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京城

张况点了点头，遂朝身后的人招呼了一声，旁边便有侍卫去了那马车附近，不知道说了什么，就见一个白面书生从车上走了下来，张况和对方点了点头，“刘大人！”

        那刘大人看起来不过三十余岁，一举一动颇有些气质，陈拂香了然，这人肯定是新升的皇帝近臣，否则自己怎么也是见过的。

        因着好奇，陈拂香躲在角落里多看了这两人一眼，便见张况依旧是原来的模样，方正的脸，显得十分冷酷，倒是那刘大人温和的很。

        可陈拂香知道有时候越是看起来面善的人，做起事情来就越发的狠戾，譬如自己的大堂姐，那可的典型的笑面虎，不过大堂姐对家人却是最和善不过了，对自己这个最小的堂妹更是没的说。

        陈拂香想不透为何张况会突然来此地，要说自己那皇帝表哥善性大发，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心中疑惑，陈拂香有些发呆，不妨张况会突然看过来，急忙低了头。她这副谦卑的样子，加上那寒酸的打扮，张况一时之间也没有认出来，便又扭了过去与那小二打听一些此处的情况。

        “客官，您问我可是问到人了！”小二笑嘻嘻地道，“……要我说，这慈静庵确实不错，那些坏女人早该冻死饿死的，省的浪费粮食。”说着视线又扫了扫后面的马车，“您二位不会也是来慈静庵送人的吧！”

        张况的筷子一顿，心道那女人的名声确实不好，可是不知道为何那般高贵的人如今连一个店小二都能够评判，张况只觉得心里不舒服。他是个男人，更是个有世面的男人，一些事情看得更为深远一些。

        如他看来，那女人着实是太过冤枉了一些，便是如今自己这地位却也不敢对她有任何非分之想，那便是亵渎。倒是那姓萧的除了一张脸长得好看一些，又何德何能竟然能够让她一颗真心全捧了出来。

        张况觉得有些心疼，连饭菜也吃不下了，对面的刘大人微微一愣，暗道还真以为张况这小子不食人间烟火呢，不想竟是对那陈拂香有意思，可就算是如今人家落魄了，可张况这条件也远远够不上，别说人家现在还占着萧侯府的名头。

        在想陈良那老狐狸最是护短，如今孙女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竟然一声不吭，实在是反常。这么想着看对面那块不解风情又铁石心肠的木头又有些可怜，忙给张况夹了一筷子菜，“张大人，多吃点，这路上风尘仆仆的，你要是病了，我们就得都歇这儿了。”

        张况素来不喜与人亲近，这一路上也没有这新上任的刘学士刘大人有和交集，如今对方却是突然给自己夹菜，在看看那一双笑眯眯的眼睛，张况只觉得耳边风嗖嗖的，闷哼着应了一声却是飞快扒拉了几口。

        那小二原本还想再讨点赏钱，却见自己一句话惹的两位财神面色都不太好，又偃旗息鼓的缩了回去。

        陈拂香站在两个人的不远处略迟疑了一下，便错出了人群，只她身子单薄，被那看热闹的人群挤得险些摔倒，好在这个时候有一个只手扶住了她。

        “多谢，多谢！”陈拂香笑的极其谄媚，却又让人觉得满满的真诚，要说这，还是她在慈静庵里长得唯一本事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旁人越是想要你哭，你偏要笑，时间久了，那些想看热闹的人也觉得没趣了。

        “哼！”那人抓着陈拂香后退了一步，声音有些不悦的从鼻子里哼了出来，陈拂香一抬头不禁愣住了，对面的人竟然是个年过花甲的老夫人，穿得不像是京城里的那些老太太们富贵，却是格外有气质，那种从内到外的气场，陈拂香只在自己爷爷身上看到过，便是姑母也差一截。

        “老人家？”陈拂香试探着出声询问，心道这老人家好大的力道。

        “我这缸里，还有口水，你带去给山上的师太吧……”进了小院，那老人家才松开陈拂香的手，向着那水缸处抬了抬下巴。

        陈拂香心下一喜扑了过去，“这……这是天泉水？这……”这给无尘那老尼未免有些太浪费了吧，陈拂香暗道，就算是讨不到水，也不能让无尘那老尼姑平白得了这老人家收集的天泉水，更何况这缸里的水并不多。

        那老太太略倨傲的哼了一声，“不过是去年冬日的雪水罢了！要我说还没有那山泉水来的清澈。”

        “那您……”

