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堪回首

从前晏云初也看过穿越小说，她当时便考虑过女子穿越到古代后，通常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十分不便，只是没想到，这种事情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不过古人自有古人的智慧，这事儿也总有办法应对，她与小雅就此事展开过探讨，内中详情也难细述。

        时下的男子对女子的月信之事颇有成见，视其污秽且不详。当日她到祠堂附近走动已犯大忌，苏御却也未曾谴责一二。

        小雅说王爷好气量，那晚送她回来时，他身上也沾到了些许，脸上却并无愠色，反嘱她好生照顾她。

        提到照顾，晏云初不免汗颜，那晚是小雅给她换的衣服，一想到自己被小雅看光了她便浑身不自在，小雅却没事人一样，说此前就看过了，有什么要紧。

        晏云初从前与人相处讲究保持一定的边界感，“坦诚”至此，实让她产生心理不适。

        其实受累的倒是小雅，自己只管纠结下去，就有些不知好歹了。

        她转移话题，埋怨小雅对苏御生出赞许，有立场动摇之嫌。

        小雅忙笑着表态，说她自然与她站在一边。

        晏云初琢磨了一下，苏御也并非大度不记仇，可能只是无暇找她的晦气罢了。

        彭羽过来看诊的时候，说起近日裕北郡内很不太平，大量难民涌入，与当地原住民产生了不少冲突。苏御日日在外，同他父亲料理安置难民一事。

        彭羽走后，小雅告诉晏云初，今年临稷城旱涝灾害频发，多地又闹蝗灾，各郡皆有难民，不过裕北郡涌入大量难民一事却不寻常，听府里下人们谈论，都说是平东郡那边赶过来的。

        平东郡自然有个平东王了，小雅笑着应了一声“没错”。

        “那这平东王很不厚道啊！”

        小雅点点头，说平东王徐如海心胸狭窄，最是阴险。

        “我猜测，那晚行刺裕北王的刺客就是他派来的。”

        晏云初来了兴致，“此话怎讲？”

        “我想想，平东王与王爷结怨，该从哪里说起呢……”

        事情得从五年前说起，那时候，苏御担任主将，平东王徐如海的弟弟任副将，二人同驻北境沙场，与邻国苍黎城苦苦鏖战。徐公子与苏御文韬武略俱佳，二人惺惺相惜，交情匪浅。后来，他们迎来了一场大战，后称鸣金关大捷，那一战，打得苍黎城一众兵将死的死，逃的逃，见敌方将领突围逃走，苏御命徐公子率一队精锐骑兵乘胜追击。

        主战场胜战已定，苏御领兵接应徐公子，在鸣金关的一处山坳里，众人发现了惨死于乱箭之下的徐公子及数十骑兵。

        此战过后，苍黎城退，苏御封王。

        不久以后，军中有人密告苏御暗通外敌，此人是当时随苏御前去接应的徐公子的参将，也算军中一位有头有脸的人物。

        参军揭发在山坳附近追查敌军去向的过程中，苏御曾孤身离队，他与两名步兵发现苏御的时候，瞧见苏御放走了敌方将领，此人乃苍黎城少主，有战神之称，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但其脸上的青铜面具军中人人皆知。

        因知此事非同小可，他与步兵二人悄然离去。

        苏御返京受封之时，边境传来苍黎城少主卧病的消息，军中谣言四起，称鸣金关一败是苍黎城故意为之。

        从前，苏老将军镇守边关，苍黎城偶有进犯亦被击退。后苏老将军调离边境，告老还乡没几年便殁了。很快，苍黎城在这位初出茅庐的少主的带领下连战连捷，临稷城边境岌岌可危。

        为抵御外敌，君上启用苏御与徐公子，二人奔赴边境接管军务，整肃军纪，提振士气……与苍黎城交战胜败相当，也逐渐收复部分边关失地。

        以参军联名步兵二人密告苏御的折子发端，指证、弹劾苏御的密折接二连三直呈御前，内中还有两封苏御的亲笔书信。

        经破译，信中所述内容，是苏御与敌方少主私自达成共识一事，苍黎城欲保住业已攻下的城池，至于那些已被苏御收回的地域，苍黎城承诺将永不再犯。

        而鸣金关一战是苍黎城故意落败，收回鸣金关是苏御提出的条件，只为助他再添一笔军功。

        而徐公子堪与苏御比肩，苏御嫉贤妒能，他不得不死。

        再往后，苏御入狱遍受酷刑，一身功夫近毁。

        是宁西王谢长泽救苏御于水火，在苏御被人指证之初，他便请命前往苍黎城，一为商榷边境休战互市一事，二为暗中追查苏御一案。后宁西王将苍黎城城主手书亲呈圣上，信中言明与苏御互通有无一事纯属无稽之谈。

        此书信一出，朝堂沸腾，有人主张这恰是苍黎城与苏御勾结的铁证，若非如此，敌国城主怎会为他辩护。宁西王直言，苍黎城城主仗义执言不过出于对苏御的敬重，作为苍黎城的劲敌，他本欲借此推波助澜置苏御于死地，却难违本心，不屑此等小人行径。

        后宁西王四方奔走查明数名告密者妄告不实，那两封所谓苏御的亲笔手书亦有破绽。

        至此，苏御得以保留封号还家。

        “苏御这是遭人陷害啊！”晏云初不禁叹惋，“战场拼命回来，还要受此一劫，闹得武功也没了，实在可惜。”

