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马息岭

“哥哥，这位就是从中国来的金教练，金喆，延边朝鲜族人，朝鲜语说得特别好，滑雪技术更是好得不得了。”肤白胜雪的年轻女子向一个身着戎装的男人介绍，那人约摸三十六七岁，草绿镶红边的肩章上赫然缀着两颗银色的五角星，身后跟着几个年轻士兵。

        “经常听明英小姐提起，幸会。”金信伸出手示意。

        戎装男子身后的军士上前作势欲加阻拦，男人微微一抬手示意，众人知趣退下，他大大方方地伸出右手与对方相握，“以后就请金教练多多关照了。”他声音清冷而礼貌。瘦削的脸颊却上带着种似是而非的玩味之感。

        “崔将军年轻有为，能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金信看看对方的眼神，在自己身上上下打量，有一种被人用目光侵犯的感觉，那握着的手迟迟不肯松开。金信才发现，对面那人的左袖管似乎是空的。

        “金老师生得人中龙凤，难怪妹妹一天到晚总是在我跟前夸您哦是我失礼了。”他好似如梦方醒般地松开手。

        “多蒙明英小姐错爱了。”金信敏锐地看出这个叫崔明诚的年轻军官绝对不是仅仅想找他做滑雪教练这么简单。他深灰色的眼瞳里，分明是猎手看猎物的眼神。

        “呵，这位崔家大少爷倒是个有趣人物。”金信如是想着，回他一个谦恭的微笑，抽回手来，向对方回以灼灼目光，“父亲是排得上前五位的朝鲜大人物，母亲贵为‘长公主’，一身军装利落挺拔衬着劲瘦干练的身材，没想到”他久历人间，倒不是十分惊讶，“没想到，机会来得如此顺利”内心的波澜潜藏在他无比熟稔的微笑面具之下，只显得那么云淡风轻。

        崔明诚在这两个月间，已经是第七次来马息岭。这里是全朝鲜唯一的滑雪场，除了重大节日会面向公众限流开放，和对一些国外特殊来宾开放外，平时都只接待包括“伟大领袖”在内的各种大人物。像“金喆”和王翀这样特地从中国请来的教练，就是为培训本国教练员而来，合作协议中也有部分接待本国高级官员的条款。金信来的第一位客人就是崔家大小姐崔明英，她在瑞士留过学，正是在那期间爱上了滑雪。回国以后，国内唯一的滑雪场就成了她冬天几乎常驻的地方。朝鲜半岛有个说法叫“南男北女”，意思是说北边姑娘美，南边小伙子帅。崔家大小姐就是典型的北朝大美女，加上她显赫的出身，追求者如过江之鲫，她却一眼看上了这个“中国”来的“金喆”，周周约课，没完没了地请吃饭，可除了上课和吃饭，金喆却从不与她有更进一步的接触。明英没有办法，只好把自己亲哥哥搬出来帮忙。

        金喆这天放假，临时收到工作任务，夜场会有vip过来。没想到还有大人物会有兴趣滑夜场，他心中隐隐猜出是谁。夜幕降临，雪道两侧亮起金色的灯光，照得几公里长的雪道，在夜幕中宛如盘踞在群山间金银两色的游龙。这样广阔的天地里，只有两个身影，那是金喆和崔明诚。

        “不好意思，金老师，白天事忙，来一次又不想错过放松机会，辛苦你了。”崔明诚失去了一条手臂，但身为军人，他没有要求金喆为他拿雪具，“不如去泡个温泉，解解乏？”

        “但凭少帅所愿。”金喆随他来到vip专属的雪场温泉会所，大门两侧分别站着十数个身着朝鲜族传统服饰的娇俏少女，见他们进来，娇声相迎：“首长辛苦了！”

        “金老师，这里面可有能入得了您眼的孩子？”

        金喆打眼看看那些青春才豆蔻的姑娘，笑着摇了摇头。

        “少帅，我呵呵，不太习惯人多的场合”

        “嗯也好你们不用在这里候着了，下去休息吧。金老师喜欢安静。”

