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只是顾江流没想到，等他第二天又早早的到城墙根下的时候，那个雷打不动的身影竟然不见了，他心里有些慌，突然就怕了这几天苏星野说的做的不过是一场骗局，但是他还是不愿意相信，所以从墙角到贫民区，从天色恍惚到天光大亮，他找遍了城墙附近每一个角落，可事实就是——

        苏星野不见了，连个影子也没有。

        顾江流又回到了苏星野经常待的那片地方，坐了下来，今天的天气和昨天很像，也是这个时间点，可是他要找的人却没了，甚至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找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

        太阳慢慢的升了起来，他们计划好的一切现在看来仿佛是个笑话，因为苏星野的计划里从头到尾，他就是个过客。

        等顾江流缓过神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了老高，天儿不热，就是阳光有点刺眼，他抬手当了挡光，恍惚看见光源那边站了个人影，他第一反应就是苏星野回来了，刚想叫他，又瞧见那仿佛是一身裙装，像个女孩，便只好把嗓子眼的名字又咽了回去，站起身准备离开。

        谁知他刚一转身，刚刚那“女子”便开口了，一开口便是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嗓音，慵懒中又带着点狂妄，“事儿还没办，干嘛去？”

        顾江流立马回头又仔细瞧了瞧，看身量确实很有可能是苏星野，只是这装扮和样貌分明是女子模样，虽然他知道苏星野今天会扮成女子，只是很难想象他竟然可以这么“像”，所以顾江流还是犹犹豫豫才开口，“苏、苏星野？”

        苏星野翻了个白眼，就没见过这么没见过世面的，不就是换了个衣服，化了个女子摸样的妆容嘛，至于这么惊讶？他没理顾江流的话，径直走到顾江流刚离开的地方，一屁股坐下去，一点形象也没有，还招了招手，示意顾江流回来。

        顾江流还是有点不可思议，他走过去蹲到苏星野面前仔细瞧了瞧，甚至有点想上手摸，确认苏星野是不是带了面具。

        苏星野实在是不适应一张大脸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直接伸手给他拍开，“看够了没，不就是画了个妆，至于吗？”

        顾江流被他拍开后好像才刚反应过来，他又扭直身子，盯着苏星野看，“苏星野，你、你原来这么……”顾江流指了指苏星野，但又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形容，就拖着尾音想了想，直到看着苏星野脸色越来越不好，才脱口而出“好看”。

        其实他本来是想说“漂亮”的，但奈何苏星野是个实打实的爷们，这么说着实不妥，只好改口，但苏星野这副样子确实特别惊艳，他之前就觉得苏星野五官很精致，只是整天灰头土脸的，把这幅面容遮了去，如今弄干净化好妆，竟然不比秦淮河上那些出了名的倾国倾城的歌女差。

        但这些话顾江流是不敢说出来的，毕竟苏星野现在的脸色已经够不好了，他还不想在这里被揍，所以闭嘴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你一大早就是弄这些东西去了？”顾江流想到苏星野今天竟然可以这么早起，还去搞了这么一套东西就觉得不可思议。

        “废话，”苏星野烦躁的扯了扯带着的假发，虽然没有多长，但还是动不动就黏在脸上，麻烦的要死，他随便的拨了拨，实在没耐心索性就不管了，又转过身问顾江流，“你来这么早干嘛，来了还要走？”

        其实顾江流本来是想着跟他一起去做这些的，而且按照昨天的情况，苏星野应该是醒不来的，所以他才会有一种被骗的感觉，如今看着苏星野这样，他又忍不住有点开心，“嗯，本来想着跟你一块去的，没想到你起的更早。”

        苏星野看见他脸上肉眼可见的笑意，忍不住皱了皱眉，局促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又转过头去凶他，“笑什么不然你来？”

        顾江流连忙摆了摆手，他其实并不是在笑苏星野的女装，相反苏星野这样确实还挺好看的，要让他来肯定不适合，“不了不了，这样挺好的。”

        顾江流又想了想，还是把顾亘其的事跟他提了一嘴，“我大哥今日会到岱山，他来了我们成功的把握就大了很多。”

        顾江流虽然没有提顾亘其是干什么的，有什么本事，但苏星野也能猜到对方来头不小，至于今天这事成不成功，苏星野一点儿也不在乎，顾江流不知道，其实他根本就不是去救人的，救人只是顺带的而已，但他没有告诉顾江流，只是“嗯”了一声，就起身要去找杨时宇了。

        苏星野全程低着头，也不说话，等到了杨时宇和他上面那人接头的地方，那人才过来瞅了瞅，抬起苏星野的头看了看，眼里竟然闪过去一丝惊艳，所以没怎么犹豫，就过去塞给杨时宇几张银票，带着苏星野走了。

