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好像什么东西正在消失

　　宋若雨手无足措地站在原地。半晌，顾宇泽给她们做介绍：“若雨，这是林漪，我们学校高一的学妹。也是我爸妈朋友的女儿，她家里最近出了一些事情，所以这段时间暂时住在我家。林漪，这是我女朋友，你的学姐，宋若雨。”

　　“女朋友？”林漪低下头小声地喃喃着，眼神里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恢复正常。随即，她抬起头，伸出白皙的右手，微笑地说：“若雨学姐，你好。”宋若雨还不是很适应握手这种打招呼的方式，但还是伸出手同林漪握了握。

　　随后大家都找了位置落座，然后宋若雨小声地问：“林漪学妹想喝点什么？奶茶还是果汁？”林漪想了想，说：“都可以，我不挑的。”

　　“给她来杯鲜榨芒果汁吧，奶茶不太健康。我就来一杯柠檬茶吧。”顾宇泽突然出声说到。林漪也点了点头，“那就麻烦师姐了。”宋若雨看到林漪同意，也就不再说些什么，起身去柜台点饮品。她依旧给自己点了一杯珍珠奶茶。

　　就在宋若雨去柜台的间隙，林漪转身拉住顾宇泽的手臂。“顾学长，我想请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顾宇泽疑惑地问。

　　“我希望你不要把我的真实情况告诉任何人，包括若雨学姐。刚刚你没有说出来，我很感激，希望你以后也不要说。”林漪像是哀求般地说道。

　　顾宇泽低下头思考，许久，才说：“好，只是，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别人再用怜悯的眼光看我，我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随时随地我都可能像提线木偶一样突然断裂。我希望在我仅剩的时光里能够像普通人一样的活着，仅仅像普通人一样就够了。”林漪笑得很温暖，可是依旧没有办法掩饰瞳孔里那浓浓的悲伤。

　　顾宇泽望着林漪带着笑意侧脸，内心有些心疼。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眼神落寞又悲伤地站在父亲旁边的样子。廋弱的身材宛若一阵风吹过，就能被轻易刮走一样。

　　两天前，他照例放学后就回家了。打开门，发现父亲一脸愁容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身边还坐着一个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的女孩，一副纯洁美好的模样。他看到林漪的时候，她的眼神里满是愁容，可是当女孩转身看到他的的时候，突然就瞪大了瞳孔，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父亲看到他回来后，起身，然后示意身边的女孩上楼，随即朝着他走过来。他很疑惑，家里为什么突然多出了一个女孩子。最后，父亲停在他面前，目光深沉，表情凝重。过了一会儿，父亲开口：“宇泽，以后要麻烦你照顾一下林漪了。”顾宇泽下意识想要拒绝，却被父亲抢先开口。“我知道你不太愿意，但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父亲走到落地窗前，望了望窗外，说：“他父亲是我的救命恩人，七年前，单位不知什么原因，突发大火。当时我被困在办公室里出不去，随着火势越来越大，我几乎快要被浓烟呛得窒息。就在我以为我快要死掉的时候，他父亲老林突然就冲进来冒着生命危险把我救了出去。”

　　顾宇泽想起小时候父亲的确遭遇过一场火灾，当时母亲在家里担心得直掉眼泪。

　　“就这样一个好人，上个星期却遭遇了车祸，最后没能抢救过来。”父亲说这段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微微哽咽。“林漪她母亲在生她的时候难产去世了，现在只剩下她一个小女孩，无依无靠的。老林临死之前在病床边拜托我，让我帮忙照顾这孩子一年。”

　　“一年？为什么是一年？那一年之后呢？”

　　“因为她从小患有心脏病，情况很不乐观。如今，只剩下一年的时间了。”

　　“什么？”顾宇泽听完后，惊得连连往后退。他真的不敢相信林漪一家人的情况是这样的，每一个人的生命到最后几乎都不得善终。小时候母亲离世，如今父亲又意外过世。自己的生命又所剩无几，这大大小小的变故，她内心能承受得了吗？

　　当宋若雨点完饮品后回到位置时，就看到顾宇泽眉头紧锁，都快拧成一个川字了。宋若雨用双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才从记忆中回过神来。

　　不一会儿，饮品就上桌了。宋若雨不知道该聊些什么话题，索性就讲了几个她最擅长的笑话，逗得林漪咯咯直笑，顾宇泽也偶尔嘴角上扬。

　　喝完奶茶后，三人走出奶茶店，站在门口。宋若雨原本以为顾宇泽会送她回家，却不知顾宇泽开口说的却是：“若若，我刚刚给你叫了车，你在门口等一下，车马上就到。到家了记得给我发个信息。”还没等宋若雨说话，顾宇泽就转身和林漪师妹肩并肩地离开了。

　　宋若雨呆呆地愣在原地，一阵风吹过，吹乱了她的头发。她忽然觉得心脏有些抽痛，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消失。以前，她以为顾宇泽的宠爱完完全全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可是现在她忽然没有了那个信心。

　　后来，宋若雨忘了自己到底是怎么坐上计程车，又是怎样回到家的。她只知道她的脑子乱糟糟的，特别烦人。

　　回到家打开门，就看见妈妈坐在客厅里，腿上放着一本又大又重的相册。妈妈看到女儿进来，连忙挥手让宋若雨坐到身边来。宋若雨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妈妈身边。

　　妈妈指着相册上一张泛黄的照片，问她：“女儿，你看，妈妈以前漂不漂亮？”

　　“当然啦，我的妈妈是全世界最好看的妈妈。”宋若雨双手勾住妈妈的脖子，亲昵地说道。

　　“油嘴滑舌，尽会拍我马屁。”妈妈假装轻斥道。“对了，若若，妈妈最近是不是变老了？白头发是不是又变多了？脸上的皱纹好像也变多了。”

　　“没有，妈妈还是那么漂亮。”宋若雨虽然嘴上这样说，可是她知道妈妈真的变老了。妈妈的白头发变得越来越多，每次一有时间，妈妈就会让她帮忙挑白头发。每挑出来一根，妈妈就会像个孩子一样开心，然后说继续挑继续挑。

　　“妈妈就算老了也一样好看。”

　　妈妈听完乐得哈哈直笑，蓦地。妈妈说：“可惜，你老了，妈妈就看不到了。但我女儿老了肯定会比妈妈漂亮。”

　　听完妈妈的话，宋若雨就感觉鼻子酸酸的，眼眶也慢慢地浸满了泪水。然后，她假装没事人一样地说：“妈妈，时间不早了，我先去洗澡了。”然后逃难似的跑回房间。她躺在床上，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她想：妈妈，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老的呢？大概是她的长大，就必然会伴随着父母的变老吧。原来在不知不觉中，爸妈就在慢慢地走向衰老，甚至慢慢地走向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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