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从知道姜言存在的那一天起，江元白对江霍的称呼开始连名带姓。

        也是从那一天起，江元白经常发现卓春岚会偷偷流泪。

        从小娇养长大的卓春岚皮肤细腻娇嫩，只要哭过，第二天眼圈肯定肿得不像话。

        非常明显，容易发现。

        江元白握着拳，绷紧声音问：“为什么？”

        卓春岚别开头，“小元，大人的事情你不要管。”

        还是经常拿出她经常搪塞的那份说辞。

        江元白冷笑了笑，“我去问江霍。”

        卓春岚急忙解释，“和他没关系。”

        江元白一个字都不信。

        可他没找到江霍，打电话也处于关机中。

        问到公司，听说江霍出差去了，这会儿正在飞机上，要十几个小时才能落地。

        卓春岚眼里含着忐忑，直到江元白放下手机，她才松了一口气。

        却又听到江元白说：“妈，我明天要出一趟门。”

        卓春岚那口气又提了上来，

        “小元，你怎么能出门？”

        她用看瓷娃娃的眼神紧紧看着江元白，好像觉得外面在下刀子，落酸雨，刮狂风，总之危险至极。

        生怕江元白一出去，就会碎了似的。

        ……

        第二天，姜言早早来到学校。

        肖薇嘉也是，她一晚上都睡得不好，眼泡肿肿地看着姜言。

        “言言，你想出办法了吗？”

        姜言点点头，目光落在教室最后排，小声给肖薇嘉打气，“你别怕，大不了你天天坐我家的车好了。”

        肖薇嘉抠着指甲，“言言，这不太好吧……”

        谨小慎微的她很怕麻烦别人，哪怕是好朋友之间。

        姜言告诉肖薇嘉，“这是最坏的办法，我先试试别的。”

        姜言眨眨眼，开始扭头认真背诵语文课本。

        肖薇嘉心不在焉地跟她一块。

        早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姜言放下课本，一个箭步冲到教室后排。

        “周应，你是不是一直在学跆拳道啊？”

        周应是班里最高的同学，还很能打，听说初中生都不敢招惹他。

        姜言半趴在桌子上，亮晶晶的眸子望着他。

        周应看向她，停顿半晌，忽然用夸奖的语气说：“姜言，你好像我家小狗。”

        “……”姜言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她不觉得这么被夸是什么高兴的事情。

        但为了好朋友，她咬咬牙，忍住。

        到了下一个课间，她又来找周应玩。

        还送了一颗她舍不得吃的草莓糖给他。

        “周应，吃了我的糖，你愿意和我当好朋友吗？”

        周应刚把那颗草莓糖塞进嘴里。

        姜言来这么一句，差点让他被糖卡住。

        可糖已经吞下去了。

        周应眉眼闷闷的，感觉自己好像上当受骗，“和女生当好朋友，别人会笑话我。”

        “你是男子汉，难道怕别人笑话吗？”姜言微微偏头。

        “我才不怕！”周应立马反驳。

        “那我们就是好朋友咯？”姜言弯起眸子笑，柔软瞳眸里泛着毛绒绒的光。

        周应忽然觉得，她比自家养的小狗好像更可爱一些。

        “姜言，你为什么想和我当好朋友？”

        姜言神秘兮兮地凑近，小脸煞有其事，“周应，告诉你一个秘密哦，我的生日是七月八号。”

        周应反应过来，睁大眼，“和我是同一天！”

        “原来我们这么有缘。好，姜言，以后我们就是最好的朋友了！”周应抬起手似乎想拍拍姜言的后背，以示亲近。

        但伸到一半，又意识到什么，连忙收回去。

        生日的巧合让两人迅速拉近距离。

        中午，姜言把肖薇嘉也拉过来。

        好朋友的好朋友那也是好朋友。这是周应认准的理儿，所以给肖薇嘉也送了一瓶汽水。

        肖薇嘉心跳砰砰地快。

        她很怕周应，因为他的眉毛很黑很浓，眼尾上挑，看起来就显得很凶。

        而且他练跆拳道的拳脚很重，她亲眼见过他随意拍拍同学的后背，那人就疼得请假回家，听说后来还去了医院。

        回到座位，肖薇嘉颤颤地问姜言，“言言，我们为什么要和周应当好朋友啊？”

