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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龙城异变


龙城要塞。

        夏皇的援军准时赶到,但两军对峙间,龙城要塞的上空依旧弥漫着挥之不去的阴云。阴暗的晚上,城楼上的夏军点着火把列队巡逻,对峙间的阿特拉斯军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但空气中依旧是那股让人紧张的火药味。

        已经将近凌晨了,城楼上起了淡淡的雾。一对巡逻的夏军停下了脚步,靠着城墙坐在了冰冷的地上。为首的领队还谨慎的望了一下城楼下面,白茫茫的雾气中依稀可见茂密的林木。没有敌人的影子,他这才放心的坐了下来,掏出了扁扁的金属酒罐,就着几块干粮喝了一大口。眼见领队这样做了,其他人也纷纷放下了手中的连射弩,就着干粮在清爽的早晨享受一下这难得的放松时间。

        “我说这儿可真冷啊。”一个人忍不住抱怨,“敌人是铁做的也得休息,应该不会现在来了吧。”

        听他这么说,另一个人放下了手里的干粮起身向楼下探望,“有可能,我再看看,别出了什么岔子??????”

        雾越来越大了,城楼下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他一边嚼着干粮一边低低的骂了一声,“见鬼!”

        话音未落,一直巨大的血红色爪子从城墙下探了上来,一把扣住了他的头颅。那只爪子上的力量奇大,爪子上尖锐的骨质爪锐利如钩,他还来不及惊呼颈部就已经裂开了巨大的伤口。猩红的鲜血喷涌而出,洒在了地上,他手里还握着半块没吃完的干粮,金属的酒罐随着他倒地也掉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其他同伴听见了响动,整齐的回头。看到的是软绵绵倒地的同伴,猩红的血已经流了一地,城楼上站着一只赤红的豹。它体型出奇的硕大,竟然长有五条矫健摆动的长尾。它优雅地举起一只前爪,伸出舌头舔舐那上面还在向下滴落的鲜血。它血红的眼睛阴沉地盯着他们看,那是即将进食的喜悦。

        每个人的心里都炸开了巨大的恐惧,他们慌忙试图起身拔出随身的长剑,为首的领队大声厉喝,“有敌袭!”

        腥风扑面,那只豹的速度快的像是鬼魅般不可思议。剑尚未出鞘,领队胸前就裂开了巨大的血花。他沉默地看着那只血红的爪从自己的胸腔中缓缓拿出了还在跳动的心脏,他和面前的同伴一样,抽搐着倒在了地上,这里已经没有活人了。

        那只豹将那颗还在微微跳动的心脏拿在眼前仔细观看,像是欣赏那个心脏被一爪挖出的人临死前的恐惧。但忽然间它就对这东西失去了兴趣,它将这东西扔在了地上,踏在士兵们冰冷的尸体上,踩着殷红的鲜血跳上城墙,一跃而下,消失在了茫茫雾气中。

        坚实的军靴踩过了已经半凝固的鲜血,楚逸阳蹲了下来,仔细翻看着那些破碎的衣襟下令人发指的伤口。他亲临龙城要塞已经两天了,每天夜里都有一队巡逻的哨兵离奇死亡。他微微皱眉,看了看靠在城楼上那具尸体。那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大夏士兵,他的头上有几道小伤口,伤口虽小却很深。血肉模糊的颈部可以依稀辨认出几道大得出奇的撕裂伤,制造出这个伤口的无疑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武器。再回顾周围的几具躺倒的尸体,当时在场的每一个都带了剑,可除了首领以外,其他人的剑甚至来不及出鞘哪怕一寸。他们的敌人无疑拥有风一般的速度,所以士兵们才来不及做出拔剑的反应,真是可怕的对手。

        “那应该是一件爪子形状的兵器,比例有些大。袭击者用它爬上城墙后被最边上的这个人发现,一击格杀。速度太快了,几乎没人能做出反应。”楚逸阳脸色阴沉,“可是我想不通的是他的目的,既然击杀了哨兵就应该大规模攻城,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在这些毒辣的手段上?”他指了指那颗凝固在黑色血泊中的心脏,“要说是动物所为却又没人发现这只动物,要是人制造了这些袭击又不合常理。但这些脚印确实又像是某种大型动物,它是怎么爬上二十米高的城墙的?”

        太多不合常理了,楚逸阳微微摇头,“今晚,我将亲自巡逻!”

