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争吵

身后导演看着他走远，又回头看了看跟过来的几个人，脸上笑眯眯，却看不出什么情绪。“听到了？啧啧，选秀冠军不亏是‘选秀’冠军啊。别看过来只带了一个助理，人却是从总裁身边挑的——来头可不比几十个人的小。”

        有人小声感叹，“真意外啊，原来他也是卖的？身后有金呃主捧？难怪，节目里那么大的分差都能逆转，这么好的资源又从天而降……”

        导演淡然道，“他那样的外貌，还有别的可能吗？”

        周边几个人立即露出暧昧的笑容，看向人群最后的胡力。“你也想和他发生点什么？啧啧，从老虎嘴上抢人，你挺有胆子啊……”

        “不过那种人，水性杨花是常事，说不定是个男人就行呢——哎呀，你小子岂不是有艳福了！”

        胡力安静地听他们调侃，却也不生气，只憨厚地笑笑，对导演道，“刘叔，我不喜欢男人，你知道的。”

        导演背着手，冷笑了一声，“我当然知道。把你塞到我电影里来的那女人来头不小，怎么，你傍上一个还不够，还想搭上那个姓简的？”

        “您这话说得，”对方却还是打马虎眼，“我和简哥只是朋友，真的没什么的。”

        “你年纪多大了？那小子22岁，你比他大了有半轮吧？”导演却全然不给他面子，“我这是忠告，想和他炒绯闻，你得看你配不配。他背后是个什么人，你以为你真的了解吗？”

        周围人发出一阵哄笑，胡力脸上青红交错，却反驳不了。

        但，能有多大来头呢？他心里仍旧觉得可笑。那个姓简的是漂亮了点，但都是当人家的雀儿，都是玩厌了就扔，谁又比谁高贵？那位金呃主未必对他多上心——难道还能是什么真爱不成？在这一行里说这个，未免太幼稚了点。

        他在远处听不清简宁他们对话的具体细节，那位金呃主的名字更是模糊不清，只隐约听到那人姓萧。这一行里似乎没有听到这个姓的，大概也只是个不入流的小资而已，没什么可怕的。

        更何况，做这一行，不就要厚着脸皮往上边蹭么。姓简的现在势头大，对自己来说就是从天而降的好资源，蹭他的热度，和他炒炒绯闻，等到自己知名度和人气上去了，现在这些嘲笑他的人，都得被他踩在脚下。

        更何况，说是蹭热度，真的发生点什么又能怎样呢。只要简宁是个稍微外放一点的性格，一不小心跟美人发生点什么，当然也不错——还不用负责呢。

        简宁被送到房间，韩助理扭头就走，他没能逮到和对方详细解释的机会。他坐在床上，等到身体稍微好了些，才拿出手机，给萧白拨通了电话。

        对面的语调依然一如既往，笑着问他今天怎么休息的这么早。简宁没有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问，“萧白，有其他人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吗？”

        萧白沉默了一阵，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顿了顿，他又加上一句解释，“我朋友不多，没有太多值得分享的人，你知道的。不过，亲近的手下大概会知道一些——毕竟我们经常一起出现。”

        简宁吞咽苦涩，“为什么要告诉别人？”

        对方却反问，“你不想让别人知道？”

        “嗯。”简宁完全没有多想就回答，“这种事，我们……”

        这是我们自己的事。他想，同性感情本来就难得，我希望我们彼此开心就好，我不想和别人分享，也不想接受别人的评价和眼光。

        但萧白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竟然直接打断了他，“所以，为什么？你就这么不喜欢我吗，和我恋爱对你来说是这么丢脸的事吗？  ”

        萧白从没对他真正生过气，更何况是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此刻他却意识到他几乎难以克制自己丑陋的愤怒，这样的话，竟然就这样没有阻拦地说出来了。

        他仍然记得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时，简宁也是那样直截了当地回答了他。难道你会喜欢这样吗？难道你会喜欢，和一个好朋友发生这种事吗？

        所以，两个人在一起，本来就是自己单相思，本来就是自己半欺骗半强迫。他一直都是这样不远不近，所有对他的亲密行为，也总表现得那么被动。

        是因此，才故意对自己隐瞒和别人之间的亲密举动吗？难道你喜欢那个人？

        简宁不知道是被震撼到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一时间几乎说不出话来，只会磕磕绊绊冒出几个音节，“你……我……你怎么……”

