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几十年前

“何诱，外面下雨啦！”

        听到女同学的呼喊，何诱也瞟了眼窗外。

        她们在大礼堂排练着节目，要为文化节做准备。要表演的是一个舞蹈，难度系数较高，所以必须加紧时间排练。

        “已经这么晚了。”女同学担心回不去，“我男朋友肯定会来接我，雨天不好走。你没带伞吧？要怎么回去？”

        何诱的舍友因为有事情不在学校，不能来接她。

        “只能等雨下的小一点了。”何诱无奈。

        何诱换了话题：“休息一下吧，今天排练的时间够久了。”

        “好呀。”女同学亮出一口白牙。

        两个人收拾好东西，出来等人。大礼堂修了屋檐，她们可以在下面等。

        女同学的男朋友很快来了，两个人打着一把伞，凑在一起说着悄悄话，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雨越下越大，没有变小的趋势。

        何诱叹口气，靠在支撑屋檐的柱子上，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同学，你在这里做什么？”

        何诱闻声低头。

        台阶下出现一个男生。他背着个黑包，举着把白伞。

        此人长相温润如玉，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君子风范。身着一身白色长袍，仿佛真的是从古代而来。

        “没有带伞。”何诱简单说。

        雨下的这么大，这人还出来干什么？

        男生随和一笑，收了伞，进入大礼堂屋檐下的区域。他推开大门，又打开了一盏灯。

        “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送你回去。”男生把伞放在门口，回头道，“但要稍等一会儿。”

        等一会儿倒是没关系，反正没他也回不去。何诱不在意这个，赶紧答应了。

        男生往里面走着，停在一架钢琴前。

        这架钢琴？何诱记得，是前两天出现的，她和另一个女生排练的时候一直特别注意，生怕碰坏了。

        “这架钢琴是你的？”

        男生把包打开，里面是一个透明文件夹，夹着几张乐谱。

        “对。为这次文化节准备的。”他回答。

        男生试了音，确认无误后拉开了凳子。

        美妙的音符从指尖迸发，旋律婉约清冷，犹如淅沥小雨，高山流水。他指法一变，优美华丽的影子融入其中，却不失违和。

        何诱怔住，闭上眼欣赏，不觉有些陶醉。

        “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一曲完毕，何诱鼓掌称赞。

        “谬赞了。”男生谦虚道。

        他合上钢琴盖，乐谱收进背包。

        电灯全部关掉，关好大门。男生撑起雨伞，和何诱走进雨幕中。

        伞下自成一个小世界，在雨声的衬托下显得很寂静，何诱总觉得该说些什么。

        “你刚才是在练习吧？”她挑了一个容易的话题，“怎么只弹一遍？”

        男生比她高很多，他连想都没想，低头道：“因为我聪明。”

        何诱：“……”少年，你刚才的谦虚呢？

        男生先把她送回女生宿舍。何诱刚想说“谢谢”，怎知对方扭头就走，不给一点机会。

        “那个——谢谢你。”她急忙道。

        伞下的身影一顿，给了何诱一个微笑的侧脸。

        “不用谢。”

        自从那天起，何诱经常会碰到那个温柔男生，不仅仅是在大礼堂。就好像认识他的脸之后，全世界都变成了他。

        男生似乎没什么朋友，周围总是固定的几个人。朋友在他身边叽叽喳喳，他只是安静地倾听，用笑容回应。

        见到的次数多了，两个人也没第一次见面那么尴尬。每次一起排练的女同学走了，何诱就留下来等着对方，听一首免费的钢琴曲。

        次数一多，何诱对他越发的好奇。

        不巧，又是一个雨天，何诱又没带伞。

        “这么多次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何诱紧张地问。

        这次何诱举伞，她伸长手臂，尽量把伞举的高一点。

        男生轻笑，眼里好像藏着些什么：“顾言。”

        “真好听！”何诱不知怎么回答，干巴巴夸了一句。

        顾言终于笑出声，假装看不到蔓延到何诱耳际的红晕，握住了伞柄。

        “我来吧。”他说，“作为礼貌，你是不是也应该做个自我介绍？”

        何诱苍蝇搓手：“何诱。几何的何，诱惑的诱。”

        还别说，何诱的脸真能配上她的名字。

        两个人这就算彻底认识了。

        一路无言，仍然是先送何诱回宿舍。这次顾言没着急走，他叫住要离开的何诱，善意提醒：“下次记得看天气预报。”

        何诱这下连脖子也红了。

        不知不觉，一个月过去了，闻道一中的文化节也马上到来。

        何诱和女同学的舞蹈备受好评，顾言的钢琴曲也得到第一名的好成绩。为了庆祝，也是为了迎接高三的到来，有个同学组织了一场聚会，在全市最大的ktv。

        何诱邀请了顾言。上次“正式认识”后，她在班里打听了一下，这个人还真是谦谦君子，独来独往，熟悉他的人就那么几个。

        “你这可不行，”何诱振振有词，“你得和同学多多交流。”

        顾言无奈同意。

        何诱的室友对顾言非常感兴趣。自从她知道顾言送何诱回宿舍，她就觉得两个人有猫腻。

        室友姨母笑：“心上人？男朋友？”

