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观星台

礼毕。

        啊，礼终于毕了。

        姬雅感觉站着都有点眩晕的感觉，倒不是觉得做梦，毕竟她连做梦都不敢梦这样的素材。

        眩晕的感觉只因为系统一直在她脑仁里嚎：“啊！怎么办？弯了还能掰回去吗？你可是要做始皇后的人啊，是天下之母啊，你可不能做国师啊！救命救命！怎么办怎么办，我的老祖宗老系统哟，我都要哭死了，要是早该引诱引诱该多好，没准秦始皇救舍不得让你做国师了呢啊！要是能重来”

        吵啦吧唧的。

        姬雅坐在秦明殿上，身侧就是秦始皇。

        只是他正中，她右边的位置稍偏一点，这样看起来就像是坐了一对皇帝和皇后。

        呸呸呸。

        被系统吵多了，让她也老有种被洗脑的感觉。

        她才不要做皇后，她要做就做

        看向下位头戴玉冠，雅人深致的公子扶苏，姬雅心想，好俊俏啊。

        其实做始太子妃也不错啊，做太子妃又不耽误辅佐秦始皇，两条腿走路，两手都要抓嘛。

        暗戳戳美得冒泡，姬雅感觉想想都要爽歪歪。

        宴席临近开始。

        底下排开两列红木长案，各个大臣敛衽跪坐。

        他们桌上摆满了猪羊牛肉，侧边更是大盆大碗的锅盔苦菜和小葱，片刻后，外面侍女抬来一个青铜大鼎，鼎盖上的孔洞冒出袅袅热气。

        那青铜大鼎上绘制卷尾接臀，曲颈方顾的祥龙。

        龙爪子两两相对，侍女伸出铁钩，搬下上面的鼎盖。

        “砰—”

        甫一开盖，瞬间香飘十里，令人垂涎三尺。

        “云梦泽巡猎的鹿肉，乃是固培真气上好佳肴，陛下国师先请慢用。”李斯道。

        侍女用铜盘盛好，分别放置在嬴政姬雅的食案上，然后再陆续给底下大臣们分割。

        这时殿外鱼贯走进来的乐技，跪列在正中间。

        他们手持琴，笙，筑，埙，等等诸多乐器，钟鼓之乐，皆缀花彩，流漫无穷，酒食珍味，盘错于前。

        钟鸣鼎食，莫过于此。

        姬雅打量着放在面前的鹿肉，很大块，红色的有点像是红烧肉的感觉，煮的很烂，旁边还有柄青铜小刀。

        没等她打量完，嬴政率先拿起斟满酒的铜爵对她举起，“大秦恭迎国师。”

        底下的大臣也纷纷跟上，也一齐对着姬雅举爵，“大秦恭迎国师！”

        姬雅微微笑，举爵回应道：“能来大秦，目睹人皇的气宇以及诸位的风采，也是我的荣幸。”

        老酒桌文化了，不慌不慌。

        嬴政大笑，“国师一路奔波辛苦了，来，大口饮酒大口咥肉！”

        姬雅也不忸怩，端起酒来饮了两口。

        嬴政嗓音带笑，“泥封百年的兰陵美酒，国师觉得较之蓬莱岛上的仙酿如何？”

        味道不如何。

        姬雅没敢说出心底话，只胡诌道，“蓬莱仙岛没有这些俗世的玩意，只有朝露酿造的浆液。”

        “也是，琼浆玉液和这些藜谷之物如何比得。”

        他的眼眸看起来幽深，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迥异的温和。

        底下的诸位大臣们无一敢插话，只纷纷咥着面前的大骨肉。

        姬雅也不另起话头，边切着鹿肉边观摩大臣们的用餐姿态。

        秦人从农耕渔猎部族到草原农牧部族，在其两千多年来，尤其是最后五百多年的发展，可以说是一直处于征战，征战再被讨伐再征战的循环过程。

        由此可见，他们是粗犷毫宕又奔放的。

        但在灭六国后一统的同时，又未免没有整合周室文化的因素在，所以他们豪迈的同时也有些雅致。

        以扶苏为例的文臣们是举止有度。

        而以扬瑞和的武将们为例的，可谓是吃得满嘴流油，大骨肉塞嘴里呲溜一下从喉管溜下去了。

        与其说他们是在吃饭，倒不如说他们是驰骋在草原上追着头牛啃。

        就连嬴政的吃相

        姬雅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偷瞄。

        他看起来胃口很好，还往嘴里撂了把青翠色的小葱。

        不过李斯不是说他病重吗？病重的人不可能胃口这么好，况且他又在路上颠簸那么久，是这里的医药太发达，还是是他装的。

        姬雅将肚子里的这个疑问问询了下系统。

        系统还在嚎，乍然听到她的疑惑，继续嚎叫道：“千古一帝装病怎么办？拿点葵花片哄哄就好了，呜呜呜，我是宠妃系统不是国师系统呜呜”