        那边沉默很久，深呼吸一口气，“算了，我们彼此都冷静一下。就这样吧，我明天去见你，有什么话，我们当面说。”

        挂掉电话，他没听到简宁的哽咽声。

        明天就去见你，他知道多半只是一种托词。他们相隔大半个国家，彼此又这么忙，想要见面谈何容易呢。

        简宁所拥有的亲密关系不多，长到现在为止，也只有妈妈和萧白两个人而已。他和唯一的亲人几乎从不吵架，所以同样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被对方这样误解的境况。

        更何况对方的态度如此反常、如此强硬，更让他感觉到无措。

        他委屈又难过，就这样囫囵入睡，眼泪打湿了被子。

        不知道是凌晨几点，酒店房间门忽然被人敲响，一声一声极有耐心，仿佛不开门就不打算离开。

        简宁迷迷糊糊下床去开门，身上穿的还是是白天的毛衣，还没有换。打开门，在看到门外的人的一刹那，他却结结实实怔在原地。

        他看到萧白动了动嘴唇，第一句开口竟然是，“又不洗漱就睡？”

        然后他前进两步，在简宁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被他圆满地抱住。

        刚才还在他梦里的人转瞬出现在眼前，简宁不可置信，“你，你怎么，会……”

        “说了今天会来见你，只不过来得早了点，”萧白说，“天亮我就走，在那之前，可以陪陪我吗？”

        简宁整个人无法控制发着抖，不知道是不是想解释什么，最终那些话却全部梗在喉咙，化成泪水，在转瞬间浸湿满脸。他的身体发软，整个人下坠，被萧白堪堪揽住才没有直接坠落地面。

        萧白把他抱到床上，和电话里可怕的样子不同，像是刻意补偿般耐心无比，体贴得过了头。其实他对简宁一直这样心软，不论多么生气，真正见到他的时候，他连对他稍微用力都会觉得内疚。

        “能告诉我吗，”他用指腹抹掉对方的泪水，“不想公开的理由？这次我会好好听的。”

        简宁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萧白，我真的，很喜欢你……”

        萧白怔住。

        简宁整个人陷入很奇怪的状态，像是被人从内部击溃了，也像是在被人重新塑造成形，勉强维持在他怀里不滑落的姿势。“我真的很喜欢你，也很需要你。不要那样想我，萧白……不要那样看待我……”

        他二十多年来的人生，并不是所有回忆都那么美好。他这样的长相，带给他的不仅是长辈们的关怀，也有不怀好意的男人、还有无休止的嫉妒和造谣。

        那种站在人群中央被所有人唾骂、厌弃的回忆涌上心头，让他时至今日也依旧感到心惊。萧白是站在他身边的、最后的两个人中的一个，一想到他会离开自己，和那些人站在一起，他就害怕得几乎发抖。

        “我已经听过很多那样的流言了，但我，我真的不是那样的……我不想你也相信他们，不想你也这样想我……”

        萧白眼看着他像一艘浮舟，摇摇摆摆，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气话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对不起，”萧白抱紧他，“是我太过分了。真的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简宁在他怀里摇头，回应给他一个主动的，深入的吻。

        这是他的第一次主动，萧白瞳孔一缩。霎时间仿佛回忆起很多年前的细节，他第一次和这个漂亮宝贝见面的样子，他站在远处偷偷看着对方的样子，他以为自己再也无法得到和对方接触机会的样子。

        他没有想过，那时的自卑真能被完全击碎，有朝一日，他真能完全得到最喜欢的这个人。他这样敏感，极端，怅然若失，其实是因为他自己，而不是简宁。简宁一点都不冷淡，他对自己始终是非常特别的。

        简宁今晚比平时柔软很多，萧白抱着他，他也不拒绝。整个屋子里仿佛都是两个人的味道，让相融变得更加旖旎。

        这一晚几乎没怎么睡。凌晨时萧白担心简宁工作辛苦，让他稍微眯一会，简宁不愿意，依旧睁着眼睛看着他，仿佛只是想尽可能地多感受一些两个人的时间。

        不过他睁着眼睛的时间没有维持超过十分钟，萧白眼睁睁看着他眼皮逐渐开始打架，最后就在自己眼前睡着了。

        他仍不住想笑，却没敢笑出声，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好让他睡得更加舒服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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