        少女们略带着些失望之色，鱼贯而出。偌大的会所里面，只剩下他们二人。

        待得除去衣饰，金信见崔明诚除了少一条左臂，身上还有好几处伤痕。“此人看来虽是高门显户出身，却绝非纨绔，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他想着，“如果能逐渐取得他的信任，将来必是个绝佳的护身符。”

        “金老师，这么好的身材相貌，又如此优秀，成家了吗？”室外错落布置着十几个露天泡池，繁星为幕，月华作灯，白梅成林。池上的雾气隔在两人之间，金喆倚着池壁，双臂展开搁在沿上，右手食指与中指间夹着一支烟。

        “结婚？呵，还没有那福分。少帅可成家了？”

        “我这残缺之躯，恐怕是很难有女孩子愿意嫁了。”

        “少帅天纵之才，还会缺仰慕之人？”

        “呵呵，仰慕的倒不是没有，缺的是，心悦之人。”

        金信掐灭烟，向着对面倚靠着池壁的人渡水而行，与之并肩落座，

        “那么，所谓心悦之人，可曾出现过？

        崔明诚轻轻笑了声，似是在思考着如何回答，忽然他转身面对金信，把唯一的右肘放在金信身后的池沿上，停在离对方的脸仅寸余处，

        “出现过就在此刻，眼前。”

        “少帅你”金信未及开口，已经被霸道一吻印上了薄唇。

        “老师”温泉水的热度蒸得两个人的脸上，看不出是水还是汗，晶莹剔透地顺着眉骨、下颌线往下淌，落进水里激起细细的涟漪。

        “明诚你喜欢男人？”金喆明知故问。

        “不，我喜欢老师你嘘~”崔明诚右臂环住金信的脖子，用舌尖强行打开对方的唇齿，肆意纠缠起来。他吻技了得，金信平素自负定力，此刻也渐渐觉得难以招架。“这人，怕是个小妖物化的形。”金喆感觉到腰上一紧，崔明诚居然将双腿缠了上来，与他亲密无间，恣意相抵，撩拨得他心痒难耐。

        “老师，帮帮我”崔明诚吻着他，缠在他腰间的双腿似藤蔓般越绕越紧。

        “抱抱我”崔明诚两眼泛红，目光散乱，不知是被热气熏蒸的，还是快要哭出来了，像极了一头癫狂的小兽。

        “明诚”金喆的声音低沉喑哑。空寂无人的温泉汤池，白梅花瓣在月影和料峭春风中疏疏淡淡地飘落，静夜里只弥漫着旖旎的雾气和阵阵低沉的喘息。

        “金老师，能帮我擦一下头发吗？”崔明诚从镜子里看着身后穿着浴衣的金信。

        “好，少帅坐好。”金信接过毛巾，温柔地帮他擦起头发来。崔明诚的头发却是异常柔软，和他身上的伤痕形成鲜明的反差，“若不是刚才亲见亲历他那癫狂模样，还以为那人不过是个乖巧的弟弟。”他心里忽生柔软，“你在想什么！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他不动声色地给镜前人擦好头发，又替他逐件穿好衣物。崔明诚这些事其实从不假手他人，今天却一改常态。衬衫扣到一半，崔明诚又不知餍足地向金信索吻，痴缠无度。

        午夜十二点，军方牌照的小轿车在雪场外等候多时了。崔明诚和金喆一起出来，上车前，他转身交给金信一把钥匙。

        “金老师，c7是我的别墅，希望你能搬过来住，我会经常过来，我下次来的时候，第一个想见到的人，是你。”

        “少帅，您不用这样，我住的地方已经很好了。如果明英小姐知道了，会多想的。”

        “那丫头，借她个胆子也不敢和他哥哥抢‘老师’。”崔明诚凑近金信耳边，低声轻笑着对他耳语道。

        金信目送着那辆车消失在夜幕里，尾灯的暗红色渐渐隐去，像一双夜色深处悄然隐去的野兽的双眼。

        他心无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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