        姬雅：“”

        “国师可有取俗世的名字？”

        吃饱喝足后，嬴政拿起丝帕擦了擦手，问道。

        姬雅对答道：“有取了，我叫姬雅。”

        “姬雅？”

        嬴政眼神一闪，“姬性，倒是个不错的姓氏。”

        底下的大臣们动作有明显的一滞，但是很快恢复如常，只有扶苏一直用青铜刀切分着鹿肉，动作毫无滞涩。

        但是姬雅明显能够看到他唇边绽放了抹笑，冰冷如扶桑花。

        她暗感不好。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气氛不对啊，是她的名姓犯了什么古早的忌讳吗？

        这时系统也不嚎了，赶忙道：“完了完了，刚刚嚎的太起劲了，忘了和宿主说了，姬姓是上古八大姓之一，是皇帝之姓，更是各国国君的姓。”

        “被灭没多久的国君燕王喜其实他就叫姬喜，他的儿子太子丹派荆轲行刺，秦国以此发动了对燕国名正言顺的灭国战争，后来六国被灭，反复辟为首的也多是姬姓，就算不是姬姓，也大多都是从姬姓分化而来的姓氏，他们刺杀皇帝，散布谣言，兼并土地，鼓荡分封，干了很多坏事。这个姓氏在秦国……嗯……说人人喊打也不为过。”

        “”

        姬雅牙痒痒，“你特么的怎么不早说，你要是早说我当场改个姓！”

        系统弱弱：“对不起，宿主，我错了，下次下次下次再说。”反正就是不改。

        姬雅心梗。

        “姬雅，是个好名字。”

        在旁的嬴政说的话就像是从唇齿间溢出来似的，奢华的大殿内也似乎被他吹拂起了氤氲酒香。

        群臣略感放松，动作也没有方才那么拘谨了。

        嬴政又侧眸看向姬雅，手指骨节轻叩白玉长案，“姬雅国师，朕有一问，可否为朕答疑解惑？”

        姬雅持刀划了下肉，“陛下请说。”

        他道：“姬雅国师以为，朕还有多少年的寿数？”

        听听。

        听听听听。

        这可比直接问能不能长生不老的有水准多了。

        姬雅将视线从鹿肉上移开，对上他那有深意的狭长眸子，说道：“陛下现在龙体十分康健，想必陛下自己也能觉察得到，只要好好调理，必可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嬴政深邃的眸子沾染了几分疏离，淡淡道：“仙福永享寿与天齐，原是世人趋之若鹜求而不得的空想，但是既然国师都如此说了，朕也不免落俗去求这份长生，那想问国师要如何调理朕？”

        系统麻溜插话，“不是调理，是□□！□□！□□□□！任他再桀骜不驯又如何，宿主快驯服他！”

        姬雅：“闭嘴。”

        姬雅说道：“只要服用我炼制的仙药，每月一次即可，此等仙药效用强大，用于疏通五脏，滋补真气，可保龙虎精神。”

        说这话的含义很简单，显得她有点用。

        不能直接说秦始皇现在身体好不需要调理，只能说他需要。

        只要有需要，就必须要有东西来满足。

        那就是捏造出来的仙丹。

        关键是姬雅自己还待在国师的位置上，原则上来讲她这个国师参政是不可能的，不说秦人对她这个外来仙有防备，就是倘若真参政了……她也听不懂啊。

        而姬雅也不可能无所事事到处晃荡，只能用一个月一次莫须有的丹药显得那么有用一点。

        嬴政听罢，转动酒爵道：“如此，那就有劳国师了。”

        姬雅：“应该的，陛下能给予如此殊礼，姬雅也只能以此为报。”

        “恭祝陛下福寿绵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别看底下忙着吃吃喝喝，其实都是群人精，全神戒备的听着上头的谈话呢。

        这不，话一落实，就赶忙称颂祝贺，不仅顺势而为，他们又极尽见缝插针之隙表表忠心。

        酒过三巡后，一场盛大的接风宴席很快就在觥筹交错和赞颂欢呼中结束了。

        姬雅肉吃多了，还有点塞牙缝。

        但是作为国师她在老臣面前是断断不可以剔牙的，实在是有辱斯文。

        何况扶苏还在看着呢，也不知道他什么表情，大概是在心里暗骂她招摇撞骗吧。

        就这样，姬雅只能舔着牙龈等着内侍侍女们将她领进了嬴政的后宫。

        ———长乐宫。

        嬴政说让她暂时住在这里，还说要给她新建一所宫殿，但是姬雅觉得这样很劳民伤财。

        从咸阳城外再到咸阳城内两级分化的情形上来看，宫廷里这种奢靡已经导致了黔首匮乏，民力殚尽了。

        但她没有当面拒绝。

        因为帝王嘛，总归是好面子的。

        私下可以说那叫冒死请谏，明面上说那叫不知死活。

        等找个合适的契机，再说吧。姬雅想着，坦然的住进了长乐宫，背对着若干侍女她拿竹签剔了剔牙，刚剔完牙外头走进来了一位穿着对襟长袖的老侍女。

        老侍女两手揣在袖子里，脚步碎碎，一举一动就像是拿尺子丈量过的。

        见到姬雅她先是和善一笑，再是对她跪地行了个大礼：“奴婢是后宫主事，特来参拜国师大人！”

