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神预言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以及前面传来隐约的说话声。

        姬雅忍不住又将车帘偷偷掀开一点，悄咪咪的偷看。

        扶苏骑着银鞍灰马，他身下的马昂起脖颈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前蹄虚空踏了两步，停了下来。

        紧接着他翻身下马，身手无比利落。

        马俊，人更俊。

        李斯站在八尺华盖下不知道在和他说着什么。

        扶苏先是躬身行了一礼，礼毕后骨节分明的手指持着马鞭，神情冷淡。

        突然察觉到窥伺的视线。他朝姬雅这边看了一眼，姬雅反应奇快，将车帘一拍，拍在车壁上。

        见没有看到异常，扶苏对李斯道：“丞相放心，父皇的身体，我省得。”

        李斯叮嘱道：“嗯，记得慎之再慎之。”

        将马鞭一扔，内侍接过扶苏的鞭子，扶苏看了几圈就觉得有点奇怪。

        怎么没有看到赵高的身影，以往这时候赵高多少要出来哄弄他这个皇长子，无非就是让他不要说顶撞父皇的话。

        可国事不都是先过探讨，再趋于优策吗。

        扶苏觉得自己断然做不出那番假情假意的阴谋家作派。

        压下心底异样，他再度看了眼姬雅所在的车厢，走过去对着正车行礼道，“儿臣扶苏，见过父皇！”

        “公子请进。”里面内侍答曰。

        扶苏便阔步进去了。

        姬雅还在马车内回味着刚刚看到扶苏公子的那惊鸿一瞥，她忍不住对着系统分享看到帅哥的喜悦。

        “他好俊俏呀！”

        系统感觉有种什么偏移掉了，“宿主你说谁？”

        姬雅托腮：“肯定是扶苏啊，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讲得就是他了，听说他性格不仅温润知礼，待人敦厚，论秉性和历练也都是罕见的雄主储君。”

        系统被她的美颜滤镜给闪瞎了，“宿主你醒醒，看人不能看脸啊，是千古一帝不够啃吗，非要看上个小的，这还稚嫩的不够塞牙缝的。”

        “可是论颜值，真的很难拒绝啊，话说能不能换个攻略，扶持扶苏做个千古二帝也不错啊，他婚否没，要是没有娶妻我可就上了啊。”

        姬雅扒拉个车帘又在看，可惜的是扶苏已经走了。

        好吧。

        来日方长，以后再看。

        系统硬件都给惊冒烟了，它拖拽数据库赶忙补救，“宿主别想了，就算给他足够的时间成为秦二世也不可能开创出秦始皇那样的功绩，不说超越哪怕就是按部就班我看也不行。”

        “瞧瞧他爹的王霸之气，十三岁登基，二十二岁就踹掉干预他的吕不韦了。再看看他。这么大了就因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假诏搞得悲怆自杀。”

        “要是说事成定局无力回天他不得已才死的，我却不以为然。你想想看，事情没有成定局之前呢，他在干嘛。秦始皇暴毙身亡行仗折回的那段时间呢，他在干嘛。难道有关秦始皇的动向，蒙恬和扶苏没有得到过任何有关的密书吗？”

        姬雅：“…你这反应也太大了吧。”

        “您就继续听系统给你分析嘛。”

        系统努力给她区分开来秦秦始皇的区别，“他实在太担不住事了。还有就是乱世他非要去主张仁治，主张也就算了还非要撞枪口上？宿主你也别指望他能改改性子，也别指望他做个千古二帝，有这精力还不如辅佐秦始皇，因为毕竟孔子云，唯上知与下”

        姬雅被吵得脑仁疼，折冲道：“行了行了，此事稍后再议，爱卿退朝吧退朝吧，朕乏了乏了。”

        系统：“”