        没有温度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哥哥,这不该是你做的事。”

        楚逸阳回头,冰蓝色瞳孔的少年正斜视着满地的鲜血,眼睛里没有一丝表情。

        龙城要塞今晚火把通明,每隔三尺就设置了一个火把,全副武装的哨兵们列着队在城楼上走马灯似的巡逻。为了防止意外情况的发生,他们警惕地将出鞘的长剑拎在手里,钢铁箭弩的密集阵地上随时准备着将入侵者射成筛子。

        今晚的月亮也格外明亮,皎洁的白色月光照亮了中央烽火台上那个端坐的男子,清寒的月光被银色铠甲反射出去,他的长发和头上矫健的龙纹旗帜一样飘散在夜风中。虽然他闭着眼睛端坐在椅子上,但是微微僵硬的肌肉表明他已经做好了应对突发状况的准备。他手中是一把精致的弩弓,蓝色的弩身映着银色的箭头上的寒芒。除去尾羽,这是支纯银制造的金属箭弩,能轻松射穿敌军将领坚实的护甲。

        已经快要三更了,不知什么时候四周起雾了。乳白色的浓雾遮住了月光,却遮不住密集的火光,火把在微风吹动下一闪一闪的,好似鬼魅一般。但夏军依旧保持了视野,士兵们警觉的四下张望。

        端坐的楚逸阳猛然起身,以一个惊险的动作抓住身下的椅子,发力后仰,一把将木制的椅子向正前方掷了出去。沉重的椅子带了了巨大的反作用力,他接着这份力向后急退,同时右手的弩弓抬起,扣动扳机,银色的弩箭仿佛一道银光,激射而出。

        赤红色的身影从城楼下一跃而起,凶暴的气势令火把剧烈颤抖,仿佛马上就要熄灭。它跃起的瞬间就挥动了锐利的爪,一把把木质的椅子撕成碎片。四处飞散的椅子碎片中,银色的弩箭破空而出,射入它微张的口中,楚逸阳稳稳地落地,等着它倒在地上。

        这样的一箭无论射在人身上还是动物身上都是致命的,但血色的豹做出了敏捷的反应。它将上下颌猛地闭拢,金属的弩箭在坚硬的长牙上刮出了耀眼的火花,动能急剧减少,最后只留下了三寸长的箭尾留在口外,再也无法镶嵌推进哪怕一寸!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楚逸阳眼睁睁看着它在正面站定,伸出修长的前爪,将口中的弩箭拿了出来,扔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铛”!神话一般的弩弓“霜脉”这处的箭无论是威力和射程都是几乎最顶端的,在蓄满力的情况下足可以射穿一尺后的城墙,更何况还有那个无法用言语解释的冰冻属性,竟然对它不起作用!?

        直到这一刻楚逸阳才看清了它的全貌,它踱着优雅的步伐,森白的长牙十分摄人,五条赤红的长尾依次摇动,像是五条矫健的长蛇。楚逸阳看它它也看楚逸阳,血红的双瞳中满怀凶毒,它那锋利的骨质爪在地上摩擦,刮出了一道道浅痕,夏军士兵包围了它,它却毫无惧色,双方僵持住了。

        楚逸阳不说话,他将手中的霜脉扔给身边的士兵,缓缓拔出腰侧的长剑,手上湿漉漉的全是冷汗,几乎握不住剑柄。他紧张的盯着眼前的敌人,留心它的一举一动,因为他知道这东西一旦动起来就是一道暴雷。

        这东西本不该存在于人世,它长得就像就像神话传说中的妖兽一样,血腥可怖。在神话里,它的名字是“狰狞。”而在现实里,“狰狞”这东西本该是个悖论。

        狰狞的处境看起来十分险恶,虽然被众人包围,但它从容不迫的面对着每一个包围它的人,危险的气势无形的蔓延开来,震慑这每一个人的内心。

        楚逸阳在这样的威压下几乎不能移动,狰狞开始后退,但这不是退却而是进攻的前奏。它有力的后腿肌肉收缩,微微低伏身子,准备着凶猛的扑击。

        下一刻,它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像一道红色的闪电一样向楚逸阳扑了过来,锋利的钩爪直袭楚逸阳的前胸,那是死神收割的镰刀。楚逸阳下意识的后退闪避,但凶猛的爪击封死了退路,所有有可能闪避的角度都无所遁形。它不仅仅是残暴的虐杀者,也是智商发达的高等动物。

        最后一刻,楚逸阳终于以一个极为刁钻的动作将长剑架在了胸前,堪堪挡住了锋利的骨质爪。但扑击的巨大力量将他按到在地挣扎不得。眼前不到一尺的地方就是“狰狞”的血盆大口,那带着腐肉气息的牙尖上滴着腥臭的黏液,那摄人的口气直扑楚逸阳的鼻尖。“狰狞”缓缓发力下压,欣赏猎物眼中的恐惧。

        眼见皇帝危在旦夕,对他的忠诚终于压过了士兵们内心对“狰狞”的恐惧,他们整齐地呐喊,把手中的长矛刺向狰狞的后背,击杀楚逸阳的结果一定会换来同归于尽的代价。

        “狰狞”灵巧的翻了个身,侧身躲过了密集的长矛。在这凶兽的潜意识里,自己的生命显然要比一个可口的猎物要有价值得多了。但来之不易的猎物却不能享用,它狂躁地挥开刺向自己的长矛,低吼一声,转而咬向楚逸阳的咽喉。

        就在士兵们为楚逸阳争取到的这点宝贵的世间里,他一个膝撞顶在“狰狞”身上,借着它松懈的缝隙大力翻滚,“狰狞”咬了个空,它不耐烦地发出了低沉的吼叫。狂躁地挡开几支长矛,向前扑击,锐利的钩爪支捣楚逸阳的后心。

