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长空无垠，夜明星疏，零星的十数颗像是嵌在夜空中的眼睛，俯瞰这片在他们统治之下的大地。
  或许神代的每一颗星辰，都是诸神的化身。
  乌鲁克城邦，赫格端着坚硬的泥板遥望天际，思绪逐渐飘远；他的身旁是数位穿着长袍的老者，在准备着明日的神明祭礼。
  或许明天，就要和这一切告别了。
  “有什么疑惑吗？”
  身后传来轻柔的女声，赫格回头一看，一个曲线盈盈的女子端着一套白色的祭祀袍，正缓步朝他走来。
  她顶戴丝质头巾，面遮灰纱，穿着乌鲁克标准制式的绿色裹身圆裙衣、边角流苏点缀、仅有几个圆环扣接，便紧紧地将身体曲线完全勾勒。
  赫格曾听一对祈求祭祀赐福的新婚夫妇说过，只要将腰、脊两处的链扣解开，这件衣服就会彻底失去与人体的接点，如布缕般飘落而下。
  这大概是乌鲁克夫妇间最喜欢玩的小游戏了。
  赫格迅速将思绪拉回，露出一个纯净的笑容：“西杜丽，你怎么来了？”
  西杜丽回以温和笑意，眉眼犹如弯月：“明天祭典要用的长袍做好了，我给你送过来，你快试试看。”
  赫格伸手接过长袍，入手如羊皮、又如荨麻般的触感令他一时间有些意外：“卡吾拉凯斯？这东西的库存已经不多了吧？”
  这是一种得到诸神赐福的布料，自吉尔伽美什王与诸神交恶以来，产量已经缩水了不少。
  “这是最后的库存了，希望明天的祭典能替王挽回一些神明的评价。”
  西杜丽长叹口气，又笑道：“小赫格，祭文写好了吗？”
  赫格顿时抱紧泥板：“放心吧，明天的表现一定能让诸神满意。”
  西杜丽眨巴了下眼睛：“这么自信吗？已经不需要别人检查内容了？”
  她没有强求，赫格虽然刚满20，却是已经当了近八年的祭祀，虽然这是他第一次代替生病的老祭司主持祭典，但想来应该不会出什么纰漏。
  大概吧……
  反正除了老祭司以外，他是经验最丰富的祭祀，除他以外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那你早点休息，明天一定要打起精神来。”
  象征性的打气后，西杜丽躬身告退；这种无条件的信任，让赫格微微有些内疚。
  抱歉了西杜丽。
  明天的我将不是祭司，而是一名谏臣！
  将导演一出在神殿死谏吉尔伽美什的戏码！
  赫格幻想着明天的自己，身穿白袍站在乌鲁克人民的角度，痛骂吉尔伽美什不敬神明、不爱子民、以自我为中心的暴行。
  想必那个高高在上的吉尔伽美什在听到他的谏言时，一定会暴怒无比，将他当场处死吧？
  那可真是……太棒了！
  如此一来，他就可以在历史上留下死谏暴君的美名，得乌鲁克人民铭记，借此回归英灵座。
  赫格的嘴角泛起一丝发自内心的笑意；活了20年，方才觉醒记忆，方知我是我。
  他是一个穿越者，死后跨越次元壁才来到了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名为型月，其力量、因果、时间甚至虚无，都来自于“根源”。
  全知全能之根，万事万物之源。
  作为一个特殊的灵魂，赫格在进入世界之初便理所当然地路过了根源。
  根源旁还有一个记录万物现象、人类英雄史诗、神秘而恢弘的“英灵座”。
  或许是因为具备另一维度的特性，赫格并不像其它灵魂那般不堪，在接近根源的瞬间就被强行改造，洗刷归无。
  他有意识地畅游其中，在时间的尽头俯瞰万古，收集权能，盗取根源之力，并把这一切留在了独属于他的“座”上。
  一个利用根源之力造就，同质同源，不受时间与规则干扰，与英灵座并列，却独属于他的王座。
  毕竟那份知识与权能太过庞大，并非物质之身可以承受，当时他转生在即，顿时明白自己根本带不走这份力量。
  但只要能以英灵的身份回归根源，他就能立马取回自己的知识和权能，成为与根源等同，凌驾于万事万物之上的统治者。
  赫格回忆着成为英灵的条件：需要万人赞颂、传唱其名，并以正常死亡的方式，骗取根源承认。
  而且，还要小心名为“抑止力”的存在，他不能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不能自杀，否则就有可能被根源发现异常。
  轻则派出抑止力抹杀，重则拒绝记录他的影像，阻止赫格成为英灵。
  如果事态那样发展，也会断了去往王座的后路。
  赫格深吸口气；总之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被人铭记的情况下，被“意外”杀死。
  吉尔伽美什的暴怒，也是意外之一。
  所以明天，一定要确保骂得够狠。
  最好是能让那位王气急败坏，当场暴起杀人。
  赫格带着微笑掏出泥板，用小刀细细雕刻，在喜悦与期待的心情之下，丝毫没有发觉天上星辰掩去，日光自东方开始，寸寸延伸，直至铺满整片大地。
  “大祭司大人，”赫格被一名老者轻拍肩膀，提醒道：“相关事宜已经准备完成，请您换上祭袍，前往祭典现场。”
  赫格顿时眯着眼睛看向东方，透过远处的乌鲁克城墙，隐约能看到半颗红彤彤的太阳，他顿时笑笑，应了声“好”。
  转眼间，赫格已经披上长袍，迈着庄严的步伐登上石阶，朝神殿走去；纯白色的卡吾拉凯斯被拖在身后，却是不染一点尘埃。
  石阶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尽头处是一个诸神伟力开辟的浑圆平台，其上神殿伫立，由巨大的天然石块垒叠而成，耸入云霄。
  神殿中央是天父之神“安努”、地母之神“图姆”的雕像，两侧则依次摆放着其余大神的石雕。
  大部分祭司已经在各个石雕前落座，他们是诸神选出来代管人间的使者，自然按照本身的信仰排列座位。
  作为祭典主持人的赫格则是径直走到了父神雕像的前方，与代表母神的神官西杜丽相对而立。
  西杜丽细细扫视着赫格的脸，忽然“噗嗤”一笑：“你的气色看起来不错啊，很期待这次的神明祭典吗？”
  “是的，我很期待！”
  赫格回以西杜丽一个发自内心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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