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妖虫入水

虫潮如海，汹涌而来，顷刻之间已经到了十丈之外。

        先前远远神识扫量，秦雀只看到妖虫半块砖头大小，通体乌黑，头顶两根触角黑白相间冲天而起，如今离得更近了，秦雀看得更清楚了，只是看清潮水一般涌来的妖虫模样，秦雀神情稍稍一顿：“这是龙虱子？”

        秦雀所谓龙虱子，当然不是真的龙身上的虱子，而是他小时候与一众同族兄弟逗弄的一种小甲虫名字。秦家寨子深处山岭之中，少年儿郎舞刀弄棒之余的娱乐，自然也是山中野趣，譬如掏鸟窝，打野兔种种，当然也少不了捕捉蟋蟀蝈蝈这样的小虫来逗弄。

        龙虱子不似蟋蟀蝈蝈那样随便一处草丛山石之下便能找到，唯有在百年老臭椿树上才有，不过因为龙虱子一身蛮力，两三只便能拉得动一柄长刀，相比于蝈蝈蟋蟀鸣声清亮，更合山中少年儿郎的趣味，就连秦雀小时候也没少做过翻山越岭只为捕捉一只两只龙虱子的事情。

        龙虱子同样通体乌黑，头顶两根触须黑白相间，与眼前这组成虫潮的妖虫模样一般无二，只是秦雀所谓的龙虱子不过一寸大小，远比眼前这些要小得多，否则也不会成为少年儿郎玩物了。

        龙虱子也能成精？一个瞬间，秦雀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只是此刻这些猜测没那么重要，虫潮最前的浪头已经到了五丈之外。

        便只是一品二品妖虫，无法腾空而起的秦雀也不想去招惹，看着没有丝毫放缓之势的虫潮，秦雀神情一定，朝后一跃，纵身跃入香溪之中。

        一入香溪，秦雀便感觉身形一滞，不由的暗骂一声：“我去！”进来之前，秦雀早已神识扫过这香溪河水，除了多了一丝丝香气气息之外，神识之中香溪与秦雀见过的其他河流水潭并没有太多不同，但此刻身在其中，秦雀才发现自己错了，大错而特错。

        神色焦躁之中，秦雀发现香溪之水阻力奇大，不要说自己没修习水行一道，就算是水行修士到此，水平低些恐怕也难得自如。

        这可不仅仅是实力大打折扣的问题了，说是被削掉九成也差不多。

        秦雀回身看看身后已经随着自己入水的龙虱子模样的妖兽，却好似游鱼入水，比它们在地上时候似乎还更灵动几分，瞬息之间，原本清澈的河水依然一片漆黑，好似一股墨汁散开一般朝自己而来，心中更是喝骂不停。

        无需再做考虑了，原本想的是妖虫不敢入水，否则同折五成实力都是一个很大的麻烦，更不要说现在自己折了九成，妖虫却好似还提升了几分。当机立断，秦雀立刻朝岸边来时路游去，如今唯有上岸后借着自己一重重灵甲防御全力飞驰，但愿这如海虫潮只是自己目光所见十几里。

        心中思量着，秦雀已经回身迎头而上，瞬息之间，便已经没入漆黑汁液般的虫潮之中，十几只正好碰到的妖虫立刻张开一对颚牙，就那么直直钳住了秦雀最外一重灵甲木蒺藜甲。

        早已可比法宝的木蒺藜甲远不是几只一品妖虫能穿透的，甚至连木蒺藜都没动弹，单只灵甲本身反震之力便足以将它们通通轰杀，奈何妖虫数量太多，前仆后继，短短几个呼吸，几丈距离，便有至少有千只丧命，而秦雀身上已经消耗了大半的木蒺藜甲依旧挂满了妖虫。