        小雅笑笑，说经彭羽医治，倒也不至于武功尽毁，只是大不如前了。

        “那这么说，平东王认定苏御忌惮徐公子而暗下毒手，于是与苏御成了死对头？”

        小雅点头，忽玩味地一笑，说平东王与丞相交情匪浅。

        晏云初愣了一会，“那你还说行刺苏御的女刺客是平东王派来的，既如此，他派人杀苏御，岂不是要我守活寡吗？”

        小雅又笑，说徐如海喜欢她多年有意与她结亲，但她嫌弃徐如海年纪大了些，一直拒人于千里之外，奈何徐如海穷追不舍。

        后来，君上大寿，她暗算苏御，派人打晕了苏御，脱了自己的衣服不算，还剥苏御的衣服，被君上撞见时，只谎说苏御非礼，她于慌乱之中砸晕了苏御。

        她与顺南王谢长赢一早掐准了时间，谢长赢引着君上赶巧路过，在那等难堪的场景下，她顺势求得了一道婚旨。

        晏云初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小雅的这番解说把另外三城的王都引出来了，宁西王对苏御友善，东平王与顺南王与苏御不对付，而东南两位王爷，一个对杨初成爱而不得，一个与杨初成狼狈为奸。

        在婚约下定的时候，平东王与丞相因她之故，闹得很不愉快。

        晏云初注意到，小雅纵使掩藏得再好，说到最后时，眼里也不经意间流露出对她的鄙夷。

        晏云初也不在意，只问小雅为何知道这些详情。

        小雅冷笑道：“姑娘与我自小一处，虽待我不好，却喜与我漫说闲话，姑娘的心里藏不住事儿。”

        晏云初见小雅神色不好看，自伸了一个懒腰往床边走去，径直躺下了。

        她回想小雅说的话，也不知苏御私自放走敌方将领一事是否属实，但这苍黎城少主也挺有意思，戴着面具上战场，该不是效仿兰陵王吧。

        也说不准，或许是奇丑无比，难以真容示人。

        晏云初躺着枕上梳理了一下，这几日虽未出门，但得到的信息可不少。

        小雅说暗查过余青青那日准备的饭菜，无毒。晏云初推测，没准余青青多半是真想跟她做姐妹，听闻她与余丹丹的确不大相合，她这人对繁华都城颇有执念，曾自言不甘囿于裕北郡庸碌一生。

        还有，苏御交给小雅的信她也看过了，知道丞相府要打发人来，晏云初可愁了两个晚上没睡着。为避免夜长梦多，她已同小雅议定实施逃离王府的计划。

        杨初成带过来的值钱物件是难以带出王府的，不过也有了应对之策。

        到时她约余青青外出游逛，小雅借事先查看马车之便，会设法将东西提前藏入车内，出了王府以后，再见机行事将余青青抛下就是。

        之所以选择与余青青同出王府，是因为小雅探过王府，知戒备森严难出，且有人暗中盯着她们。

        借助余青青脱身，实属无奈之举。

        晏云初一时想到苏御，他多半还以为自己对他一往情深呢，做他的春秋大梦，她可不奉陪了。

        灾民安置所内，苏御正与彭羽谈及杨初成。

        先前她神志不清，是因鸩毒和九曲回肠冲撞所致。她那时所说的话，也许确是她的心里话。

        “能看出你的腿无恙，王妃不容小觑啊！”彭羽问，“你到底露出什么破绽了？”

        “你治得太好，这就是最大的破绽。”

        彭羽长舒了一口气，他治得好不假，可苏御在恢复过程中所受的苦，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这时，苏衡拉着几车粮食来了，“大哥！”

        他跳下马车，小跑至彭羽跟前，压低声音说：“彭大人说了，粮仓里的粮食管够，但不能多拿，让你口风也紧些，别让人知道咱们储备粮充盈，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彭羽点头微笑，“好，知道了！”

        苏御见苏衡前来，心里盘算着也该会会杨初成了，他委托苏衡夜间帮着多留心一下难民的动向。

        “有大哥就够了，我来做甚！”

        “我今夜回府，找你王嫂有事。”

        苏衡勾起嘴角笑了笑，满口答应下来。

        入夜，晏云初与小雅凑在一处暗暗商讨出逃的细节。趁着苏御忙碌，得赶紧付诸行动。

        议定明日出发，晏云初忙起身手书一封，请余青青明日出门带她四处逛逛，也好姐妹之间说说心里话。

        小雅接了信自去相送，晏云初坐在屋里又觉激动，又有些害怕，为掩饰内心的不平静，她端过镜子细细瞅了瞅自己的脸，受伤时的场景她已经不记得了，都说是苏御失手跌了琉璃灯，无意中划伤的。

        她也曾怀疑是苏御故意为之，可他又请了彭羽过来给她细细治好了。

        彭羽给的玉肤膏真是一绝，脸上竟未留下疤痕。

        据他所说是伤口很浅，又处理及时，因此才有奇效。

        这药她先前也在脖子上及身上抹过，效果是有的，但要彻底消除陈年旧伤痕却是不能。

        正端详自己的脸，一个小丫头冒冒失失地跑进来，说连营来了，请她立时到露均堂与王爷一聚，王爷桂下设宴，邀她独去赏月。

        晏云初紧张地站了起来，苏御百忙之中抽空相约，只怕准备的不是桂下夜宴，而是鸿门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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