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天路之始

简陋山洞里，盘坐着一个胖滚滚身形，一袭袈裟，光头锃亮，稍有见识的人，都能一眼认出，这是一位中土佛门弟子，也就是俗称的和尚，再看看他头顶九点清晰可见的戒疤，还是一位得道高僧。

        只是这位得道高僧此刻的举止，除了一脸虔诚神色之外，却哪里有凡人心中得道高僧的该有的模样。和尚不是在虔诚诵读佛经，而是虔诚盯着眼前篝火之上，一只不知是鹿还是狍子的野兽正架在上面，表皮已经金黄油亮，一阵阵肉香飘散出来。

        “哈哈，总算可以了。”哈哈一声笑，胖和尚捋起袖子，伸手将烤好的熟肉拽到身前，不等稍凉，一口便咬了上去扯下一块咀嚼起来，肉汁淌出，香气弥散，不时抄起腰间葫芦灌上两口，酒肉入肚，和尚脸上十分的惬意满足。

        正在大快朵颐之际，山洞口闪过一道波动，两道人影一前一后迈步进来。一男一女，男的身形魁梧，兽皮覆身，半赤着身子，脸上浓密的络腮胡子遮不住满脸的横肉，身后背着一柄长长砍刀，若秦雀在此，一眼能认出这长砍刀模样和镇子上屠夫砍肉刀一般无二，只是大了两倍。

        女子上身穿一件黄色滚边花锦长袍，下着一条粉色八幅裙，虽不甚艳丽，却别有妩媚，行步间身姿曼妙，更是妖娆十分，走近些，还能看清头顶浓密柔润的秀发绾着风流别致飞天髻，净白的鹅蛋脸上挂着淡淡笑意，两个浅浅酒窝，一颦一笑间摄人心魄，传说中烽火戏诸侯的倾国美人也不过如此吧。

        如此两个半点不搭的人却不知怎么就凑到一起了，加上山洞里还有一位貌似高僧，却不禁酒肉的和尚，说有多怪便有多怪。

        山洞里的三人却早已习惯，胖和尚根本没去理会两人，眼睛都没有瞟一眼，依旧还在认认真真享用着自己的美食。

        进来的男女显然也没有招呼客气之类的寒暄，径直走到和尚身旁坐了下来，双双看着身前一块不平整的石台。

        石台没什么好看的，他们真正看的是石台上一面铜镜。

        铜镜中显像的不是两人影像，而是一座起伏山丘，山丘上稀拉山林间，零零散散有不少人影来回走动，不时有遁光闪烁，或者有人离开，又或者有人落下来，这面貌似铜镜的物件，却是窥探法宝。

        盯看时候，屠夫男子手中冒出一道血色光华没入铜镜之中，镜中影像人物头顶处通通冒出一缕芒光，大多是青色，还有几道是淡淡枯黄颜色。

        挥手间收回法力，屠夫男子很有些丧气：“他娘当我们是什么人了，居然连通窍境的家伙也想来碰运气。”

        妖娆女子同样有些失望，点头应了一声：“勉强辟海的也都是些辟海初期的小家伙，靠他们可引不开那东西。”

        屠夫男子抬头冲着胖和尚吼一声：“度和尚，这就是你想的办法？已经在这地方待了半年多，你不是想着今年不成，还要我们再带他们一年吧？你是和尚，我老屠可不是和尚，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我可是呆够了。”

        听到老屠带着闷气的话语，度和尚将手中最后一块骨头扬手扔了出去，顺手在自己袈裟上擦了擦手，又滋溜一声抿了一口酒，这才抬头不紧不慢说道：“不想呆就回去，谁拦着你了吗？想找女人，身边不就是花妹子？难道花妹子还入不了你的眼？”

        听到和尚话语，美艳女子花妹子当即一声娇笑：“老屠哥，真想要吗？要不今天我们就成了好事？”

        话语勾逗，神色勾魂，原本美艳的脸上说不出的撩人放.荡。

        屠夫老屠魁梧的身形猛的一个激灵，连连摆手：“别，别，别。花妹子要找就去找别人吧，你老屠哥还想多活几年呢。”

        “没胆鬼。”花妹子很不屑的撇了一句，随即神色一敛，再没有一丝放.荡模样：“度和尚，明人不说暗话，究竟什么打算总该做个交待了吧，你若还说要等待时机，不要怪我花千彩和老屠哥不讲情面。”

        “呵呵，花妹子，我度和尚说过的话，那次没有应验。”胖和尚不以为意，笑着出声。

        “哼，装神弄鬼，外面就一群辟海初期的家伙，难道你能变出辟海中期的来？”说话的是老屠，言语之间没有半点客气。

        “要不要我们打个赌？我说到时候一定有不下十名辟海中期修士。”度和尚没有丝毫生气，依旧满脸笑意，不紧不慢说着话。

        老屠满脸都是不屑：“十个辟海中期？度和尚你以为这里是哪里，大宗弟子根本不会等在这里，无门无户的散修实力稍强的也十之八.九都有各自固定的队伍，就算他们想来，你敢让他们加入吗？”