        “他人其实很好，对吧？”姜言朝她眨眨眼，“而且他还和你住一个小区呢，要是你们一起回家，那几个初中生还敢欺负你吗？”

        肖薇嘉才想到这一点，看神仙似的看着姜言。

        “言言，你真厉害。”

        “那言言，你是怎么和周应交上朋友的？”

        周应在班里人缘不好，同学都怕他，他自己也不爱搭理别人。

        尤其是从他上次不小心将同学拍进医院后，大家更不敢靠近他。

        姜言翘起嘴角，“我有次在老师办公室看到了他填的生日，发现和我是同一天。”

        ……

        放学时，姜言和肖薇嘉邀请周应一起回家。

        以往周应都是独来独往，他早就习惯了。

        但看了一眼姜言，他还是点点头答应。

        姜言早已和王叔说好，她先陪肖薇嘉走回家，让王叔在小区门口等她。

        正好那儿也更好停车。

        姜言挽着肖薇嘉的手臂，两人走在前面。

        周应到底还是有些属于男孩子的别扭，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在外人看来就好像不认识她们似的。

        走出校门两三分钟，肖薇嘉忽然浑身紧绷，臂弯缩紧，夹住姜言的手。

        她望着不远处的电线杆旁，那几个吊儿郎当的初中生，不受控地哆嗦起来。

        “言言，是他们……是他们……”

        说话间，那几个初中生已经看到肖薇嘉，立刻相视一笑，大步走过来。

        “哟，妹妹放学了？”

        “诶，又带了一个新妹妹过来？那敢情好啊，都借哥哥一点钱，以后哥哥罩着你俩。谁欺负你，千万要跟哥哥说。”

        “……”

        姜言皱眉躲开其中一人伸出来的手，刚后退两步，就被周应伸手托住书包。

        “她俩是我的好朋友。”周应认真坚定的目光迎向几个笑得随意的初中生，“我会罩着他们，用不着你们几个。”

        “你挺眼熟啊。”其中一个初中生眯了眯眼，但也没放在心上。

        他扭头告诉其他同伴，“毛都没长全的小学生也敢和我们叫板，教教他做弟弟的道理。”

        “好嘞。”几位初中生撸起袖子过来。

        周应淡定地扔下书包。

        几分钟后，刚刚还很嚣张的几个初中生鼻青脸肿地耷拉着脑袋，反过来被教训得说不出话。

        周应再次重复，“她俩是我的好朋友。”

        为首的初中生蹲在地上，手有点抖。

        “你叫什么名字？”

        “周应。”

        “……就是那个上周拿到全市跆拳道冠军的？”

        “浩哥，那天你不是也去比赛了吗？”

        “……比个屁比！我踏马资格还不够，去台下当观众的。”

        ……

        几人很没面子的离开。

        姜言和肖薇嘉则一脸崇拜地看着周应。

        “周应，原来你这么厉害。”肖薇嘉眼里都是小星星。

        “周应，我早就知道你是最厉害的！”姜言从老师那里早就知道周应的战绩，这时为他竖起大拇指。

        周应挠挠头，忽然觉得自己找到比当冠军更有意义的事。

        “别怕，以后我保护你们。”

        小小男子汉的承诺像是在夕阳下发着光。

        姜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十块的钞票，弯起眉眼，“这是我哥哥给我的。周应，今天谢谢你，你等一下，我去买橘子汽水给你喝。”

        “嘉嘉，你也喝橘子味的吗？”

        肖薇嘉受宠若惊，“我、我也有嘛？”

        姜言：“见者有份。”

        肖薇嘉：“言言，你真好！”

        姜言抿唇笑笑，“是我哥哥的钱，要谢就谢我哥哥喔！”