        唯一让秦雀心中稍安的是，自己终于跃出水面，虽然脚下同样还是妖虫，但也算是重新踏足到了地面。

        直接将前一重木蒺藜甲崩开，连同挂在其上的妖虫一起崩飞，秦雀重新催发出一重灵甲出来，就要脚下发力朝自己来时方向，山涧入口那边过去。

        “嗯？”没等蹬地而起，秦雀忽然身形一顿，眉头紧皱惊疑一声。

        周围无数妖虫好似被刺激到了异样，就在刚刚这一个瞬间，突然暴躁了许多，一丝丝一缕缕不起眼甚至可以说微不足道的凶戾之气从一只只妖虫身上冒出来，拧在一起却是一股霸道气势，直直朝着秦雀盖了过来，像一堵墙垮塌一样朝着秦雀砸了下来。

        不是一堵墙，而是一堵又一堵的墙，四面八方砸了过来，就连身后香溪方向都不例外。

        原本只是一品二品不入流的妖虫，此刻却一下爆出了可比三境之上甚至四境妖兽的威能，如此威能还不足以威胁到秦雀，只是让他心中吃惊甚至有些骇然的是，随着远处更多妖虫加入，这股气势居然还在不断加强之中，或许会真的汇聚出四境甚至五境妖兽之威也不一定。

        猜测了到了可能而来的危险，秦雀连连摇头，只是却没了先前的惊骇与紧张，嘴中还低低骂自己一句：“靠，我就是个猪头。”

        不是秦雀找到了不用耗费真元法力便能克制这么多妖虫的手段，而是被压在原地之后，秦雀眼角瞟到了周围动静。看到前后左右，除了自己身体周遭数丈之内，远处的妖虫纷纷掉转方向，朝自己围拢过来，秦雀才恍然悟到，这些妖虫原本不是冲自己而来，它们的目的地只是自己身后的香溪涧而已，自己只不过只是碰巧在这里罢了。之前所有扑杀到自己身上啃噬灵甲的妖虫，都是正好在这个方向，正好迎上了自己的一群，若不是自己刚刚崩开灵甲，崩散了那么多妖虫，根本不会吸引到更多妖虫注意，也不会有如今这样气势相压。

        如此恍悟如何不让秦雀喝骂自己，早发现的话，秦雀哪里还用于妖虫麻烦，乌沉暗夜收敛气息，足以瞒得过数丈之外的所有妖虫，自己需要做的不过是催发出一重又一重的灵甲，任由冲过来的妖虫啃噬就好了。若如此的话，凭着一千二百多枚穴窍，无论是如今已经在身体中，还是汲取周围天地灵元临时炼化出的真元，秦雀都足以支撑很长很长的时间。

        只是这一刻想到却有些迟了，虽然不知道这些妖虫以什么方式传递讯息，但显然远处更远处的妖虫也发现了自己这个异常存在。刚刚还只是方圆十几丈，一两个呼吸之间，连几十丈之外的妖虫都开始有了动静。

        不能肯定自己刚刚的猜测百分百正确，但秦雀至少也有六七成的把握就是如此，没敢就这么等着，等着千千万万妖虫气势合拢朝自己砸来，一个眨眼间，秦雀心中便有了决定，刚刚催发出的木蒺藜甲直接散去，这次没有再去爆开袭杀周围的妖虫，而是淡淡气息直接消散。

        不止木蒺藜甲，里面的其他防御法术，还有淡青灵甲这件法宝护甲同样收敛起来。下个瞬间，就连半点真元波动也消失不见，只有一股木行生机之力，就好像一颗老树桩子矗立在这里一样，却是秦雀直接催动起了魁魁木身变，浑身修为真元通通化为了血肉之力。

        魁魁木身足够强悍，可比三重四种法宝级别的护甲，但收敛了真元，没了补充，被不停侵袭啃噬下去，终究也会有崩溃的一刻。秦雀催动这门神通也不是想要借它来迎战这满山满谷无穷无尽的妖虫，只是要接着修为真元化来的血肉之力离开这一方被妖虫关注的位置。