        度和尚摇摇头：“不要说这些废话，只说一句敢不敢赌吧。你不是早看重我那串念珠了吗，我若输了你就拿去。”

        老屠似乎受不得激，又似乎被一串念珠勾起了心思，眼中精光忽闪，呼喝一声：“此话当真，你输了那串念珠归我？”

        度和尚没有回答的兴致，只是一声轻轻的“切。”

        老屠当即哈哈大笑：“哈哈，好，这可是你说的，我不占你便宜，若真有了十个辟海中期的家伙，到时候收获的东西，我少拿三分之一。”似乎感觉这赌约还有几分不保险，说完之后，老屠又扭头冲美艳女子招呼一声：“花妹子你可要作证啊。”

        两人言语时候，一旁的美艳女子根本没有插口，似乎早知道会是这么一个结果，直到最后时候，听到要自己作中证，才娇笑一声开口道：“一个个都人精似鬼。老屠哥，你要是真不相信度和尚有办法的话，我把眼珠子挖了给你去。”

        老屠哪里还有刚才被激的神色，满脸都是得意神色：“哈哈，那又如何，若度和尚真能办到的话，我那三分之一舍了又算什么，若假和尚还想推诿，得一串念珠佛宝，也算没白忙活着半年。度和尚，是不是还想和花妹子也打个赌？我看花妹子肯定不会舍弃那一份收获，要不让花妹子陪你一度春宵？”

        花仙子咯咯笑一声：“若度和尚愿意，不用输也可以。”说着话，朝那边和尚抛了一个媚眼过去。

        这次轮到和尚色变了，手掌一翻拨了几下念珠，嘴中还念诵了几句经文，随即才又道：“好了，两位道友，闲话不说了。等下就出去散消息，三天后出发进山。”

        “嗯？度和尚，莫非你真的想将念珠送给我？”老屠眼神一厉，呼喝一声。

        “老屠哥，度和尚既然这么说，肯定早有打算了。不过度和尚，究竟要做什么，总要让我们两个知道吧，我可担心自己到时候也被卖了。”花千彩好似在劝解老屠，只是话头一转，却是同样的要求。

        “谁有那么大本事将你卖了，反过来说还差不多。”度和尚笑笑说道。

        这次花千彩没有再接口，老屠也不作声，两人只是直盯盯看着度和尚。

        明白两人的意思，度和尚撇撇嘴，一翻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灰黑色罐子来，直接递了过去。

        一直等着度和尚回答的两人，看到灰黑色罐子时候，却没有一个人伸手去接，只是放出神识稍稍一探，下个瞬间，两人同时色变，双双跃身倒退出去，落地时候，已经到了山洞口，老屠的声音才响起：“哈哈，好，度和尚，就凭着这一罐东西，多得三分之一也不为过。”

        话音未落，一道隐隐波动闪过，老屠花千彩两人已经闪身迈出山洞，只留下洞中已经将灰黑色罐子收起，满脸都是淡淡笑意的度和尚。

        山洞之外没有路，只有一座不高的悬崖，不过对于修士而言，原本就不需要什么路的，迈步而出的老屠花千彩，直接腾空而起，一人脚下一团血色光华，一人脚下一朵五彩云霞，一前一后朝山巅之上而去。

        山巅之上是一道起伏山丘，树木稀拉，地上零零落落的人影，不时有遁光闪动，有的是腾空离去，还有的是刚刚到达落了下来。

        诸多遁光并没有引起众人反应，直到有人忽然看到不远处山崖方向飘来的血色光华、五彩云霞。

        一声惊呼声中，散落各处的众人有大半都纷纷起身，朝着山坡上一块稍稍平坦的开阔地行去。

        有人默不作声，面带凛色，有人窃窃私语，满面喜色。

        “是屠前辈和花仙子。”

        “他们又过来了，这下好了，不用再愁天路难行了。”

        “是啊，有屠前辈花仙子还有那位度前辈，我们哪里还用看那些大宗修士的白眼。”

        “要是受些白眼也就罢了，关键是他们根本不带外人啊。”

        “就是，难得有几位前辈有如此善举，无论什么人，只要出一百灵玉，便保证能安然入山。”

        “可惜，几位前辈不会将人送到对面东南修真世界去。”

        “去去去，几位前辈不是你的奶妈，你一个通窍境修士，跑到这里来混什么混。几位前辈带着入了山已经足够了，要换做我，就算一千灵玉也不会带一个通窍境修士进去。”

        ……

        聚拢众人之中，有不少人都不露真容，或者以法术遮面，或者以法宝法器遮挡，周围众人对于这样打扮的人没有感觉奇怪，只是也不愿与他们凑近。

        头戴一顶斗笠的秦雀也在其中，耳中听着周围众人议论声音，目光则透过斗笠间些微缝隙，打量着那两道身影。

        “这就是他们提过许多次的花仙子，老屠了？”

        来到这处山丘已经四天了，这里便是亿里不周山脉，距离扶风宗云来集市最近的那一条天路的起始之地了，抬眼望去，那一道耸入云端的巍峨山峦便是不周山脉，聚在这里的众人自然都是为了翻越不周山脉而来的。

