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演员的自我修养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总该畅快一些。我想去看看，大漠孤烟，看看牛羊遍地，看一看我大唐将士打下的浩瀚疆土，才不枉来世上走一遭！这长安，日复一日的枯燥乏味，有什么意义？”李琩有着更大的谋划，但是这些，不可与人说，只能埋在心底深处。这些表现出来的，有足够的渲染力，李琩自己都有些敢动了。

“我都有些被王爷说动了，真想随王爷一道去看看，听说那极西之地，有着迥异大唐的灿烂文化！”杨钊眼中流露出一丝向往。

他固然渴望在朝堂之上往上爬，朝着权力的巅峰去攀登，但是他也曾年少，也曾热血。与一帮志同道合之人，策马纵横在草原荒漠，凭手中五尺长刀，杀出一个公侯万代，哪个男人能够拒绝这样的诱惑？

“那可不行，杨大人放着唾手可得的高官厚禄不要，反而随着本王去西域吃沙子？”李琩赶紧拒绝，这要是真将杨钊带走了，天下会是个什么走势，他就完全看不懂了。

安史之乱的导火索，就是杨钊干翻了李林甫，准备对安禄山下手，安禄山得到消息之后，直接起兵造反，将盛世大唐打了个稀烂。

都说杨钊是奸臣，祸害朝堂，但是从对安禄山下手这事来看，杨钊并非一无是处，至少他很清楚，安禄山已经是大唐的祸患。只是李隆基对安禄山早已没了戒心，他根本无法调兵做好防御，以至于一败涂地。

若是没有杨钊，安禄山继续隐藏实力，恐怕还真能让大唐的江山易主。

如今杨钊得了李琩之助，更早在朝堂立足，若是不出意外，一切都会提前。无论是李林甫的倒台，还是安史之乱的爆发，他李琩若想有所作为，就必须抓住机会。

“下官也是粗通拳脚，能够吃苦的！”杨钊突然笑着看向李琩。

固然他心底有些渴望，但是杨钊已经成熟了，怎么会因为一时的冲动就去西域？他又不是你李白那种豪放派。

“杨大人的功夫，本王是信得过的，只要杨大人愿意屈尊，本王必将引为肱骨！”李琩心中知道，这是杨钊的一次试探。

这个杨钊，果然是个人精，直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放下警惕。

“可惜，下官先答应了三位妹妹，否则定要去那西域瞧一瞧。”杨钊看着李琩眼底的诚恳，他笑了，笑得很开心。

他一直都不能确定，为何李琩这么愿意帮他，原来是欣赏他的才华。杨钊虽然曾经默默无闻，但一直坚持自己是真金，不过被尘埃遮掩了光芒，而眼前的寿王李琩，就是有着辨识真金的火眼金睛。

“其实，我本来有意邀杨大人同行。只是，哎，本王也是前途未卜，也就没好意思开这个口。”李琩叹息一声，他对杨钊，是抱着一种投资的心态，期待超额的回报。

既然说到这个份上了，干脆再进一步，今天的戏得演好了。

“前途未卜？王爷是什么意思？”杨钊有些不解，李琩去了西域，那就潜龙出海，从此天地之大，任其驰骋。

“本王身份敏感，必然遭受诸多猜忌，在朝中也没个得力的帮手，早晚必然不容于天下！”李琩说的倒不是虚妄，一旦他立下战功，步步高升，李隆基跟太子李亨都会忌惮的。

朝中的那些个大臣，出于体察上意的心思，必然是大肆攻讦。

“王爷放心，假以时日，若是下官能够在朝堂之上占得一席之地，定然仗义执言！”杨钊胸口拍得震天响，若是他在朝堂之上有了权势，自然也是需要外援的。

就好比李林甫勾搭安禄山，韦坚跟皇甫惟明眉来眼去，这都是必然的结局。

他杨钊若是需要外援，李琩就是最好的选择。

李琩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却不想表现得太过，只是微微颔首。

“王爷，下官跟你说，我还特意在朝堂上提到了吉温，想必过不了多少时日，吉大人也该高升了。在那时，下官在朝堂上也不是孤家寡人，能多一个帮手。”跟吉温相处一阵子，杨钊觉得吉温人不错，办事能力强，若是能跟他互为援手，在朝堂之上必然更加顺当。

“吉温此人，能力足够，恐怕右相那边，也有意收入麾下。”吉温跟杨钊不同，杨钊背后是有人撑腰的，吉温则必须自己选一方势力投靠。

若是朝中没有人扶持，想要走得远，基本不可能。

“吉大人会看得明白的！”杨钊给李琩斟满酒杯，示意举杯共饮。

他相信吉温会作出正确的选择，在不久的将来，朝堂之中，无人可以轻视他的存在。

吉温下值回家，妻子何氏正在喂鸡，儿子吉祥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前两日何氏刚去西市买了八个小鸡仔，待到长大之后，公鸡用来吃肉，母鸡给吉温跟儿子补身体。

