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苦恋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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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长林白是北京人。父亲开一爿杂货铺叫林家铺子。北平和平解放的那个春天,她是师范大学四年级在读生。热血青年满怀报国壮志,瞒着家人与同学一起参加干部团,投入南下大军滚滚洪流。
参军后被分配师政治部宣传处,第三年与政治部主任左殿武结为夫妻。五五年双双转业到省公安厅,老左高职低配任二处处长,与一处处长孙军湖同一楼层办公;林白被分到三处当科长。
五七年老左被划右派,送兴凯湖劳动教养。林白坚持不与丈夫离婚,被撤消科长调出公安厅,下放毛山农场做一般干部,拖一双儿女苦守苦熬三年。及至老左教养期满,孙军湖看在当年同事份上,接受他来毛山夫妻团聚,安排二分场看菜园。
俗话说夫荣妻贵,丈夫倒霉妻子必然遭殃。吴半德了解林白的家世,故而对她颐指气使出言不逊。
林白放下电话先找尤红山问明情况。尤红山不愿多说,只一口咬定他亲眼所见。林校长问,不听说你跟丛静谈对象吗?尤红山脖子上青筋暴凸:架不住有人勾引呗!林校长说,这事你应当向我反映,满天招摇影响多不好。尤红山愤愤不平:他是你的红人,你袒护他。我不怕影响,看臭了谁!
林白接着找丛静谈心,态度像母亲对女儿亲切和蔼。先谈工作上的事,又问家里来信没有,最后才转弯抹角问:听说你在谈朋友,是不是?丛静俏皮地一笑反问:跟谁?林白不得不说:过去跟尤老师,现在换了蒋乐生?
丛静的脸憋得通红,但不好意思在校长面前发作。她说:我参加工作才一年多,有人放风说跟我谈对象,无赖之人由他嚼舌头去!不当我的面胡说八道,我犯不着揭他脸皮。至于蒋乐生哪有的事?林校长你工作忙,怎有闲心理这些流言蜚语?
林白叹口气:我也希望大家一心一意教书,风平浪静的好。
丛静站起身:林校长,没有别的事我走了。
林白赶紧留住她,下了下狠心问:昨天第一节课咋回事?政治处吴主任来电话,说学校个别人在办公室拥抱接吻。她的眼睛盯着丛静。
丛静顿时脸色煞白,咬牙切齿骂道:真卑鄙,真无耻!她掏出随身带着的眼膏,指着自己红肿的眼睛,声泪俱下讲述了事情经过。末了恨恨地说:林校长,即便我跟谁谈对象,跟谁拥抱接吻,关他什么事?无赖之徒糟蹋人,采不着花就往花上吐痰泼污水,算什么东西!毕竟城市长大的姑娘,貌似文弱遇事并不胆怯。
林白跟蒋乐生的谈话进行得很顺利:你聪明很有才干,我一直器重你。你的现在来之不易,一句话要懂得珍惜。孙书记不是有承诺吗?我以你姐姐朋友的身份提醒你,人贵有自知之明,不要存非分之想。凡事要谨慎,引起别人误会再澄清被动。你,也包括我,我们千万不能栽跟斗,栽了跟斗爬不起来呀!
读过心理学的林白觉察到,丛静和蒋乐生之间已暗生情愫,不过若即若离处于萌芽状态。不该发生的故事就不让它发生。女校长以人为善,出于维持自己小天地的安宁,发出苦口婆心忠告。
蒋乐生头嗡嗡作响,炸裂般疼痛。望着大姐般慈爱的林校长,连连点头称是。
教师会上林白只好泛泛而谈:教师为人师表,言行举止应该大方得体,避免给外界带来不良影响。——她没有理由责令谁检查,毕竟没有人做出格的事。
丛静和蒋乐生谈恋爱,在办公室拥抱接吻的流言象长了翅膀,一传两两传四加速度扩散,各种评论接踵而起:有人赞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有人摇摇头——不可能!丛静怎会在毛山久待?尤红山几个小兄弟忿忿不平——老尤白忙活了,猴子捞月空欢喜一场。大多数人看法趋向一致:这两个人肯定成不了!潜台词集中为三个问号:蒋乐生什么出身?组织上能同意?丛静爸妈瞎了眼?