        “这镇上想要给我送水的人多着呢。”老人将话题岔了开，“把你脖子上戴的那东西给我瞧瞧！”

        陈拂香这次是大吃了一惊，“你……你怎么知道，我脖子上戴着东西。”那吊坠不知道是陈家传了多少年的，可陈拂香一出生，老爷子就把东西给了陈拂香，便是太后姑母想要，老爷子都没给呢。

        “我自是知道！”那老太太有些不耐。

        陈拂香只得将吊坠拿了出来递给了对方，那吊坠是一块水蓝色的宝石，看起来像是一滴水，圆润而剔透。

        陈拂香心中感叹，再见那老太太一双老眼死死地盯着那坠子，略粗糙的手指像是爱抚孩子一般，心中有些悚然，可更多地却是陌生人意外相助的感激，这东西自己戴了这么久，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用处，如今这老人家如此爱惜，倒不如送给真正懂它爱它之人，说不准还能替这贫苦的老人家多换几个钱过活。

        见那老人看得痴迷，陈拂香微微勾了勾唇角，便弯身将那缸里的水淘进了木桶里，也省的老人家不好意思了，如此一来倒是便宜了无尘那个老秃尼了。

        淘完了水，陈拂香气喘吁吁的直起腰，这重活没少干，可自己因着月前的大病，身体到底是有亏得，不过陈拂香并不想在这儿多耽搁，说不定到了时间点，回慈静庵又是一场风波，可见那老人家这般失散多年的模样，陈拂香又觉得好奇，“老人家，您知道这坠子的来历？”

        “知道……知道……”一连串的叠词从对方的嘴里颤抖的吐出来。

        陈拂香略皱了皱眉，心道这莫不是自己爷爷年轻时候风花雪月留的旧债吧，难不成自己的父亲或者自己的某个叔叔伯伯，是这老妇人的儿子？

        陈拂香不由得咽了咽口水，突然之间觉得有些不耐，可还是按下性子来道，“老人家，这东西于我也无用，既然您喜欢，便送给您吧。”说着就要提那木桶走人，谁知道却被那老人家死死的拽住了衣袖，“竖子！”

        “……”饶是陈拂香如今忍功惊人，可好心送人东西，却平白无故的被人骂，搁在谁身上都不会有多么痛苦，陈拂香脸色微变，“您这是什么意思！”

        那老人家又哼了一声，将那水滴坠子拍在陈拂香的手里，“是你的就是你的，谁都不许给！我凤家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之礼，更何况这是……”话说到这儿却又卡住了，老太太的声音有些低沉，“这坠子名‘溯回’，乃是我凤家取水之魄与世间女子执念所化，我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开启了‘溯回’，再世之人，你可要惜福才是！”

        陈拂香握着‘溯回’的手抖了抖，再世之人，原来，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清波、清源和惜儿受得苦竟然都是真的。

        陈拂香这愣神的功夫却已经被那老太太推了出去，连带着那木桶，“快走，快走！”

        “老人家！”陈拂香还想多问几句，却被对方冷冷地关在了门外，险些砸到脸，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将那坠子重新戴在脖子上塞进了衣服里。

        那老人家显然是习武之人，脾气又倔强，能透露天机给自己说这么多已经是十分了不得了，待到回京，自己还是向爷爷问清楚了得好，如今这份恩情，却也只能够默默记在心里了。

        陈拂香轻叹了一口气，刚想转身离去，却发现此处的晚市已经开始了，镇子不大，可好多都是从旁的村庄里过来的，一时之间倒是有些拥挤。

        陈拂香提着水桶在人群之中十分的不便，刚想歇一会儿，就感觉有人在拽自己的袖子，心想是不是那老人家又有什么吩咐，可一回头入目的便是一颗光秃秃的脑袋还有一口黑色的大板牙，正是无尘师太座下的大弟子净慧尼姑。

        “师太……”虽然极其讨厌此人，但是陈拂香还是挤出了一个笑容。

        那净慧被陈拂香这一个笑容晃得有些眼花，暗道这京城第一美人果真是不虚传的，自己平日里没少受师父的交代折腾这女人，没想到可这看起来还是很好看。

        净慧也只是微微一失神，很快就回过味来了，声音虽然粗鲁，却比平常柔和了不少，“没事在这集市上瞎逛什么，万一碰上个坏人怎么办。京城里来人了，师父让我带你回去。”顿了顿不知道是不是处于良心不安，还是自我考虑，又补了一句，“早些时日，对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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