        要是皇帝换宿主来做，不用想，铁定是妥妥的女昏君。

        它这边生怕宿主喜欢上扶苏，那边进了马车的扶苏也是不安得紧。

        扶苏不知道父皇此次将他从九原召回是为何，因为李斯发的都是八百里的急诏。

        急诏上含糊其辞，缘由太牵强。

        内容就是一条，让他快马加鞭赶在咸阳外汇合。

        自从扶苏上次和父皇在焚书坑儒上产生分歧怒而被驳斥后，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见过父皇了。

        父皇秉性刚烈，威严的程度，让他们这些儿女不敢有丝毫违逆。

        从本质上来说，扶苏也是怕的。

        “见过父皇。”

        秦始皇还在喝药，他规规矩矩又行了一礼。

        嬴政见着这个英挺的长子不置一词，只端着汤药慢饮。

        扶苏见父皇没有再拿玉盏夹起仙丹养身，而是真真听从老太医的话调养身体，对此转变他感到不解的同时又眼眸酸涩。

        这些年来，他见过父皇指点江山的风彩，也咀嚼过他的谋略思虑。却又眼睁睁看着无比强悍的父皇只能无能为力的遭受方士们的摆布。

        现在他终于有看到父皇没有轻信方士的那一天。

        扶苏慨然道，“父皇现在喝了太医的药，身体看起来好多了。”

        嬴政将药饮干：“是蓬莱仙莅临亲自给朕喂的神药。”

        他将起死回生那一段给暂且对儿子隐瞒，毕竟这件事太过骇人闻见。

        扶苏心想方士，又是那骗人的方士。

        他突然将声音扬高：“父皇，之前那个徐福老方士自称是神士，骗得父皇金银财宝，三艘战船，数百名童男童女领船出海求药，不过两日就渺无音讯，此番筹谋不知道多少年，不过都是些江湖骗子，且世上根本就没有神仙，这蓬莱仙也是徐福捏造出来骗人的罢了！”

        “这神仙之事，不知有或没有，出海找找也无伤大雅。”

        嬴政在生死关头走一遭，看得淡然，“孔子云，不以怪力乱神，你蔫知朕没有让他们出海探查六国余孽的心思。”

        扶苏心下又是一惊。

        父皇以前这些事从来没有和他挑明过，这段话未免没有提点他的心思。

        他道，“父皇圣明。”

        嬴政不说这事，将竹简扔在他面前，“下面来报，江东复辟残留，项式部族动荡。”

        “怎么会？”扶苏将竹简捡起，“不是说六国贵族余孽都清剿了吗？”

        嬴政冷冷道：“现在朝臣都在陷入无休止的权术猜忌之中，他们只会妄图捂住朕的耳朵，蒙蔽朕的双眼。”

        就连他的大丞相李斯也少有说真话的时候，这对一个帝国无言是致命的。

        扶苏噤声了。

        片刻后他问道：“父皇想让儿臣怎么做，儿臣定为父皇分忧。”

        嬴政掀了眼皮看他，“你连小事都做不好，遑论这些大事。”说完，他摆摆手，“下去吧。”

        扶苏搞不懂父皇的心思为何，为什么说了这些又不让他做实事，他见父皇疲乏的样子，也不好多问，只能起身退下。

        扶苏走后，嬴政闭目冥思。

        现在秦国内忧大于外患，而内患正是六国余孽复辟的暗潮，虽都是些鼠辈宵小，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但是他也深谙大厦腐朽于根基的道理，对此不得不防。

        六国余孽先是勾连儒家，屡屡抵抗新政法令。他无奈只能以焚书坑儒强硬对之。

        后余孽贼心不死，荧惑守心异象过后又开始散播预言。

        其中有两个最大的预言。

        预言其一：陨石预言，在魏国地区有块奇形怪状的巨石，上面刻着七个大字“始皇帝死而地分。”

