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轻歌笑了起来，重新躺回床上:“那好，你赶紧杀了燕解语和燕辞，等你成了燕国君王，我就跟你混了。反正我已经不打算回月都，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您呢，苟富贵勿相忘～”
　　“姑苏轻歌！”
　　“民女在。”
　　“我看你被罚少了！”
　　后来轻歌每一次接的任务，都是努力避开无辜的人再进行刺杀，蓝桉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安然无恙度过了六个月，又接了一个任务。
　　刺杀军机大臣，军机处是辅佐皇帝的政务机构。
　　任职者无定员，一般由亲王、大学士、尚书、侍郎或京堂兼任，称为军机大臣。军机大臣少则三、四人，多则六、七人，被称为“枢臣”。
　　轻歌负责屠杀大学士一家，据说这家和宰相勾结，谋反证据确凿。
　　她蒙着面，一刀一个，快的像一个影子。
　　直到她来到后院里，一个十几岁与她年龄相仿的少女拿着刀朝她扑过来，怨恨喊道:“还我爹娘——凭什么杀我们，我们做错什么了！！”
　　她快速避开了刀，一脚把她踹翻，刚刚准备一剑刺过去，没想到她停止动作，突然跪下来:“你可以放过我的弟弟妹妹么？他们还小，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放过他们！”
　　“……对不起。”轻歌感到她眼神过于热切，微微避开了目光。
　　而就这个时候，少女又拿着剑刺过来，轻歌一惊，很快再一次避开剑刃。
　　只是这一次运气极差，等轻歌自己反应过来，手里的剑已经没过她的胸膛。而她紧紧抱住了轻歌——眼里依然带着恳求，只是目光，已经涣散了。
　　旁边的水缸发出了低低的哭泣声，轻歌终于明白，她扑过来是为了挡住视线。她用剑挑起了盖子，两个小孩子正在惊恐看着她，仿佛遇到罗刹一般。
　　“对不起。”轻歌拿起了剑，可看着两双纯净的眼睛，却始终下不了手。
　　一个少年奔过来，刀光一闪，两个孩童的头颅直砍下来。
　　那是蓝桉真正的入门弟子，燕归曌。
　　“你怎么老喜欢在无缚鸡之力的人面前犹豫？”燕归曌一把将轻歌提起来，“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们只是孩子。”
　　“是，他们是孩子，是很无辜。但你最好明白，你留下他们，最好的结局就是隐名埋姓安分过完一辈子，最坏的结局，就是他们找你报仇！”
　　“我害死了他们的父母，他们找我报仇，是应该的。”
　　“姑苏轻歌！”
　　“我知道——这些都不是我的错，我只是奉命行事，就算我不杀他们，我的同僚会帮我清绝后患。又或者……他们其实下手时也曾经挣扎过。”
　　“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轻歌感觉到了麻木，她收了剑，抱歉对他笑笑:“师兄，我自己去领罚，你不要生气。”
　　那是轻歌知道自己犯了错，才会规规矩矩喊他师兄。燕归曌突然明白了师父为什么和她待着一块就会头疼。
　　其实轻歌一直知道这些道理，可她就是过不去这个坎。
　　她也知道，真正让这些情况停止不再发生，唯一的办法就是站在最高的位置，握住了权利，她才有资格决定别人的生死。
　　可是，每一次看到比自己还弱小的人，她都会想到那个夜晚，她被一群人按在地上差点被凌辱的时候。
　　那个绝望又弱小的自己。
　　什么都做不了，谁也不会来。
　　她的命运就在一群人的一念之间。
　　蓝桉知道后没有罚她，而是叹了一口气，把这个小姑娘抱在怀里:“你是真的废物啊。”
　　“你当时不是挺狠的么，看谁都带着杀意，你这个劲去哪了？”
　　“这些人，他们没有要伤害我，但是我却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刽子手……”怀里的小姑娘发出闷闷的声音，蓝桉终于感觉到了女孩子真的很麻烦——如果是燕归曌，打一顿就好了。
　　他想了好久，终于愿意开口告诉她:“轻歌，女王陛下不是因为大发善心让你学会武功，她是想让你带着对许长乐和千宸邕的恨，成为燕国的一把刀。”
　　“保护燕国未来君王的刀，然后去找月国报仇。”
　　“如果你一直停滞不前，女王陛下要处死你，然后挑一个和你声音容貌一模一样的人代替。而且这个计划已经十几年前就进行了，她的替代品一直都在模仿你的举止，包括你在月都的时候，你明白吗？”
　　“如果你死了，许长欢和顾绝尘没有认出那个替代品——你是不是觉得，顾绝尘没有找过你？不，他不是没有来，而是他不知道你被抓来了楚国。现在月都满城皆知顾小将军对你情深意重，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放弃寻找你。你不是很喜欢那个小将军么，若他日和楚国对立，上了战场，第一个杀的就是他！用你的脸去杀了他，你猜猜他会是什么表情？”
　　“不要再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轻歌终于彻底崩溃，蓝桉却反手拉住她，一字一句开口:“你不想活着回去，见他一面么？”把她拖到了地下室，里面有十几个和她长的一模一样的“轻歌”转头看过来。
　　这些“轻歌”不但长的一模一样，表情都是一副无辜又天真，是她自己最不喜欢的样子。
　　她狼狈不堪地逃出了地下室，如果刚刚的表情是痛苦，那么现在，已经转换成了崩溃。
　　她不想死，不想让许长欢和顾绝尘遗忘真正的她，更不想……让阿尘死。
　　不要。
　　不要丢下我。
　　我……只有你们了。
　　经历这些事情后，再次接任务时轻歌目光越来越冷漠麻木，以及坚决的杀意，他从来不会看错。
　　那是蓝桉当初最喜欢看到的眼神，如今看到，他却莫名地感到了惆怅。
　　他突然有点怀念，那个曾经动手犹豫，目光带着悲悯的少女，笑着喊他师傅的样子。
　　可是他又明白，那是她逃不掉的宿命，从她的父母是许长乐和千宸邕开始，她的人生终究不会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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