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峨眉山之巅常年有云雾缭绕，仙灵之气十分充沛，缥缥缈缈，蒸得这里的一草一木似都比别地的要晶润得许多。

        此地实乃甚妙！白书臻用法术隔空取得崖壁上的些许丹朱果，撩开清风洞前斜横的蔓叶，进到其中；洞里陈设极简，除了一张靠岩壁的石榻之外，正中仅摆着一个清寒透亮的冰晶棺材。

        白书臻单手掐诀，运功开启冰棺棺盖，将苏浣青置其中安好后，重新念咒，待棺盖封闭，他本人便退至身后的石塌，盘腿坐上去，闭目打坐片刻后，才正式运功给棺中的苏浣青施起法来。

        ……

        峨眉山下有一个村子叫青城村，村民种地、打鱼自给自足，又因距城中较远，鲜少与外人往来，是以民风淳朴，别有一番安宁景致；可今日不知怎地，向来宁静的村子突然多了许多外人，且不论乡民内外，皆设案摆贡、亮烛燃香，携家带口地朝天一处磕头、拜奉。

        事情还要从一个时辰前说起，彼时黑云压顶，当所有人都以为即将迎来一场铺天的暴雨，随时准备扛着农具回家的时候，就见天降一团白光，落入了不远处的峨眉山顶峰。起初，人们都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可过没多久，便有冲天的利芒自那白光落入的地方，

        耀耀兮射散开来……

        而那原本压顶的黑云也似与其颇有渊源，先是以此为中心，好奇般一点点围聚而来，而后大概是实在受不了其凌厉，因畏而散，及至最后，终于云散天青。

        众村民只当有神仙降临，便对准那处直接就又叩又拜起来；至于那些外乡人，则是听村中某人不小心说漏了嘴，开始是不信的，就想着来看个稀奇也好，不想果真看到了那所谓的“仙人圣光”；虽不若之前传闻的那般强盛，但那光确实也是极不寻常的。

        而且这人一多，七嘴八舌的闲话也就愈发容易成几何数增长，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到后来，传得也就越来越没谱了。

        前后不过短短的半个时辰，竟吸引了方圆十数里的上千人，不远劳途，只为一睹这所谓的仙人圣光。甚至后来那光已经完全消失了，一些人也还是迟迟不肯散去。

        “大夫？大夫——”

        “啊？你刚刚说什么？”……

        栩栩今天不知第几次在给病人看诊的时候出神，只因早间白书臻出门后就一直没有回来，苏浣青更是整天都没个影！让人外出打听也是毫无有价值的信息。

        好容易看完了所有病患，栩栩起身到门口，独自倚立而望，期盼丈夫的早日归家；却是眼皮忽地一跳，栩栩不安地握紧手指，也不知怎么的，随着端午一天天将近，她这心里就莫名慌得厉害，总预感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一样。

        ……

        清风洞里，白书臻正给苏浣青施法，修护被端午阳气迫得亏损了近半的元灵之气；熬过最后一道紧要关口，待到功成之时已是残阳如血。

        白书臻因功力的持续输出而耗损略重，他收了法术，按住胸口缓缓吐出口气；刚要起身，脑间突袭一阵晕眩，遂坐回石榻，闭目调息片刻才感稍好。

        “夫人，您在这里已经站好久了~”丫鬟小翠担忧劝道，“还是进屋里去等吧，白公子回来了我保证第一时间禀报夫人！”

        “夫人，夫人？”

        小翠见自家夫人对自己的话毫不理会，只直愣愣地盯着自己身后的某个方向，有点被吓到地也回身看去——

        “呀，是白公子！夫人，白公子真让你给等回来啦！”

        白书臻平日里待人随和，随和中又自带一股清贵之气，仆役们对他都是又敬又服的。是以这会子大半的丫鬟、小厮都出得门来在喜迎保安堂男主人的回归，却唯有一个人始终沉默着立于一边；众人上赶着出门相迎，她就跟在最后，；

        寒暄完了大家一起往回走，她也默不作声地掩身其中，一起原路返回。

        小翠是最后一个进门的，便十分自觉地承担起了关门的义务，然而当她扶着门框刚要把门关上的时候，手一抖，却是把门开得更大了：

        “夫，夫人！”

        小翠赶忙把栩栩让进门。

        众人闻声一齐回头，居然真的是夫人？！这么说来刚刚他们去迎公子的时候，夫人也在一起，可她一句话都没说，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让所有人都忽略了？

        丫鬟、小厮们识趣地退下，不做言语，目送自家公子和公子夫人回了后院。

        两人一路均无话。栩栩走在稍前，上完两级台阶，推门，快进到寝卧的时候，隐忍了许久的白书臻忽然唤道：“娘子。”

