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失眠

方柏尧没多说什么，带上帽子口罩直奔停车场，等车子上了路，看到前面的红灯突然清醒了过来。

        他突然失去了勇气，他和时云琛的相处，不管是大学前还是大学后都没有任何界限。

        时云琛来方家前，两人上下学天天结伴而行，搬到方家后两人同吃同住，因为刚开始他失眠，为了安抚噩梦连连的他，天天都是抱着他入睡的，习惯成自然两人就那样相拥睡了四年。

        他们的关系已经到了密不可分的地步了，他应该也是因为不想打破平衡才选择的压抑自己。

        他不能去找时云琛，那要如何处理这段关系呢？

        疏远吗？他做不到，时云琛在他的生命力占的比重与他父母相同。

        接受吗？可这么多年他都只把时云琛当弟弟当挚友当亲人，从来没想过还有其他可能，还有远叔

        他调转车头，脑子乱成一团，他需要时间去理清思绪。

        时云琛下班后习惯性地给方柏尧打电话，“柏哥，你晚饭是和任北他们一起吃吗？”

        听到时云琛的声音，方柏尧才发觉，时云琛与他说话时语气都比平时温和很多，“嗯，我和他们一起吃，吃完我们一起回趟家，今晚我就不回你哪了。”

        “好。”时云琛的语气里有一丝失落，这几天他一直很珍惜和方柏尧相处的时光，因为他知道没有下次。

        方柏尧心一颤，在开口反悔前挂了电话。

        方柏尧到家时刚好赶上苏子月做晚饭，看到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没有精神的他，吃惊地问：“受啥刺激了？”

        今天方柏尧猜到的事是他前半生的三十年里最不可思议的，他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妈，我想静静。”

        苏子月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都快三十了，自己的事自己处理，她不想插手，“饭好了叫你。”

        卧室还保持着大学离家前的摆设，书桌前的墙上贴着时云琛为他画的素描画像，时云琛从小就喜欢画画，因为上艺术学院需要的花费太高了，所以他大学选了比较实用的平面设计专业。

        书架被一块薄木板分隔成了两半，他还记得这是方奕扬看到他们的书都混在一起，每次找都不方便才特意帮他们隔开的，属于时云琛的那一半直到现在都还放着不少书。

        方柏尧拉开抽屉，看到一盒用剩下的铅笔头，这盒铅笔是他送给时云琛十一岁的生日礼物，白依兰出事后时宁远状态不好，忘记了时云琛的生日。

        时云琛很宝贝白依兰送他的铅笔，一直舍不得用，这盒铅笔还是他跑了几家文具店，才把素描需要用到的所有型号的铅笔找齐，找了家礼品店包好送给时云琛的。

        他关上抽屉，从自己那半边书架随便抽了本书出来，翻开的时候掉了个什么东西出来，他弯腰捡起来。

        捡起来才发现是个粉色的信封，看了眼拿出来的书，是高二的政治课本，他无奈地笑了下，不知道是哪个小女生趁他不注意偷偷夹在里面的。

        翻到正面看到上面写着许析言三个字愣住了，这不可能吧？

        许析言的家在隔壁单元，和他同龄是一个院子里长大的，小时候没少嫌弃他一身汗臭，一见面就斗嘴，就算到了高中，两人成了同班同学关系也不好。

        许析言居然给他写过情书，这太不可思议了。他好奇地拆开信封，看到时云琛的名字时觉得这才正常。

        那时候时云琛才初三，白依兰出事后把自己封闭了起来，整个人变得沉默忧郁，怪不得他不止一次看到许析言往时云琛面前凑。

        可这情书怎么被夹在他的书里？

        想了一会，发现没有任何印象，只得放弃。

        这间房间一直都保持着他高中离家前的原样，时云琛留下的痕迹随处可见，在这一刻让他本来纷乱的思绪更加无序。

        时云琛一直等到晚上加完班都没接到方柏尧的电话，回到家看到黑漆漆的客厅，突然觉得不适，明明只有一个晚上，可却刻在了他的意识里。

        到洗完澡上了床，手机还是没动静，他躺在床上看着头上的顶灯，想到了昨晚那个梨子，怎么会那么甜。

        真奇怪，对方柏尧的喜欢长达十五年无法改变丝毫，短短一两天的时间却能颠覆他好几年的生活习惯，人真是善变又长情。

        最后他还是发了条微信给方柏尧：哥，晚安。

        发完信息的人睡着了，却不知道对方看着那三个字失眠了一整夜。

        第二天早上，程微云推开方柏尧的卧室，被烟味呛得直咳嗽，看到满脸倦容的方柏尧，吃了一惊，“你前两天刚分手都没这样，这是怎么了？”

        “妈，你心里属意的儿媳妇是什么样的？”他看到程微云眼里的震惊，及时补救：“男的。”