        何诱红着脸捂住她的嘴：“瞎说什么呢！他——他——”

        “诶呦呦，”室友戳了戳何诱的大红脸，“如实招来！什么时候成的？！”

        何诱下意识回答：“还没成呢——”

        说完，何诱才暗道中计了，她根本不喜——不，不是不喜欢，她也不知道这种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要看到对方，原本平静的心会开始剧烈地跳动，每天都期待着对方的身影，像是吃了一颗薄荷糖。

        那姑且算是喜欢？她想。

        聚会安排在晚上八点，两个人约好在ktv门口见面。

        当何诱到达的时候，顾言站在马路对面，正在打电话。

        他脸色严肃，但看到何诱时，冷漠的眼神忽的软下来，朝她这边温柔一笑。

        “就是这样。那好，我先挂了。”

        顾言挂掉电话走出公共电话亭，穿过马路走向何诱。

        两人明明认识还不到一百天，相处方式就像认识大半辈子的老友。顾言随意寒暄一句，两人谈笑着走进ktv。

        发起聚会的同学订了一个大包间，点了很多酒。不知从哪里弄出几张彩色小纸片，说是要玩儿真心话大冒险。

        “这是保留节目啊，强子。”有人欢呼，“来来来，玩儿！要几个人？”

        诨号是“强子”的男生把他拉过来：“咱俩算上，再来四个，凑够六个嘛。”

        何诱跃跃欲试，用期待的小眼睛盯着顾言。

        “好吧，我也去。”顾言迫于压力答应。

        又来一对情侣，游戏正式开始。酒瓶飞快地转着，第一次转到情侣中的女生。

        因为都是同学，忌讳自然没那么多。

        “我要真心话。”

        “行行行。真心话的卡在这里，”一个男生把卡片推过来，“抽一张。”

        “迄今为止最喜欢的异性？”女生“呵呵”一笑，搂住旁边的男朋友，“在这儿呢。”

        “下一个下一个。”

        酒瓶转起来，转到一个男生。

        “大冒险。”男生毫不畏惧。

        “我看看啊。内容是：双手抱头，青蛙跳十下。”

        这个大冒险应该是最小程度的惩罚了。

        男生顺利跳完回到原位，酒瓶第三次转起来。

        “何大校花，转到你了！”情侣中的女生戏谑地提醒。

        “额，我吗？”何诱没料到会转到自己，“那就……真心话。”

        一堆卡片推过来。何诱小心翼翼地抽了一张。千万不要是感情问题，千万不要是感情问题！她心里祈祷着。

        何诱选了一张最边上的白色卡片。她只扫了一遍内容，立刻石化在原地。

        坐在她左手边的男生悄咪咪瞥了眼卡片：“有没有喜欢的人——呦呦呦！喜欢的人！何大校花，有没有啊？”

        何诱鬼使神差转头看向顾言，没想到对方也在看自己，顾言看的她心里直发毛。再想到室友调笑的话，她死活不肯承认自己喜欢顾言，嘴边的话一不留神大声说了出来。

        “没有！”她吼道，“怎么可能！绝对不喜欢！”

        她吼完，包间里死一般寂静，人们都停下手中的动作，朝她行注目礼。

        台上唱歌的同学停下来，握着话筒，屏幕上的潮流歌曲还在坚强地播放着。

        “就让我忘了这一切——啊——给我一杯忘情水……”

        歌曲很应景，何诱很伤心。

        丢人丢到家了。

        何诱气愤又尴尬：顾言你也在憋笑，别以为我没看见！

        “来来来，继续继续。”“强子”打个圆场，“何校花那么激动干什么，没有就没有嘛！”

        何诱一边“是是是”，一边用余光看顾言。他抿着唇，看不出心情好不好。

        看来她想多了，对方根本不喜欢自己。

        何诱的心情立刻不美丽了。

        酒瓶又转了三回。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强子”说不用玩儿了，你们吃会儿东西，聚会马上要结束了。

        游戏到结束也没转到顾言，顾言说自己天生幸运。

        “还真是好运。”何诱嘀咕一声。

        玩儿这么久有些口渴，何诱顺手拿过一瓶饮料，看颜色应该不是酒，可以喝。

        咕噜咕噜。

        ……嗯，味道还不错。

        十分钟后，顾言成功得到一个醉成一团的何大校花。

        何诱醉的不省人事，她舍友也因为有事情又回了家，顾言只能亲自送她回去。

        喝醉酒的何诱很不让人省心，嘴里嘟囔着顾言听不懂的话，还乱动，抓都抓不住。

        他们经过一家花店，乱动的何诱忽然停下来，看着橱窗里的玫瑰花。

        ……她好像忘了什么。

        哦对！

        她今天，要和顾言表白的！刚才玩完游戏临时做的决定嘛，记得不太牢。

        何诱朝顾言勾勾手指：“你过来些。”

        顾言听话靠近，她把脑袋凑到顾言面前。

        醉酒的人不知道这距离有多近，只想再近一点，免得对方听不清。

        “我——我喜——呕——”

        何诱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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