        任由一群几十只妖虫挂在身上，魁魁木身双膝猛曲，随着一声低低呼喝，秦雀身形猛的窜起，直接冲开妖虫凝出的气势笼罩，朝远处横飞出去。

        禁飞之地，不得飞遁，魁魁木身力量足够磅礴，也终有下落时候，落地的秦雀没有半点停顿，顺势又一个屈膝跃起。

        接连几个起落之后，秦雀距离先前出水位置已经有百丈距离。

        按说早已经脱开刚刚的妖虫气势笼罩范围才对，只是秦雀却发现自己这番举动无用，每每不等落地，人还在半空时候，便会感觉到周围妖虫所凝聚的凶戾气势朝自己而来，而且一次更比一次强，此刻这里，虽然还是三品妖兽威势，却已经有了四品的味道了。

        不明白妖虫如何传讯，秦雀却明白自己先前算计行不通了，眯眼看看前方，绕过那道弯还不知什么情形，单只目光所及便是十几里内乌压压虫海，真要被妖虫凝出四境甚至五境妖兽的气势来，到时候，就真的只有搏命了，与这无穷无尽妖虫搏命，胜负难说不提，秦雀自己首先感觉是不划算，胜了不会有什么收获，输了却可能要重伤甚至殒命。

        这不是秦雀想要的结果，身形一震，将身上所剩的几只妖虫震落，秦雀再次屈膝跃起，没有再朝山谷入口方向那边而去，而是朝着香身旁香溪涧腾身过去。

        横飞十几丈，随即朝香溪之中扎了下去。

        依旧还是尝试，秦雀想要借着有些神异的香溪涧遮蔽妖虫对自己的感应。

        效果如何，秦雀还不知道，先招惹到了麻烦，刚刚入水，一只乌头鱼妖便张着血盆大口咬了过来。

        便是只剩一成灵动，秦雀也不是一只不到三品的妖兽能伤到的，哪怕它占据着主场之利，冷哼一声中，秦雀挥拳砸了过去。

        魁魁木身何等大力，直接便将乌头鱼妖砸晕了过去，肚皮一翻直接朝水面浮上去。

        没去再补一拳彻底击杀一只小小鱼妖，秦雀身体一沉，朝着香溪涧河底而去，下落时候，魁魁木身散去，秦雀催动一重法宝，一重法术，两层灵甲护身，随即又催动起了乌沉暗夜神通之术。

        收敛气息，秦雀十几丈深的香溪涧河底，心中一动，干脆连神识也收敛入体，只留着一丝眼缝瞄着上面携着天香之气的川流河水。

        很快，不过十息不到，头顶处乌压压虫潮便已经出现，眯眼的秦雀一边盯着，一边心中暗道一句：“若这香溪涧还不成的话，便是不想搏命也不成了。”

        天不遂秦雀之愿，原本在水中横渡的妖虫，就在秦雀注视之中，斜斜朝下而来。

        “诶。”还是没能避开这些不入流妖虫的灵觉，秦雀暗叹一声，正要蹬足向上，出去搏命杀一条血路时候，忽然又停住了动作，眼睛眯得更细了许多：“娘的，差点又自己送上门去”

        暗骂一声自己之后，秦雀干脆连这一丝眼缝也闭起来，只凭着双耳听觉，以及身体感觉来感应四周动静。

        虫潮是冲秦雀而来，但也如先前在岸上时候一样，它们的目标并不是秦雀，只是恰恰好，秦雀还是站在它们的必经之地上罢了。

        数息之后，秦雀先是耳中听到水中传来的嘈杂之声，随即身体触觉也觉察到了水流的变化，那些妖虫已经到了自己身侧。

        终于觉察到有妖虫从自己身旁掠了过去，朝香溪涧河底更里面过去，秦雀心中终于暗暗松了一口气：“果然如此。”

        将乌沉暗夜催动到了极致，秦雀再没有发出半点动静，好似一块顽石一样站在水底，任凭周围妖虫掠过，就连有几只正好撞上自己的妖虫好似尝味道一样啃噬了几下，秦雀也没有动弹分毫，一丝气意都没有逸散出去。