流言传到一分场,三姐乐华着急上火,打电话叫他星期天务必去一趟。
他向三姐姐夫回报暑假里丛静来信、他送给她一幅画以及涂眼膏被尤红山撞见三件事。末了三姐问他:你自己怎么想的?
蒋乐生坦白:我心乱如麻,拿不定主张。
三姐坚决地说:你离她远点!她心地再善良人再漂亮,你们绝不可能成功,差距太大了哟!你就按林校长的话做,一心好好工作吃不了亏,否则会撞得头破血流!考大学无异于天方夜谈,说一千道一万,咱条件太差脑瓜皮太薄,不经碰!
“脑瓜皮太薄”是她的口头语。
吃过晚饭,蒋乐生怏怏返回学校。一轮明月挂在中天,朵朵浮云飘过,旷野时而亮如白昼时而朦朦胧胧。回到校园只见办公室亮着灯,传出忧伤的手风琴乐曲。
敞着门,丛静正独自漫不经心拉琴,好像在等他。
他正犹豫进不进去,丛静发现了他:柳,去姐姐家了?
“姐姐”前面没有加“你”字,似乎姐姐已为他们共有,蒋乐生听来分外亲切。他在飞快地考虑:告不告诉她与三姐的谈话?和盘托出还是有选择地说?他本能地想关上办公室门。
丛静制止道:别关门,咱敞开门大大方方说话,免得无赖家伙嚼舌根!
“无赖家伙”此刻正在由红录那里喝茶。“大哥”问他跟丛静进展到哪一步了,他长叹一声道:孤帆远影碧空净,唯见长江天际流!说完把茶叶末狠狠啐在地上。
丛静凄然一笑:都怪我不好,不该让你帮我涂眼药。林校长批评你了?你姐姐是不是责备你了?这回她刻意在“姐姐”前面加上“你”。
蒋乐生摇摇头:我没做错事,姐姐怎会责备我。我就不明白尤老师这人咋这样?这段时间总对我憋着股劲,那天学习当众拿我名字开涮,这回又无中生有造谣生事。我一个大男人不要紧,对你伤害太大了。
“柳”遇事先替她着想,丛静深受感动。她说根子在我身上,他死乞白赖追我,我不理他才迁怒于你。
蒋乐生急切辩白:我对你绝没有非分之想,只想干好工作。。。。。。你动员我明年参加高考是好心,只怕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我想放弃。
这些话囊括了林校长和三姐的提醒与忠告,饱含凄楚与无奈。
丛静瞪大眼睛惊异地问:你真就甘愿被埋没?原以为你是有毅力不言放弃的人,想不到这样没出息。你啊,太使我失望!
他中断了高中课程的复习,但没停几天又继续下去,想来想去还是不甘心放弃。希望之火既已点燃,成功的把握哪怕只有百分之一,他也不吝惜作百分之百的努力。——他无法拒绝丛静的善意,不忍伤她的心。丛静后来见他又闷声不响演算数学题,自语道这人还懂点好歹。
这以后直到放寒假,他们又回到相识初始状态,见面问好打声招呼,再没有多余的话。每天第一节课各做各的事,办公室静得没有人一样,尤红山多次窥探一无所获,心中暗自得意:一个小小动作便大获成功,对手不堪一击!
令尤红山兴奋不已的是,峰回路转希望就在眼前:由红录透露,机关支部通过了他的入党申请,已上报农场党委批准。哼,一旦长缨在手,何愁缚不住苍龙!
