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禁锢的小珍珠14

　　陆白鹤进来的时候，淮宁正坐着发呆。
　　本就白腻的小脸此刻毫无血色，只有嘴唇还留点粉，眼瞳空洞无神，精神状态萎靡不振。
　　他皱了下眉头，上前担忧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结果淮宁一见他，面色变得更苍白了，眼底甚至流露出淡淡的惶恐不安。陆白鹤瞧的仔细，眉头锁得更紧了些，俯身就去探他的额头，被淮宁躲开了。
　　少年挨在床头，神情怯怯，纤细的手指攥紧被子，肉眼可见的紧张和抵触。陆白鹤心脏揪了一瞬，嘴唇下压，语气不容置喙：“过来，躲着我干什么？”
　　他的声音冷冽，冻得淮宁心尖发寒，想了想，还是没敢违背陆白鹤的意思，乖乖地坐直了些。
　　青年摸到了他的额头，温度正常，松了口气。
　　他语气缓了缓：“因为昨晚的事不高兴了吗？”
　　“没有。”淮宁违心道。
　　他哪敢实话实说，生怕陆白鹤突然发疯再给他一针，淮宁自觉地往他身边挪了挪，眼神饱含期待与讨好，小心翼翼地发问：“但我不喜欢这样，以后可以不打针吗？”
　　陆白鹤定定地看着他，墨黑的眼瞳闪着冷静的光，良久，久到淮宁以为他生气了，他才淡声道：“好。”
　　他答应了。
　　答应的出乎意料。
　　不管真假，最起码这一刻，淮宁是松了口气。
　　他像小动物般用手搓了搓脸，搓出点红润气色，然后含糊道：“有点饿，想吃东西。”
　　陆白鹤体贴地给他准备午饭去了。
　　此后的几天，两人的相处方式恢复如常，但又有点区别。
　　比如陆白鹤不像以前那样，总是端着温和的笑，那个笑疏离又虚伪，淮宁很不喜欢。虽说现在他没从前那样温柔，但情感真切的多，不用怀疑和猜忌，处着也更简单舒服些。
　　才是上午，天就已经阴沉下来，淮宁站在落地窗前呢喃：“快下雨了啊。”
　　陆白鹤换好鞋子应了声，叮嘱他别乱跑，零食放在卧室抽屉里，少吃点不易消化。
　　淮宁回头：“我今天跟你一起回所里吧。”
　　他总得回一趟研究所，赶在陆白鹤把他卖掉之前。
　　陆白鹤开门的动作一顿，偏过脸看他，神色不明：“我这里住的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只是不想一个人待在家里。”
　　这话一说，倒显得他多粘人似的，淮宁有些不好意思，指头把衣角揪出点褶皱：“不可以也没事，我就问问。”
　　但陆白鹤被这句话取悦到了，他答应了：“好，不过我工作的时候你只能待在休息室。”
　　他等淮宁换好衣服就带人过去了，几个研究员见到他们时有些惊奇，此前和淮宁说过话的姐姐还特意给他送了一盒水果，陪着他聊了两句。
　　她问淮宁要不要去实验室找其他鲛人玩，淮宁想着索性无事便答应了，只是事后无比后悔。
　　穿过一道道保密门，淮宁终于来到最底层的实验室，研究员把他送到就离开了，因为这群鲛人对他们的态度并不友好，她不想受脸色。
　　清澈的海水中，他的同族正在休息，因淮宁的到来他们被打搅了，于是睁眼的瞬间带了些不悦，不过在见到淮宁后又化作了意外。
　　最先开口的是莱熙，此前严重抵制淮宁的那位，他上下打量了淮宁一眼，挑眉问：“你成年了？”
　　“是。”
　　“是打算回来。”
　　“不回来。”
　　令人意外的是，莱熙的脸色变得更差了些，淮宁本以为他不回来不打扰会让他们高兴，谁知反倒更讨人嫌。
　　“你就一直住在那个人类家里？”另一条鲛人游过来，玻璃般的眼瞳掺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淮宁有些不舒服，他想离开了，他就不该过来，面对同族的质问，他轻轻地应了声：“嗯。”
　　“你可真丢鲛人的脸。”莱熙说。
　　“只有宠物才会被人类饲养。”另一人接话。
　　淮宁垂着眼，没吭声，算不得生气和难过，只是不想搭理对方。
　　“对了，你知道那个姓陆的，他父母怎么死的吗？”莱熙突然扯到了这句，淮宁眼皮一跳，抬眸看向他。
　　“是被鲛人弄死的，这正常人不得恨死我们，就他还留在这里保护鲛人，甚至饲养你，你说这是为什么？”
　　淮宁没回话，只是眼神变得冷了些，本想着是同族，能友好相处再好不过，可对方的恶意太大，大到他生气：“跟你没关系吧。”