        窸窸窣窣动静，足足一个多时辰才稍缓，又等了许久，周围动静终于消失不见，香溪涧恢复了开始时候的安静，秦雀才又慢慢睁开了一丝眼缝。

        入眼处河水清澈，再不见一只妖虫踪迹，唯有脚边不远处一副新鲜白骨架子，扫了几眼，秦雀认出正是先前被自己砸晕的那只乌头鱼妖。

        “嗯？”身形微微一动，秦雀一阵狐疑。

        妖虫过后，香溪涧居然有了变化，好似那浩荡而过的妖虫将其中凝滞之物吞噬一空一样，河水居然不再如先前一般滞涩，秦雀挥挥手臂，随即又动动神念小心试着放出一道真元之后，秦雀抬眼看着香溪涧河底深处妖虫所去的方向顿在原地。

        “去你娘的，总要看看再说。”

        半响之后，秦雀神色一厉，没有朝岸边而去，而是朝香溪涧河中央方向游去。

        香溪涧中神异秦雀已经见识了些许，虽不似禁飞禁制那样磅礴赫赫，但突兀出现的如海虫潮，不知千千万万，通通都涌入逸散天香之气的香溪之中，比之此地出产天香灵物这件事情，已经更神异了百倍。

        以秦雀的心性，对这样的事情若不生出兴趣才怪，先前妖虫从身旁不停掠过的那一个多时辰，秦雀身体不动，真元不荡，神思却没有半点停歇，思量的自然还是自己先前一路寻探的那一丝气意，以及这突兀出现差点将自己陷入其中的虫潮，思量那气意究竟什么来头，隐匿在香溪涧什么地方，也思量着虫潮为何而现，又为何通通进入香溪之中，香溪河底有什么东西，与自己要寻的那道气意有没有关联。

        只是这些事情，若不探查，单凭自己思量，便是想破了头，也不可能有什么结果。秦雀不缺胆量，十二岁便独自进山更独力击杀一只猛虎，初入修真世界，还是洗脉境之时，四宗同比，秦雀便挥剑斩杀对自己有杀意的扶风弟子，通窍之后更是与辟海修士或明或暗交手多次，其中还有轩辕千里这样的天宗弟子。秦雀一向都有足够胆量，但有胆胆量却不莽撞，见识了虫海威能，更因为这香溪诡异，秦雀虽然心中好奇，却并没有想着要跟着过去看看究竟。

        不想这会儿却发现水中阻滞之力消失殆尽，不知发生了什么，不知道是不是那些妖虫所为，更不清楚它们是如何做到的，秦雀原本压下去的念头却是猛然蹿腾起来。

        一番思量之后终于还是难以压下心中的蠢蠢欲动。

        虽然依旧因为没有水行之法而没那么灵动自如，但先前感觉被生生削去了九成的实力，已经恢复到了五成水准，且不说这浩荡妖虫所过之地，是不是还有水中妖兽留存，便是真的遇到水中妖兽，只要不是四境之上接近五境的强大存在，秦雀也有足够自信自保，至于那更难缠的如海妖虫，乌沉暗夜神通之术已经得到了验证。

        香溪名溪，其实一条大河，其源头还在山涧更深处不知什么地方，其末则在龙首山下没入地下暗洞之中消失不见，可谓长不知几许，至于其宽度，秦雀在岸上时候倒是看得清楚，窄处有七八里，自己刚刚入水地方则是宽处，占了半个山涧，足有十七八里。

        秦雀不知掠过自己的如海虫潮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好在十七八里水路，没了那阻滞之力，便是横渡到对岸山崖之下也用不了太久时间，心存谨慎的秦雀没急着往前赶，不紧不慢缓缓游动，乌沉暗夜收敛大半气息，唯有显露出去的是几缕淡淡神识打探四方。

        “嗯？”四五里之后，秦雀身形微微一顿，眼中泛出一丝惊疑神色，神识扫量中没有丝毫异样，眼中却看到前面里许之外，一路都平坦的河底忽然冒起一个突兀。

        眯眼看了一会儿后，秦雀眼中疑惑之意更甚：“那是妖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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