“夫君回来了，快进屋坐吧！”何氏听见院门有动静，赶紧回头看去，果然是吉温推门进来。

“儿子呢？”吉温点点头，面上却有掩不住的喜色。

“出去玩了，还没回来呢，夫君今日下值早了一些，饭还没做呢。”何氏将手在围裙上擦拭一下，就准备进去做饭。

“先不要做了，为夫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吉温忍不住卖个关子。

“夫君这是高升了？”何氏面露喜色，虽然安于清贫，但若是能够多些收益也是好的。

“这几日，将手头的事情交接一下，为夫就要去刑部任职了，从五品的刑部员外郎。”吉温眉飞色舞，咱也要换一身红袍了。

虽然比起杨钊的侍御史跟度支郎中，成色差了一丝半点，但怎么说也是六部高官，位列朝堂了。

“俸禄加了多少？”何氏对这个官没太大概念，她最关心的就是家里能不能过得好些。

大宅院什么的没想过，但是宽裕一些，这院子也该翻修一下，屋顶总是漏雨。还有啊，吉祥的衣服已经打了好几个补丁，吉温内衬的衣服已经很旧了，自己，也想买个新的发簪，隔壁玉儿她娘头上的发簪可真好看。

“合下来，一个月，差不多二十贯吧！”吉温也不知道具体多少，反正比之前从六品的京兆法曹要高上不少。

“二十贯，那要不咱们先将屋顶给翻修一下，过两个月到雨季了，家里总是漏雨，就怕儿子生病。”一个月二十贯听着很多，但以前也有十几贯的，家里也一直过得紧紧巴巴的。

屋顶全部翻修一遍，再把窗户也修理一下，大概要十贯钱，何氏早就问过价了，奈何一直没钱。

“也好，你看着安排就是，先给我拿些钱，我去买菜，一会老段他们要来热闹热闹。”吉温面上闪过一丝尴尬，这家里的条件，确实该改善一下了。

“王爷那边借的银子还没有还上！”何氏脚下纹丝不动，上次从王府借的五百两，最后没花完的，都被吉温拿去先还了钱庄的旧账，那玩意利滚利太高。

“王爷那边，哎，为夫是那种欠钱不还的主吗？”说起这事，吉温就感觉腰杆子挺不直。上次借杨钊之手挣了一百两，也先还给钱庄了，总算是将外债清理得差不多了。

钱他当然想要，但是他想要往上爬，就不能背负太多的污点。

何氏拗不过，终究是一跺脚就往里屋去拿钱了。

平日里通常都是空手而来的三个捕头，今日手上提着大包小包，何氏嘴角微微上翘，总算不用倒贴了。

“嫂子，恭喜！恭喜！”三名捕头皆是满面堆笑，冲着何氏不断拱手。

从今天开始，吉温便是鱼跃龙门，大不一样了。

五品的京官，很多进士一辈子都摸不到这个门槛，而吉温年纪轻轻就已经轻松迈过。

按照这个节奏，就算是熬资历，也能混到正四品至仕，如果是从三品，那就不得了，相当于九寺的正印官，比六部尚书略差一筹。

“吉大人去买菜了，你们先随意坐，厨房还有事。”何氏笑着招呼道，拎着东西上门，自然是要热情一些的。

吉温出去不大会功夫，就提着三个油纸包还有一坛酒回来了，屋里的气氛很快就热闹了起来。

三个捕头此来，也不仅仅是为了吃饭，更是想好好跟吉温拉近一些关系。

他们这种出身，想要高官厚禄是没指望了，但是弄个不入流的官身，那是大有可为啊。

如今吉温去的是刑部，刑部同样有一批负责破案的捕头，比起京兆府衙门地位要高上不少。地方若是有大案发生，刑部通常都会派官员带着这些捕头去调查，相对容易立功受赏。

六部是别想了，立功之后，去各不错的县当个县尉，那也是官身了。

“爹，上次那个杨大人来了！”吉温正在喝酒，儿子吉祥端着饭碗跑进来说道。

“杨大人？你们先坐，本官出去看看！”杨钊居然来了，他不能怠慢了。

其他人或许会看不起杨钊的裙带关系，但是吉温没这个资格，他连裙带关系都没有。

吉温是个实用主义之人，若是能够借着杨钊的关系往上走，实现自己的报复也未尝不可。

杨钊中午在寿王府吃得酒足饭饱，回到御史台去自己公房转悠了一圈，大多数小吏看自己的眼神，都是惧怕，甚是无趣。

李适之送来的茶叶，杨钊闻了一下，确实不错，直接收到怀里，这玩意用来做人情不错。

杨钊的这个御史台的公房，估计来得也不会多，大多数时候，还得在户部那边办公。

在户部，杨钊的待遇就大不一样了，户部是韦坚的基本盘，杨钊为了韦坚硬顶罗希奭这事，早就传遍了户部。

户部的左右侍郎听闻杨钊来了，还特意来他这边坐坐，算是熟悉一下。至于郎中员外郎这些，更是亲切许多，称兄道弟也不远了。

尚未下值，就听到吉温荣升刑部员外郎的消息，杨钊据决定来恭贺一下。考虑到自己手头也不宽裕，就准备借花献佛，将李适之送来的茶叶转送出去。

“杨大人，稀客啊，快请进！”吉温看见在院子门口站立的杨钊，赶紧快走几步。

名义上，吉温应该算是李林甫的人，杨钊此番削了李林甫面子，算是跟李林甫一系彻底划清了界限。

但是吉温却不这么想，他俩是共过事的，寿王牵的线，这份关系，相当于是寿王李琩作保，还是有一定份量的。

吉温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李林甫的船上一直待下去，杨钊就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虽然现在的杨钊还不起眼，但只要贵妃娘娘的地位稳固，他发达只是迟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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