　　莱熙被冲也不生气，继续自顾自的说：“要不然就是没心没肺没脑子，要不然就是藏着锋芒打算一举弄死我们所有人，当然首当其冲的肯定就是你喽，谁让你赖在他家里。”
　　淮宁倏的想笑，还真被莱熙猜中了，他压着心思，语气平淡：“他尽心尽力地给你们提供营养剂，再怎么样都不该这般诋毁吧。”
　　鲛人嗤笑一声：“我们又没求着他提供，再说，这也未必不是事实。”
　　淮宁正欲开口反驳，身后的保密门突然打开，一道冷冽的声音传入：“既然这样，以后本所便不再提供营养剂。”
　　淮宁回头，是陆白鹤。
　　青年神色无恙，只是眼瞳黑沉的厉害，他从大衣口袋拿出三支药剂，当着莱熙等人的面将针头一根根的扳断：“这样，也算是如你们的愿。”
　　被如此下脸面，莱熙的火气蹭蹭蹭的上来了，还没等他开口训斥，陆白鹤那冷的如冰霜的声音就压了上来：“只有宠物才会被人类饲养，这句话说的也不错。”
　　“你们现在被养在人工海里，也算是人类的狗。”
　　话音落下，莱熙勃然大怒，华丽的尾巴在水中蓄力甩动，激起猛烈的水浪：“你信不信……”
　　“信啊。”陆白鹤掀了掀眼皮，突然笑了：“信你们现在就离开科研所，回到曾经生活的海域。”
　　“可以，请吧。”青年极其具有绅士风度：“我现在，代表整个深海科研所，请你们离开这里。”
　　淮宁有点愣怔，在场长眼睛的人都知道陆白鹤生气了，但没想到他居然敢说出这种话。
　　深海科研所的存在就是为了保护这些海洋生物，怎么可能因个人心情而逼迫他们离开，陆白鹤这样说被上头知道了，肯定是要挨骂受罚的。
　　淮宁担忧地皱起了眉，手指轻轻地扯了扯他的白大褂，意示陆白鹤快别说了，但青年恍若未闻，只直勾勾地盯着莱熙：“怎么不说话，是后悔了吗？”
　　“因为那片海域早已被污染，你们在安稳圈生活太久，不可能再次适应艰苦的环境。不是科研所缺你们，而是你们离不开这里。”
　　莱熙的脸色比外头的乌云还沉，他死死地瞪着陆白鹤，相比青年的淡然冷漠，他显得更为狼狈暴躁：“你给我等着。”
　　陆白鹤笑了声，都懒得回他这句话，拉着淮宁就离开了。
　　他步子大，淮宁跟着小跑，边走边说，语气着急：“那边有监控吧，教授知道了会生气的。”
　　“所以呢。”陆白鹤停住，垂眸斜瞥了他一眼，眼神凉凉的，冻得人缩了缩脖子。
　　“你都听见了？”淮宁和他走到外面才问，天已经完全黑了，不时有细小雨滴飘下来。
　　淮宁喜欢雨水所以没躲，湿漉漉的风吹过后颈，他抬手摸了摸脖子，吭吭巴巴地开口：“别放在心上，他们……”
　　“你怎么想？”
　　“什么？”
　　陆白鹤手插在大褂口袋中，稍稍俯身逼近淮宁，黑曜石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们说的，我父母死亡的真相。”
　　淮宁呼吸停滞了一瞬，随即强压下心头翻腾的情绪，他故作不解地说：“他们是乱说的吧。”
　　“不是，是真的。”
　　他没想到陆白鹤承认的那么快，一时间竟忘了台词，只讷讷地看着青年，眼神茫然又无措。
　　谢天谢地的是，余毅及时来救场了，他来的匆忙，看到陆白鹤后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拎着人就往办公室塞，连带着无辜受牵连的淮宁。
　　“你在说什么，你听听你在说什么！”监控在电脑中回放，陆白鹤清冷如玉的声音不断响着，听的余毅差点气背过去。
　　“我说错了吗？”陆白鹤坐在对面，平静的好像一滩死水，只是眼底深处翻滚着复杂的情绪。
　　“你这是在给他们示威！”
　　“是。”
　　淮宁缩在角落听训，暗道不愧是陆白鹤，气人的方式都这么独特。
　　“你知不知道如果这件事被上头听过去，你是要回家检讨的。”
　　“那么，”陆白鹤抬眼：“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我的父母不是因公殉职，而是被一直守护的鲛人弄死，这是真的吗？”
　　淮宁注意到，余毅的神色有瞬明显的闪躲，很怪异，像是……心虚？
　　他蹙起了眉头。
　　“怎么可能，真是胡编乱造。”余毅这样说，气势没有方才那样足了。
　　陆白鹤：“既然是胡编乱造，那就是恶意诋毁已逝的教授和研究员，并且挑拨我和科研所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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