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若无其事的绝望

　　下午放学的时候，宋若雨和江洛灵一起结伴搭乘公交车回家。

　　宋若雨一只手扶着栏杆一只手拿着东野圭吾的侦探小说在看，江洛灵则随意地倚靠在栏杆上低头和朋友一起组队玩吃鸡战场游戏。

　　因为两人都太过沉迷于自己的世界，所以两个华丽丽地坐过了站。

　　当两人在大沥路口下车的时候，两人面面相觑，有些尴尬。

　　“我以为你会注意路的，没想到你也没有注意。”江洛灵率先开口。

　　“没事，重新坐回去就行了。”宋若雨笑笑，她经常坐过站，重新坐回去就行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江洛灵往四处望了望，拉起宋若雨的手，“若雨，我有点渴。我们四处看看哪里有超市或者小卖部好不好？”

　　她冲着宋若雨眨巴着眼睛，宋若雨嫌弃地拍了拍她的手，“别对我使美男计，没用。”

　　江洛灵咧嘴笑了，“走啦，不然我真的要使出我正宗的美男计了哦。”说着，就拉起宋若雨的胳膊往前走去。

　　宋若雨和江洛灵两人刚刚走远，乔海音所乘坐的公交车就到站了。

　　她下车，朝旁边的小巷子走去。还没有走到家门口，就听到从远处传来的夫妻吵架的声音，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不知是什么东西被砸碎的声音。

　　乔海音的脸色瞬间变得特别难看。她的爸爸妈妈又在吵架了。

　　整天没事，就在家里吵架，偶尔她爸还会拎起拳头揍她妈。

　　乔海音出生于贫困家庭，爸爸是下岗工人，每天不是吃喝就是嫖赌。妈妈是正宗的家庭主妇，为了维持生计，只能每天去给别人家当小时工保姆。

　　最让她感到悲哀的是，她爸是个十足的暴力狂，打完她妈就打她。

　　一掀开袖子，就能看到上面大大小小的疤痕。有一些是她爸用铁条抽的，有一些是她自己用嘴咬的。

　　每当情绪压抑到极点的时候，她就会张开嘴巴咬自己的胳膊。

　　疼痛能让她再次感觉到自己还活着，能够暂时麻痹掉她压抑的神经。

　　“你说，你是不是要逼死我！这一千块钱是我上个月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是这个月全家的生活费！你倒好，居然全部偷走拿去赌博！你为什么不去死！”乔海音妈妈声嘶力竭地控诉着她的爸的种种罪行。

　　来了，又来了。

　　黑暗即将笼罩这个风雨飘摇的家。

　　啪！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是她爸刚刚狠狠地扇了她妈一巴掌。

　　“你这个臭婆娘！你凭什么管老子！”乔海音爸爸的声音有些微醉，明显是刚刚喝醉了酒。

　　乔海音伸手推开了门，她爸和她妈都下意识地楞了下，朝着门口看去。

　　她走到离他们距离还有一米远的位置停下来，望着他们俩眼睛里满是漠然。

　　不一会，乔海音说：“吵吵吵，你们一天到晚就知道吵。除了吵，你们还会什么？恐怕这个世界上你们两个是唯一的一对吵架冠军了。”

　　乔海音家附近，宋若雨和江洛灵手里分别拿着营养快线和果粒橙。

　　走到一半，江洛灵拉住宋若雨，“若雨。你听，是不是你们班乔海音的声音？”

　　宋若雨停下脚步，静静地听。

　　“爸，妈。我求求你们了，再也不要在我面前吵架打架了好不好。你们知不知道，我快疯了。”乔海音突然歇斯底里起来。

　　是的，她真的快疯了。或许她已经疯了，感觉到自己就像得了精神病一样，是个精神病患者。

　　乔海音她妈第一次见平时唯唯诺诺的女儿竟然这样对自己说话，顿时怒火中烧。

　　“乔海音，你长能耐了是吗？翅膀长硬了，居然是敢这么对我说话！你现在，简直和那个神经病爸一样都快疯了。”

　　乔海音突然就留下了泪水，表情变得怪异，“是啊，我是疯了。我现在就是一个疯子啊，是被你们逼疯的。”

　　乔海宝她妈见乔海音竟然开始疯言疯语起来，顿时更气了。拎起旁边的鸡毛掸子就往乔海音身上招呼。

　　让人惊讶地是，乔海音并没有躲。她妈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粗暴地打她。

　　疼痛真好，能够让她麻痹自己的神经。来吧，继续打，狠狠地打吧，最好是把她给打死算了，乔海音心想。

　　门外，江洛灵捂着嘴，感觉到特别不可思议。哪有父母这么对自己的孩子的啊。这乔海音还真是大胆，居然敢公然跟她父母叫板。

　　宋若雨紧紧地皱着眉，手中的饮料都快被她捏爆了。

　　她想冲上去敲门，却被江洛灵一把抓住，“若雨，冷静。你不可以去，我相信乔海音她也不太想去让别人知道她家的丑事的，我们明天再学校好好关心下她就可以了。”

　　宋若雨低下头，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海音说实话，她真的很要强。对于这种家境不好的孩子来说，自尊心也会比其他人更加的重。

　　她们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她们家惨烈的状况的。

　　想了想，宋若雨还是跟着江洛灵离开了。

　　乔海音她妈终于打累了，放下了鸡毛掸子。

　　乔海音抬起头，对着她妈和一直坐在旁边沙发上一语不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爸爸冷笑了几下。

　　她的眼神变得很恐怖，就像高级精神病患者才会有的眼神，“爸，妈。我好累，我想睡觉。”

　　想永远地沉睡下去，不想醒来。

　　她妈像看神经病一样地瞪着她，“别给我耍花样，要生要死的。赶快滚去干活！不然我等下打断你的腿！”

　　她妈被她爸打骂惯了，她妈平时有什么火气都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拎起鸡毛掸子往她身上招呼。

　　乔海音并没有去厨房里洗碗，而是神色平静地放下书包，走出家门。

　　任凭她妈怎么在背后对着她骂骂咧咧，她都没有回头。

　　她来到了离家最近的一个海边。傍晚的海风很温柔，徐徐地吹过，把她的长发给吹得四处飞舞。

　　乔海音一直以为都很明白一种感觉，就是悲伤，撕心裂肺……没有办法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忘却的痛苦。

　　她一直在活着，卑微地，小心翼翼地，苟延残喘地活着。

　　平时的她都是隐藏着欲言又止的苦衷，以及把自己伪装成若无其事的模样。

　　太累了，她不再想做这样的自己了。结束吧，让一切悲伤的故事都结束吧。

　　十七的少女如何才能消化掉内心的惶恐和绝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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