元旦过后,尤红山喜滋滋告诉丛静:我入党了!咱黑水师范一起来的三个同学,“魔怔”改行而去,唯有你分享我的幸福。
丛静见他闪烁其词欲言又止,索性替他把话挑明:你的意思你很幸福,只有我够格沾光对吗?
你说的对但不完全对。我有责任有义务帮助你培养你,我自信有能力让你幸福一辈子,愿为你赴汤蹈火奋斗终身!
尤红山信誓旦旦,恨不得把心掏出来。
丛静故作惊讶扬起柳眉:哟,我又不是共产主义理想,值得你奋斗终身?难道你不嫌弃我,一个和别人拥抱接吻的人?
尤红山语塞接不上话。想起不久前向吴半德告状,投鼠忘了忌器,整蒋乐生让她受了牵连。他一着急不打自招,说是自己胡说的,看得真真切切绝没有拥抱接吻,只为阻止蒋乐生接近她。他抓住她的小手柔声道:你打吧,我甘愿受罚。
丛静抽出手扬过头,奋力抽了他一记耳光,咯咯笑道:别怪我啊,是你让打的。打完掏出手绢擦擦手,扔地上扬长而去。
尤红山拾起手绢,捂在鼻子上嗅个不停,越想越不是滋味,当晚喝得酩酊大醉。
放寒假了。一辆吉普停在宿舍门外,司机在帮丛静往车上放行李。地区交通局工程师来毛山验收改建的路段,父亲吩咐顺便带她回家。丛静与围拢送行的老师们一一握手道别,提前祝贺六六年春节。蒋乐生最后走上前,她扑闪着长睫毛悄声问:记得欠我一封信吗?
雪花漫天飞舞。吉普车消失在迷茫风雪中。蒋乐生觉得心被掏空一样。
所有教师都回家了。和暑假一样,他独自留守在空荡荡校园里。三姐家只一铺炕,算妹妹三个大人两个小孩,没有他的宿场。离开老家四年,母亲和两个弟弟依然在徐其虎手心屈辱地活着。多少回梦里相见,醒来枕头湿一片——他有家难回。
从去年起,国家有了职工探亲报路费的政策。他心血来潮想回家看看,稍一冷静就打消这念头:每月工资除贴补家用并无积蓄,回家不算路费至少得三十五十的,囊中羞涩自然无法成行;更重要的是,当年的漏网之鱼贸然返乡,极有可能麻烦缠身。徐其虎还在台上,想不到的灾祸随时可能发生!
寒假里他象上班一样安排作息时间,早起做操跑步打球,上午复习高中的课程,计划把丢掉五年的功课重温一遍,好在过去学得扎实,复习起来并不太难。下午看书练笔写文章,准备再向《青年》投稿,苦于积累的素材不多。浏览近期刊物,没有令人耳目一新的作品,多数文章假大空,有明显编造痕迹。他只会说真话,恰恰缺乏胡编乱造本领。
晚上大部分时间拉二胡。刘天华的独奏曲,丛静送他《中外名歌二百首》许多曲子太美妙了,拉起来使人陶醉。丛静会自拉手风琴自己唱,他也学会了自拉自唱。歌声琴声飘出窗外,消散在零下三十度夜空里。
丛静临走说“欠我一封信”,分明在提醒他给她写信。有时一抬头,对面座位海市蛰楼般现出她的美丽倩影,正含情脉脉看着他。每晚临睡前思念最深,一个个镜头掠过脑际:她象朵亭亭玉立的出水芙蓉,边拉手风琴边唱着歌,眼里闪着泪光;她小鸟般和孩子们一起跳皮筋,她痛苦地责怪他“太使我失望”。。。。。。好几回提笔给她写信,铺开信纸却不知写什么。想起林校长的忠告“人贵有自知之明”,想起三姐的话“你们绝不可能成功”“否则撞得头破血流”,他一次次把信纸扯得粉碎。
他努力克制自己不再想她,但很难完全做到。克制得最好时刚开头便立即刹车,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书本,就象当年用读书忘却饥饿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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