        肖薇嘉点头，“嗯嗯！言言你哥哥真好！”

        周应也凑了一句，“是啊，不像我哥，每天只想着怎么揍我。”

        三个小孩抱着汽水瓶并排坐在花坛边。

        夕阳映着她们翘起的脚，影子被拉得很长。

        不远处，江元白静静望着这一幕，没有上前打扰这幅宁静美好的画面。

        他自嘲地翘起嘴角，笑起来吸引不少路过的女孩回头。

        无心理会那些惊艳目光，打发掉上前讨要联系方式的女孩。

        江元白只是没想到自己匆匆赶来，这便宜妹妹却根本不需要他的帮忙。

        她自己就能搞定。

        倒是他小看她了。

        是。

        能在江家日子过得这么好，他早该发现她的能耐。

        -

        江元白转身回去，拨通江霍的电话。

        关于江霍怎么会惹哭卓春岚的来龙去脉，没有人告诉江元白，但他可以通过家里餐厅的监控查出来。

        两人的对话跨越大洋彼岸，江元白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笑意。

        “江霍，我劝你最好和我妈道歉。”

        “她对姜言，已经仁至义尽，并没有亏待过她半分。”

        江元白敢肯定，世界上没有哪一个女人对丈夫养在外面十年的私生女能做到这个份上。

        江霍却依然摆出作为父亲高高在上的严厉架子。

        “江元白，你怎么对我说话的？”

        “直呼我的名字，真是太没有礼貌了！你妈怎么教你的？”

        “别扯上我妈。”

        “我有爸养没爸教罢了。”江元白的嘲笑声清晰响起。

        “你——”江霍气得声音里的愤怒都在翻涌。

        他不知道江元白是怎么做到随便一句话就能气到他快心脏病发。

        但江霍知道，他不能和江元白计较。

        要是父亲和儿子较劲，最后吃亏的总是父亲。

        更何况江元白的病才刚好。

        江霍深吸一口气，终于恢复平静。

        他轻描淡写地说：“江元白，不要再闹了，只是一件小事，你妈都没在乎，你吵什么？”

        话音落下，江霍挂断电话。

        他的耐心告罄，懒得再跟江元白进行无谓的争吵和废话。

        江元白数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扯了扯嘴角。

        不在乎？

        江霍嘴里的“不在乎”，是卓春岚第三天都还没消去的红肿眼圈。

        他总是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就以为能将一切都揭过。

        就像当初他告诉他们姜言的存在，也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

        仿佛只是他打算把偷偷养在外面的小猫小狗带回家，吩咐卓春岚准备好房间，再告诉对小猫小狗过敏的江元白，要好好亲近江家的新成员。

        ……

        姜言和好朋友们喝完汽水，送她们回到小区，再坐着王叔叔的车高高兴兴回家。

        在她看来，黄昏的天空是那么明朗漂亮。

        以至于她根本没注意到隔壁的房间安静得出奇。

        因为白天一直在和周应套近乎，所以姜言不能像平时那样利用课间休息写作业。

        今天是周五，作业又格外多。

        姜言吃完饭继续写作业，直到晚上九点多才忙完。

        她看了一眼闹钟，锁好房门。

        心想已经太晚，不能再去打扰哥哥。

        于是，姜言按捺着兴奋躺在床上，打算明天等听到哥哥起床，就去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以后肖薇嘉不会再被欺负，她们也不用再去捡废品。

        肖薇嘉每天都可以和周应一块回家！

        ……

        第二天，姜言从日出等到日落，却没听到隔壁房间传来任何动静。

        到了晚上，她实在忍不住，敲响江元白的房门。

        可敲了半天，他都没应。

        姜言继续敲，敲得手都酸了，瞳眸里的不安在闪烁放大。

        直到周阿姨给姜言来送晚安牛奶，愣了愣，“言言，你这是在干嘛？”

        姜言抿着唇，“哥哥他……”

        “小元出国了。”

        “他没告诉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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