        “贴心的，温柔的就行了，还能有啥要求。”

        这两点林斐都不符合，他突然觉得没让他们见面也挺好的，问：“有个具体的形象吗？”

        “小琛那样的。”

        “您老可真有眼光。”他昨晚想了一晚，抛开最初的一切固定想法，发现时云琛的确是和他最契合的人。

        程微云翻了个白眼：“我可警告你，不许把注意打到小琛身上，小心你远叔拿菜刀砍你。”

        “远叔他已经原谅我了。”有个念头一直在他的心里徘徊，开玩笑地问：“妈，你那么喜欢小琛，我把他追来当您媳妇怎么样？”

        苏子月直接一巴掌呼到方柏尧头上，严厉地说：“你打谁的主意都可以，唯独小琛不可以，他的性取向正常能过正常人的生活，你别把他往歪路上带。”

        “我”他想解释却被客厅里的座机铃声打断了，嘟囔道：“这年头谁还用座机。”

        “喂。”苏子月接起电话，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直接把话筒塞给了方柏尧。

        “方柏尧，是我。”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冷清的声音。

        “俞珲冬？有事？”

        俞珲冬的父亲懦弱无能，他母亲受不了，在他小学三年级的时候选择了离婚，离婚后带走了大他四岁的姐姐，母亲离开后他父亲整个人都消沉了下去，班也不上了整天就知道喝酒，终于在初三那年死于胃穿孔。

        他高中三年全靠时宁远帮扶着，才有机会把高中读完，他一直很感激时宁远，把时宁远当自己的父亲看待，但他这些年硕博连读一直很忙，已经好久没回淮市了。

        “我听我姐说你回淮市了，我现在在老师家，你在哪？我们见一面。”

        俞珲冬的姐就是方柏尧的经纪人俞清，当年俞珲冬去戏剧学院找他，碰巧遇上了来戏剧学院看人的俞清，姐弟俩相认后俞珲冬对俞清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

        俞清为了拉近和弟弟的关系，破例签了当时还没毕业的方柏尧，那时的俞清已经是公司里的金牌经纪人了，方柏尧能在娱乐圈走得这么顺，多亏了有俞珲冬这道关系。

        “我在我家，我现在上去。”俞珲冬因为家庭的原因性格孤僻，高中三年也就因为方柏尧和时宁远关系，和他才能处得比别人稍微亲近点，可惜这点亲近这几年也被消磨没了，这突然给他打电话，他心里有些不安。

        时家的门是虚掩着的，方柏尧直接进了门，俞珲冬正坐在沙发上等他，“怎么了？”

        “昨天是我爸的忌日，我祭拜完后去三院帮我老师找一份病历，结果碰上了时老师，我在他的主治医生那里看了他的就诊记录，三年前就确诊了脑肿瘤，看病历年初就应该动手术的，可他一直拖到了今天，我问他他说不想让人担心，才一直瞒着所有人。”

        “脑肿瘤？”方柏尧这些年一直不敢面对时宁远，所以根本没注意过他的身体状况，“我这几年很少回家，看样子远叔是连小琛也一起瞒着了。”

        “我昨晚和老师谈了，他这肿瘤不能再拖了，一定要尽快手术，他不想做手术，我劝不了他，但又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小琛，所以才来问你。”

        “远叔的性子你和我都知道，因为兰姨的事他一直都活得很消极，这事只有小琛能劝动他，我去跟小琛说。”怪不得前两天见到时宁远，方柏尧会感觉到他的身体远不如从前。

        “恩，我下午就要回京城，老师的这个病必须得尽快做手术。”

        “我给小琛打个电话，远叔比较固执，这世上能劝动他的也就只有小琛了。”江宁远因为初中那几年对时云琛的疏忽，一直心怀愧疚。

        “老师这些年忧思过重，他这个病需要修养，就算听小琛的做了手术，他也肯定不愿意住院，不想让别人为了他耽误时间。”俞珲冬了解时宁远，他是那种把所有的苦都自己一个人咽下的人。

        “那你的意思是什么？”

        “我在二院上班，也是神经外科，干脆让小琛空出半个月时间把老师转去京城，离得远了老师就不用顾虑那么多了。”

        京城的医疗资源也比淮市这座三线城市好得多，最主要的是俞珲冬的老师是神经外科的专家，他的很多优秀的学生都在二院工作。

        对于俞珲冬的这个提议方柏尧很赞同：“行，我在京城有房子，衣食住行也比较方便。”

        “我有事得先走了，小琛那边你去说，中午前给我答复。”

        俞珲冬离开后，方柏尧进卧室看到江宁远还在睡觉，眉头皱着似乎很难受。

        他顾不得昨晚还没想通的事，拨通了时云琛的电话。

        看到方柏尧的名字，时云琛闷了一晚的心情突然就好起来了，“喂，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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