        姬雅：“请起。”

        “谢国师。”

        老侍女起了身，亲切道，“国师大人，真真可巧了，长乐宫旁边的观星台昨日就竣工了，刚刚下面的人去知会陛下，陛下就说那就请国师大人先行参观好了。也好让刚莅临秦国的蓬莱仙，推衍推衍秦国的国运如何。”

        “哎呦！这新建的观星台，那些位例高的老阴阳家都不能先行上去，国师大人都还没上去，谁敢上？他们只能在下面眼巴巴等着，就等着国师呢！”

        姬雅：“”

        推衍国运？我会推衍个毛线。

        不用想肯定就是那个秦始皇让人在试探她的真材实料，心眼子真多。

        没办法，拒绝就是心虚。姬雅说道：“也好，那去看看吧。”

        观星台的文化历来以久，从远古可能不知道远古到多少年起，历朝历代都对星星有了很大的兴趣，而且对此产生了很多的研究。

        乃至兴趣使然的最后，或者是怀着对天地的敬畏之心，也可能是古人没有娱乐活动，毕竟现代人可没多少人会躺在地上不用仪器去观摩星星。

        总而言之，古人知识的囊括程度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演练。

        星象家这一职业便横空出世了。

        他们以星辰之变化，推测人事和国运，并且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上起了很大的决定性作用。

        毕竟预言这种东西，稍不注意就能席卷出毁灭性的风暴，就连君王都不敢挑战它的权威。

        好像也就秦始皇这个千古一帝敢有这份魄力敢对此置之不理亦或是打压。

        不过他竟对此保持着不信谣不传谣的态度。

        姬雅在心里默默吐槽，那为什么还要她爬观星台看星象？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肯定不是什么好心。

        “呼——”

        爬了这么会儿，姬雅沿着阶梯爬到垛口已经气喘吁吁了。

        观星台台壁都是用石圭砌而成的，石圭上刻着经纬的线条，地上绘制着山河万里，还题着三个字“水星台”。

        叫水星台的观星台。

        那为什么不叫金星台木星台火星台土星台。

        因为秦人嘛，他们尚水，为什么尚水也是有原因的。阴阳五行家非说周朝属于火德，那秦朝又灭了周朝，就等于灭了火德。

        虽然弱肉强食这个毫无争议，但是总要师出有名吧。

        只能当面瞎编个秦国属水，是水德，所以水浇灭火不是天经地义吗？

        听起来很荒谬，而且还很理直气壮。但是天下百姓都普遍接受良好。

        古文明大概就是这样吧

        你扯你的，我信我的，信不信反正拿拳头说话。

        姬雅这么想着，晚风袭来，吹得她裙摆飞舞，她喘了几口气后就站在水星台上朝着远处眺望。

        从她这个角度看，地下灯火散乱点缀如天上的繁星，阡陌纵横的道路街巷，楼台宫阙逐渐连叠。

        浩瀚绵延，堆金剔彩。

        繁华的咸阳城，变成一尊小小的模型，尽收眼底。

        老侍女跪在她身边，恭敬道：“如若国师有任何需求，尽情吩咐。”

        “嗯。”

        姬雅抬头仰望星空，只觉得一闪一闪亮晶晶，什么奥妙都没有。

        哪怕星宿如棋盘，这么臭摆着也是给一个瞎子看。

        “系统系统，你来推衍一下。”

        没法，姬雅只能求助系统。

        系统关键时候还是不掉链子的：“可以扫描，但是宿主你现在这个姿态肯定不行，古代君王要是想得到天意的启示，那都是要戒色戒荤，再不济都要沐浴祷告，你这你看看你，还叉着个腰你这是要和上苍打一架吗？”

        “”

        姬雅把叉腰的手一收，环顾了四周后面爬上来的，一群穿着星宿分野的白胡子老头。他们看着她的姿势，胸膛起伏，眉头都要拧得打结了。

        咳，不慌。

        她脸不红心不跳的继续看着灿烂的星河，“别废话了，这么多人看着呢，快点扫描。”

        “收到。”

        “叮——扫描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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