        他对这种小伎俩感到极其厌烦，命人去毁掉巨石。

        预言其二：华阴平预言，有个神秘之氏拦住了赶路的使者，拿着块江水的玉璧道“今年祖龙死。”说完飘渺离去。

        这祖龙说的就是秦始皇，诅咒得也正是他。

        对此举，他嗤之以鼻置之不理，无非都是装神弄鬼，蛊惑民心之举，六国余孽走到穷途末路矣。

        后来出现山鬼预言，水神预言，火神预言。

        白帝预言，青帝预言，还有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预言层出不穷。

        预言五花八门，但是内容只有一个。

        你死。

        你快死。

        你今年死不死？你不死明年死？那你明年不死后年去死？

        国有国法，政之政道。哪怕有阴阳学家联和上奏，嬴政也觉得谋事绝不能靠这些种种预言占卜为凭，而应以恪尽人事为根基。

        但是未曾料到大多数预言竟一语成箴。

        尤其是“亡秦者胡也”的预言，想起赵高的叛变，嬴政感到痛心的同时又有些脊背发凉。

        如若他死后，胡亥登基。

        就凭他这小儿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茬，懵懵懂懂又不知所云的性子，那大秦的基业在他手上撑不过久绝对要亡。

        可蓦然出现位号称蓬莱仙的仙子挽了这场狂澜。

        嬴政想起了蓬莱仙踏雾而来的模样，犹如镌刻在脑海中，那是他生死之际，于虚于实见到的倩影，她是真真实实救了他一命。

        放在之前，仙人这种事，嬴政信或不信。

        但是以求仙求药去规划巡狩的路线却是个很好瞒骗六国余孽的借口，他的车仗空前浩荡，既造势又惑人，这无非就是场政事手段。

        也可以说，仙人的去向还没有他肃清各国余孽要紧。

        至于求仙丹，无非是那些方士他们能够治医家不能治的病，当他劳累成疾的时候能够让他精神焕发，夸赞的不死药而已。

        这毕竟是先河，他开创了历史上第一个先河，未必他就求不到这份不死药。

        求得，是上天的眷顾。

        求不得，更是他嬴政的命数。

        但蓬莱仙的出现，让嬴政渐渐推翻了之前的理念。

        这世上真有仙人么？

        既然真有这般让人起死回生的造化之能，还是这是场在他面前布置的局。

        是逃亡的六国余孽，还是蛊惑人心的方士。

        嬴政笃定的心，第一次动摇了，就犹如复生之际吹的那场白雾，风鬟雾鬓而又缭绕不散。

        罢了罢了。

        他心想，就让那个一根筋的犟驴去试她一试，想必那头犟驴已经拉不回来了。

        外头的扶苏果真当了他老爹不留痕迹放出来的犟驴，周璇好大臣后扶苏便马不停蹄就去寻找蓬莱仙。

        天幕低垂，行仗整顿驻扎在咸阳城几百里外，这片长满了大片大片的胡杨林，姬雅还在徜徉在粗砺的热烈的奔放的胡杨林中，乍然被个高大的人影拦住。

        是扶苏。

        他在月色下整个人似蟾宫求镜一般，神情看起来也淡淡漠漠的。

        姬雅有点疑惑，“扶苏公子？”

        扶苏的视线在她那皎美不可方物的脸蛋上停留了一瞬，转了开去，“说，给你多少珠宝可以离开我父皇。”

        姬雅：“”

        这台词，多少有点刻进dna里的熟悉感。

        系统也啧啧道：“是不是角色安反了，我还想问他多少钱可以别拿这张脸迷惑我家宿主？”

        姬雅就当它耳旁风，心里只顾揣摩扶苏这话的深意。

        直觉告诉她他好像很厌恶大概装神弄鬼这类的，毕竟死而复生在哪里都是奇迹，做常人不敢想的，就是奇迹。

        怎么办。

        她该解释，还是继续含糊，还是神神叨叨说一堆他听不懂的话？

        姬雅还在抉择中，扶苏见到一群人簇拥着李斯走出了帐篷，看样子是要经过这里去父皇的主车内，他眉峰一蹙，扯住姬雅的手腕，“走，进胡杨林。”

        啊？进小树林？

        姬雅心头突突，这…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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