        栩栩眼泪刷一下就落了下来，她顿了顿，然而仍是没有回头。门因为惯性刚好敞开在一个合适的角度；

        栩栩跨过门槛进到里间，在梳妆台前坐下，和镜中的自己对视了好一会，她忽然有些好笑地抬手拭去眼角的泪痕。真是……

        明明刚才还自认委屈到不行，这会子忽然就嫌弃起自己的瞎矫情来了。不就是小白他有事出去了一天，什么都没告诉自己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自己不也经常招呼都不打就去山里挖药材去了，既然她要求白书臻给自己空间，却是又何必己所不欲强施于人呢。

        只要现在人回来了就好啊！

        栩栩对着镜子又照了照，顺便理了下看起来有些凌乱的垂发；确定调整好了情绪，又是一个元气满满的仙女后，这才满意起身——

        亲爱滴小白相公，她来啦~~~

        可下一秒，栩栩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按理说都过了这么久，白书臻应该早就进到寝卧来了呀……

        却说栩栩进屋后，相距不过数丈的白书臻身形一个摇晃，差点栽倒在地。

        白书臻踉跄站稳，右手按在胸口，艰难地缓出口气，一道血丝顺着他的嘴角蜿蜒而下……

        栩栩从房间飞奔而出，抬眼就看到白书臻前襟染血，吃力地倚在门外廊柱上喘息。

        “相公！”栩栩惊呼出声……

        白书臻终究是因为灵元耗损过度而倒下了，经过一天一夜的休养、调理才总算没有大碍，只是经此一遭，体虚仍需耗费些时日才能彻底恢复。

        栩栩把保安堂的一干事务交给淘掌柜和其他几个信得过的手下分管，自己则专心挑起了照料自家夫君的担子。

        ……

        热度总算是退了！

        栩栩单手抚上白书臻的额头，露出了这些天来第一个笑容。

        忙过一阵，栩栩再次回到病榻之前，抚触白书臻的额头，只是这次用的是更为敏-感的手腕处在为其试量温度；因为还是拿不准这烧退了是否还会反复，抑或只是变高烧为低烧了，栩栩眉头不自觉地蹙起；这古代没有温度计还真是麻烦！

        毕竟只要超过了人体常温、有时候哪怕只是零点几度也是不容忽视的，而这种情况又是目前的医疗水平难以测量出来的。

        栩栩屈指抵着嘴唇想了一会，蹲低身子用自己的额头和嘴唇又分别试了一遍温度，虽然还是不能完全确认，但经数重验证都没有问题，从概率是来说，她该是放心了。

        栩栩搬了张凳子坐在病榻边上，托腮瞧了会闭眼熟睡的某人，唔——

        好像除了白了两个色号，和生病之前也没什么区别啊~想起之前因为不放心，自己还用额头、嘴唇各种试温什么的，果然是关心则乱……

        真是太羞耻了！

        小翠推门进来的时候栩栩吓了一跳，问有什么事小丫头也说不清楚，只说淘掌柜让她现在就去保安堂前厅，有重要的事商量。栩栩想着快去快回，索性起身出门，留了白书臻一人在房间。

        栩栩刚一出门，白书臻眼睛就睁开了，那星眸亮的，怕是把月亮都一并装了进去；略显苍白的嘴唇漾开得逞的笑弧。

        白书臻全无往日贵公子形象的吃吃笑着，伸手抚上刚才被栩栩用肌肤和嘴唇亲密接触过的额头、脸颊等处，竟是笑得愈发恣意了……

        动了动躺得有些僵硬的身子，忽然“嘶”一声，白书臻揉揉大腿，原来刚才栩栩还在时，他就为了装睡，而不得不拼命掐自己的大腿忍笑。

        栩栩外出的这段时间不长不短，足够白书臻起身下床，把从未躺过许久的身子骨都活动开了。其实他也不全是装病，从峨眉山回来的那天，确实因为耗损过度而颇有些状态不济，不过也就是那一阵；

        后来发现生病居然还有如此隐藏福利，索性将计就计，半真半假地就这么一连几天躺了下来。

        只是总这么装病也不是个事，白书臻正寻思着该找个什么时候“自然痊愈”，忽然听见门外细小的说话声传来，他立刻警觉地翻身回床，闭上眼睛继续装起了病号。

        栩栩率先推门而入，后面跟着端了一碗汤药的丫鬟小翠。小翠把药碗放在桌上便离开了，栩栩则是近到塌前，对白书臻的病情再一次做了观测和评估，确定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白书臻的病情没有恶化，才放心地松出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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