        顾江流看着苏星野被带着走远，也不理杨时宇塞过来的银票，甩了甩手就走人了。

        他坐在家里掐着点，想着这会儿苏星野应该已经被带到段府了，只是大哥还没有一点儿影儿，顾江流有点烦躁，他现在觉得自己磨蹭的每一秒钟都无比金贵，他怕自己去迟一会儿，就会发生一些令他后悔莫及的事情。

        只是顾江流不知道，他去不去对于现在的苏星野来说都不重要，黑暗的地牢里，弥漫开的是一股股血腥味，躲在角落里的姑娘们看着这个刚刚被送进来的哑巴女子，眼里竟然多了些惧怕。

        终于，顾江流还是等不下去了，决定先去段府探探路，不顾谢昀的阻拦，踏进了段家的大门。

        段府的下人听说是谢昀先生派来的，还是将他恭敬地请了进去，让他坐在会客厅里等一会儿。

        不一会儿，一个看着跟谢昀年龄差不多的男人走了进来，此人满脸笑意，只不过顾江流看的仔细，还是从他眼里看到了一种阴挚的情绪，他想这人便一定就是段寒阆了。

        来人收起脸上的不解和疑惑，抱着拳就走了上来，笑着问顾江流，“哈哈哈，这便是顾公子吧，听说是京城来的，不知道谢先生今天派你来有何事啊？”

        顾江流也站起身，跟着行了一礼，被段寒阆虚扶了一下才站直身，回段寒阆的话，“其实是这样的段先生……”

        还没等顾江流说完话，段寒阆又一把按在他的肩上，“站着干什么，坐下说、坐下说。”说完也不等顾江流反应，自顾自地便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之前顾江流便一直听人说段寒阆是个爽朗大气之人，如今一见，哪怕是装的，也可见所传非虚，顾江流无法，只好顺着他坐了下来，才开口继续道，

        “是这样的段先生，最近城外难民总是去政府举报，说您，”顾江流表现出一些为难，难以启齿的意思。

        果不其然段寒阆一挥手让他不必为难，直说便是。

        顾江流得到允许，便接着话头继续说，“他们向政府举报，说您设置的粥棚都是以次充好，给难民们喝的都是家中剩下的霉米，如今已经有好多人因此得病了，政府不好意思不处理，又想着段先生不是这样的人，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直接派人过来对您也不好，所以就拜托了谢先生过来看看，只是谢先生最近学堂上事情多，走不开，只好让我过来。”

        段寒阆听完，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好像对此一点儿也不心虚，甚至还多了些笑意，“这样啊，那老夫今天就亲自去城外粥棚看看，是不是下面那些人办事不用心。”

        顾江流没有达到目的，只好又开口激他，“我想着也是，如此我便去回谢先生，段先生府中仓库并未见霉米，让他大可放心。”

        果不其然，段寒阆听他这样说脸色稍稍变了变，不过一瞬间就又恢复了，“这可不行，既然你已经来了，自然是要亲自去看看才行，免得到时候又生出许多误会来。”

        不等顾江流假意推辞，段寒阆便喊来了下人，和他低语了几句，便让他带着顾江流去地下仓库看看。

        顾江流看他这般笃定，虽然心里也有些狐疑，也不好再说什么，应了段寒阆，“如此，我便去看看，给段先生打个保票。”而后就跟着那人往仓库走。

        段府的地下仓库其实修的还挺规整，打扫的很干净，并没有那种很潮湿阴暗的感觉，所以顾江流第一反应便是，苏星野一定不在这里，他的心往下沉了沉，不好直接离开，只好硬着头皮往里面走，希望能从里面找出一点蛛丝马迹来。

        顾江流一边心不在焉的拆着米袋子，一边往仓库的四周瞅，直到那下人喊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打算再拖延一点时间，好让他再观察观察，“把里面的米袋抬两袋出来吧，这样也更有个保证不是。”

        在那人挪米袋的时候，顾江流又观察了许久，实在是一点奇怪的地方没有，太正常了，难道他和苏星野真的想错了，那苏星野现在在哪儿，他被带到哪里去了，顾江流有点慌，他终于开始怕了，怕苏星野根本就不在这里，怕他不仅没能救那些女孩子，甚至连苏星野也搭了进去。

        顾江流在蹲下来拆米袋子的时候，甚至有一丝想哭的冲动，他颤抖着手看手心里那些米，想着到底是哪里出现了偏差，突然他捻着手里的米粒意识到了些什么，又仔细感受了一下，果不其然让他一个激灵，这些米是——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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