陆沧浪紧闭着双目，深有同感地道。

        独孤惊云不置可否地轻拂着水花，淡淡地道：“是与不是，试试不就知道了。”

        “好！”东方熊一声大喝，挥手朝着水面奋力地猛拍一掌。

        轰！一声爆响，水花四射，一道水柱冲天而起。足有三米之高。

        一旁的陆沧浪张大了嘴，一脸惊骇。良久，才喃喃地挤出了几个字：“怎么可能！”

        东方熊这一刻傻掉了，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手，整只手掌看上去晶莹透亮，皮肤表层闪烁着淡红色的光泽，来回不停地游动着。

        “元力透体！这是天武境的标志。”陆沧浪脱口惊呼道，满面涨得通红。这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境界，此刻却活生生地展现在眼前。

        “你也试试！”独孤惊云用手指着陆沧浪，颇为神秘的一笑。

        “我？......”陆沧浪指了指自己，“你是说，让我也试试？”

        “相信自己，你不会比他差多少。”独孤惊云朝他挥了挥拳头，鼓励道。

        “我信你！”陆沧浪咬了咬嘴唇，缓缓闭上双目，扬手朝着水面虚拍一掌，没有狂暴的气劲，没有以声助势，看上去有如云淡风轻般的随意一击。

        轰！水花再次激射，水柱冲天，像是刚才一幕的复制。稍有不同的是陆沧浪手掌泛起的是一层淡青色的光泽。

        两人不明白两者之间的分别，两种不同的属性，两种不一样的功法，自然得出两种不一样的结果。

        “呜......”一胖一瘦的两人突然抱在一起，迸发出撕心裂肺的哭泣......

        哭声中，包含了多少悲凉，凄伤，无尽的绝望，似在诉说他们短暂而坎坷的人生。

        同是天涯沦落人，死囚营中的人，哪一个没有一段不堪回首的悲凉故事，哪一个不是整日活在无尽的绝望中，没有希望，明日的太阳升起，自己是否还存在？

        默然地望着这一幕，独孤惊云感同身受地苦笑着，独自朝岸边行去，眼眶有些湿润。

        泪流完了。天，仿佛也蓝了许多，荒凉的山丘也变得不再那么令人讨厌。胸中充满了意外的欣喜，眼里塞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两人回到岸上，默默地穿好衣衫，静静地坐在独孤惊云的身边。

        “知道自己的实力了。”良久，独孤惊云才开口道。

        两人小鸡啄米似得点着头。

        “我知道你们现在想问什么。不过，我希望你们永远别想，别问，让它永远烂在心里。”独孤惊云加重了一下口气，“我们是生死兄弟，该让你们知道的，我会毫无保留的告诉你们。但，有些事连我自己也必须将它永远烂在心底。我的话，不知你们是否明白？”

        “明白！”东方熊锤了锤胸，“我们是生死兄弟，你不说，自有不说的道理，我们以后不会想，更不会问。我们永远相信你！沧浪，你说呢？”

        陆沧浪凝重地点点头：“惊云老大说了算！”

        “呼！知我者，兄弟！”独孤惊云深深地舒了口气，他担心两位兄弟一味地寻根探底。开玩笑，这种离奇的经历，如何能说，简直闻所未闻。

        兄弟知我！眉间透出一缕淡淡地灰雾，神光变得愈发的清明透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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