        真正的避无可避,楚逸阳的速度远不如“狰狞”,士兵们也来不及再为他争取时间了。锋利的骨质爪扣住了银色的铠甲,深深的嵌进了肉里,血一滴滴向下打在地面上。楚逸阳睁开眼,楚雄苍老的脸就在他眼前,他用一种惊人的毅力扛住了痛楚,用没受伤的手把勉强地把“狰狞”往一边推。

        最后的时刻,大家都无能为力的当口,楚雄从侧面扑了过来。扑过来之前他在奔跑,终于赶在“狰狞”挖出楚逸阳的心之前挡在了他面前。“狰狞”只抓住了他的右臂,没能如愿以偿挖出楚逸阳的心。

        楚逸阳怔住了,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幅熟悉的画面。身着戎装的男人把自己抱在怀里,手把手教自己写字,写得好就给一块方糖,写得不好就再写;再后来教给自己一个帝王应有的礼仪,问自己想不想治国平天下;再后来他单膝向自己下跪,奉上至高的皇权戒指。画面是如此清晰,愤怒像火焰一样在血脉中沸腾。

        冰冷的声音传来,“后撤,我来接管局面。”

        “狰狞”不耐烦地抽出了爪子,再次面向楚逸阳,它愣住了。背后传来了危险的气息,有个人在缓步逼近,刀锋般的杀气扩散,它果断放弃了眼前的猎物,警觉地后退。

        士兵们的包围圈散开了,楚昆阳一步一步逼近,他左手提着蓝色的长刀,长刀上是清晰的电弧;右手提着青色的长剑,蓝色的眼瞳中是毫无感情的杀戮意志。他分明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但那股气势远超他的哥哥,连“狰狞”也感到了畏惧。

        “狰狞”几乎是暴怒了,几度失手让它十分失望,它低沉地吼叫着,对鲜血的渴望盖过了恐惧,它渴望着划破猎物的皮肤,细细品尝上面流出的鲜血。

        “狰狞”向前扑击,楚昆阳将两手的刀剑同时向上撩起,青蓝两色的刀锋在他手中活动起来,交替着斩向“狰狞”。“狰狞”则毫不示弱地闪避着斩击,同时用锋利的骨质爪发动反攻。面对神话一般的刀剑,它竟能和它们的锋芒相对抗,骨质爪和金属的刀剑相格,发出让人牙酸的摩擦声。

        实际上它一点上风都占不到,“青锋”几乎削断它的骨质爪,“雷弧”上则带有强大的电弧,每一次格挡都想被闪电击中,带来巨大的痛楚和麻痹感。它终于开始意识到这个敌人的强大,它对那对刀剑和那个人身上感觉到了某种的气息,让它没来由的畏惧。

        与此同时楚逸阳也从地上站了起来,疾烈的风搅动了空气,吹动了他额上的几缕碎发,空气流动的轨迹在他眼中成倍放大。从视觉到听觉,每一个感官都是如此清晰,他劈手从士兵手中夺过“霜脉”,从容不迫地给银质的弩箭上弦。“狰狞”的动作在他眼中是如此缓慢,他想也不想,抬手便射。

        弩箭的破风声再次传来,“狰狞”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个无形的威胁。它敏捷地后跳闪避,同时伸出前爪格挡楚昆阳那对鬼神般的刀剑。但犀利的痛楚传来,弩箭穿透了它伸出的前爪,将它狠狠定在了地上。

        这是个估算的错误,它本来可以躲开这支弩箭的。但它太大意了,空中的风吹散了武器,杂乱的声音影响了它的判断,就差了几寸。不过现在它没有时间考虑对策了,迎面袭来的就是那对刀剑恐怖的锋刃。

        不愧是亡命的凶兽,它做出了最快的反应——急速俯身。两色的锋刃从它头顶撩过,剑锋擦断了几根红色的毛,迎着它的背部向后撩击。两条长尾躲避不及,被一击撩断,殷红的鲜血沿着伤口涌了出来,它发出了痛苦的嚎叫。但坐以待毙显然不是这种亡命之徒的作风,它忍痛把前爪从弩箭上带血拔了出来,转身向城楼的方向狂奔。

        看着它做出了逃离的姿态,沿途的士兵试图将手中的长矛刺向“狰狞”阻拦它的脚步,它看也不看刺过来的长矛,直接撞入人群。一只还完好的前爪暴虐地挥击,在挡路的人身上留下巨大的致命贯穿伤,士兵们的鲜血从伤口流出,“狰狞”背后留下了一路流淌的血河。但让它畏惧的楚昆阳几乎以同样的高速如影随形地紧紧跟在它背后,“狰狞”强健的后腿猛然发力,跳上高高的城墙,纵身下跃。

        楚昆阳追到了城墙边,血红色的身影隐约在垂直的城墙上狂奔,重力对它来说好像根本不存在。它沿着城墙狂奔,转眼就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里,黏稠的浓雾也随之消散。

        楚逸阳看着昏迷在地的楚雄皱起了眉,他叫住了也想跟着跳下去的楚昆阳,“算了!先救叔父!军医!军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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