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崩裂(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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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恂躺在病床上,只是昏迷没有生命危险,现在正输着葡萄糖,
得亏他肌肉结实,窗玻璃坠落的地点又不算太高,砸在身上只受了点儿轻伤,要是换做薛然,估计大半条命都没了!
说是昏迷不醒,姜恂其实只是借着被砸晕,终于好好睡了一觉,
在一众探员的注视下,他睫毛扇动了下,徐徐睁开眼,脸微微偏向一旁,
目光从肩缝中穿过,他瞧见薛然站在人墙后,留意到她在看见自己醒来时,眉心由紧蹙舒展开来,以及脸上神情的变化。
“醒了!探长醒了!”有人激动地道。
“我们先出去,让探长好好休息休息吧。”
“行!”
“行!”
薛然便也转过身,跟着这些人往外走去,直到被病床上的人一声叫住了,
“薛然。”
她在众目睽睽下怔愣地转过头,
“啊?”
“你等一下,”
姜恂坐直身子说:“我们谈谈。”
“……哦。”
薛然立在原地,左手抓着右手手腕,眼看着身边人推搡着涌出房间,一时有些局促难安。
姜恂垂眸盯着身前的被单,良久未有言语,气氛又开始尴尬起来,
只觉她不开口,对方恐怕能一直这么僵着不说话,薛然于是清了下嗓子说,
“……咳,昨天晚上,谢谢你了。”
“嗯。”
他应了声,便又沉默了。
虽说跟姜恂之间的芥蒂尚未消除,对方好歹刚救了她的命,薛然说话的语气也不那么烦躁,平和地问他道:
“姜探长,我想问,你跟你母亲,你们到底……什么情况?”
听她提到安妤,姜恂的眉心不自觉拧紧了些,却也并未回避,低沉的声音说:
“就如你知道的那样,她是我的亲生母亲,也是……犯罪集团的成员之一,并且应该是集团内部很有分量的角色,
我对她所在的组织知之甚少,只有一些儿时非常模糊的记忆,知道那大概是一个叫做‘IS’的犯罪集团,因为她曾用隐晦的方式试图让我接触到这个组织,”
姜恂说:“她当初接近我父亲不是出于好意,不过,在她扮演母亲角色的那十几年里,父母在我面前从来都是相敬如宾,也算让我体会到了一点……来自家庭的关怀,
直到那天他们彻底决裂,我才知道这些温情原来都是假象,我的父亲,包括我,不过都是她的实验对象。”
一番话姜恂说得云淡风轻,脸上表情也几乎未有太大起伏变化,想必用了十多年时间来接受现实,才能做到现在的面不改色,
薛然拧了下眉,其实有些不忍再听。
“她身份败露,而我父亲身为特调局探长,理应开枪将其击毙,可我知道,他终究狠不下心。”
平静地陈述完这些往事,姜恂微微垂下眼睫,彷如倾诉的神情和语气道:
“这些年来,我的母亲一直试图让我按照她的设想,变成像她一样的人,我能感觉到生长在我骨子里有关她的一切,和那些始终左右我思绪的她的声音,”
他毫无保留地倾吐,近乎将一切全盘托出,包括那些深埋在心底不敢轻易触及,让他不寒而栗的念头,
“在我年纪尚小的时候,她总是灌输给我一些……比较极端的思想,我有时候甚至分不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我其实,也很害怕,自己就像她说的那样,继承了她的基因,永远无法摆脱这些东西的影响,怕有一天,我真的会如她所愿,变成一个嗜血如命的杀人犯。”
“我知道之前发生的那些事,让你对我失望了,你也很难再相信,我这样的人吧?”
他抬眸望着薛然,目色染上了些哀伤,
“但我说的这些真的都是实话,你要是……”
“好了别再说了,”
薛然蹙着眉,声音淡淡地道:
“我相信你了。”
她一脸严肃,拳头捏得不能再紧,只觉听了对方过于多的私事,让她感到有些不妙。
“真的?你没说反话?”
见姜恂似乎有些期待的眼神看着她,薛然不知所措地笑了笑,
“当然,我怎么……”
“说什么你不敢?”
让对方一句话噎了回去,薛然脸上局促的神情更深了些,挂着两滴冷汗干咳一声说:
“真的没有。”
“那个……天都亮了,您先休息吧,我就先出去不打搅了!”说着便往后退步。
姜恂也不阻挠,眼看着她略显仓皇地朝门口走去了。
.
轻手扣上房门,薛然不免松了口气,
只觉现在一看见姜恂,她就会想到他的母亲,以及女人跟她说的那些意味不明的话语,
她心觉对方似乎是将她错认成了别的什么人,否则也不会跟她说那些正常人完全听不懂的谜语。
虽然姜恂的母亲三句话就有两句半让薛然不解其意,但她知道母子二人似乎都对她的能力有种敏锐的感知力,
想到这儿薛然又开始困惑起来,她直到现在还是难以置信,要是她那什么所谓的测谎系统真的只是一种臆想,难道之前的判断都是歪打正着吗?
她又想,精神类疾病也不全都是失智发疯,就如通感症,患有这类疾病的人,感官会联系起来,譬如听见声音的同时还能看见颜色或者尝到味道之类,
或许是她的观察能力天生超群,大脑主动分析了说话人的语调,肢体动作和微表情,加以判断后以谎言值的形式呈现在她脑海里,
那又要怎么解释她无法看见姜恂和那个女人的谎言值呢?
想着想着,薛然惊觉她现在居然已经开始接受自己真的得了精神病!
她扶了下额,决定暂时先不思考这个让人头疼的问题,目光敏锐地捕捉到行过楼梯的夏铭盛,抬脚朝他走了过去,
“夏组长,”
她叫住眼前的人问:
“昨晚那扇玻璃是谁扔的?抓到嫌疑人了吗?”
对方摇摇头,
“说是昨晚楼上的在搞装修,工人师傅安窗户的时候不小心手滑了下,窗玻璃就整面掉了下来,
你是没看到,知道给砸伤的人是特调局探长的时候把他给吓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着求咱别把他关进去,医药费什么的他砸锅卖铁都能给凑齐!”
“手滑?”薛然扬了下眉。
“是啊,意外事故吧!”
夏铭盛说着不紧不慢转过脸,却让薛然严厉的目色骇了一跳,怔怔地道:
“难……难道不是吗?”
她一脸肃然说:
“你说的这个人,他现在在哪儿?”
.
看到那位灰头土脸,满面囧色,让正道的光辉震慑得全身都在抖的装修工人,薛然确信他真的是一个字,一个标点都不敢造假,
他哆哆嗦嗦抠着衣角,操着一口不知道哪旮旯南北混杂的方言跟调查人员解释说:
“昨晚上那真是意外!俺莫看清踩中滩水,脚底板打滑,手上一颠,那玻璃片片‘呲溜’一下飞出去,‘哐当’砸下面那人脑子上辣,
然后呢们几个就上来抓俺!俺跑都没时间跑撒!”
见身旁夏铭盛眼神跟她示意,薛然勉强认同地点点头,心说看样子这人确实没在撒谎,
真是她想太多了吗?
她有些动摇……或许没有那样多的蓄谋,这件事,真的就只是意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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