        自云来集市那些玉简传闻中，秦雀早已知晓了天路难行，到了这里，自然没有直接莽撞便进山去，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对于这条自己从未见识过的天路，还是多谢了解才能多些把握，那些传闻终究太粗略了些。

        几天下来，秦雀才发现，自己不要说找人合作联手通过天路了，就连想打听些事情也根本打探不出来。

        每次自己一旦走近几步，想要询问几句，还不等开口，便立刻会迎来对方毫不掩饰警备神色，甚至还有浓烈的的杀意，有好几次，对方已经拔剑而出。

        开始时候，秦雀只当自己没找对人，几番下来，才明白，这并非针对自己。在这山丘上所有人，就算原本认识的人，除非起始就是结伴而来的，少有到了这里后坐在一起的。这里每个人都时时戒备周围任何一个人。

        无奈的秦雀只有收住心思，不再主动与人打听什么，不过也还是没有入山去，而是选择和周围许多人一样找一块地方独自坐了下来，既然主动打听不成，那就只能顺耳听听别人私下交流之中露出的信息了。

        这个决定还真没错，无聊之余，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打坐冥思，许多人都喜欢海阔天空，吹牛打屁。几天下来，秦雀才发现，来到这里的众人形形色色，有些人是为了游历四方涨涨见识，想要看看传说之中的天路究竟有什么样的天威，那些成天海阔天空的人大抵如此。还有些人和自己一样，也是招惹到了一时对付不了的强敌，又不想离开修真世界，便想着跨越天堑之隔到山的另一侧的东南修真世界去，周围遮着脸，独自待着不喜欢与旁人有任何交道的人大概就是这样的人了。

        还有一些人三两做伴，个个修为不低，实力不俗，脸上眼中都是浓烈的杀伐之气，与前面两种人不同，这些人不是为了去往东南修真世界，他们的目的地就是这条天路，当然不是要摧毁天路这等事情，而是将这天路周围的不周山脉当成了狩猎场。不周山脉，天路难行，却也是天材地宝荟萃之地，尤其是那些天罡威压极盛的地方，只要能发现一点什么，都可能是天价之物，对于这些人来讲，这处修士聚集的山丘，天路的起始处，只是他们的落脚点，休整处。

        另有一类人则让秦雀很是意外，虽然也是修士，但却是做的行脚商人的买卖，终年就奔波于这条天路两端的两处修真世界，贩卖西南东南修真世界中的特产之物，虽比不得不周山脉中出产那样珍稀，却也抢手之极。不过这样的商人，都有自己的底气，或者是宗门，或者是大型商会，他们都有固定的队伍，这里只是他们入山前的最后一处采买处，对象便是先前提及的那些狩猎者，交易完成之后，这些行脚商便会启程入山。

        几类人并非泾渭分明，就好像秦雀，若是改变了主意，大可以入山之后四处搜探一番灵物，若是早先便知道情形，也可以贩卖一批西南出产东南却无的灵物过去。知道了这些，秦雀也就明白了开始时候自己的遭遇了，在这里的众人，身上都有让人动心的东西，自己一个陌生人，还是一个遮着面孔的陌生人，明摆着逃路的家伙，没有哪个人会让自己接近的。

        对于旁人来这里的目的，秦雀没心思去理会，让秦雀最上心关注的是天路本身，只是众人话语之中，谈及天路都是寥寥数语，除了哪天哪里又有修士陨落之外，秦雀得来的消息不过是知道了天路大约数千里距离，这段距离比自己原本预估的还要难行几分。

        数千里距离，若是催动玄光灵翅，不过几个起落而已，但到了这里，却无人能够如此轻松通过，不要说通窍境辟海境，便是有凝煞境高人庇护，也唯有一里一里慢慢穿行过去，只因为，这天路并非是固定的一条路，或许今天还是通途，明天再来便有了足以致命的天罡威压。

        这几天里，秦雀不止听到一次两次，辟海后期，甚至辟海大圆满的修士陨落在这条不过数千里的天路上。

        按说天路如此难行，就不该有这么多人聚集在此，且不说那些号称游历四方游山玩水的家伙，便是如秦雀这样跑路的，也大可以遁入南荒，甚至就在西南修真世界找一处僻静地方隐匿也要更可行的多。

        这就要说到眼前众人的反应来，那便是找高人庇护。平素时候，众人都等着有利害强人要入山，供奉一些灵玉灵物后托庇于对方身后，搭个顺风入山去。只不过这样的机会难得，且不说高人原本就少见，便是有高人正好来了，也难说会有那份心思费心思捎带别人，即便愿意捎带了，那一份价钱也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拿得出来的。

        但是此刻众人嘴中的花仙子屠前辈度前辈三人却有些不同，秦雀已经从众人嘴中听到了不少事情，这三位高人半年前开始出现在这里，这半年中，没有做别的事情，就是在这里带人进山，似乎将这当成了买卖在干，明码标价，辟海之上一人一百灵玉，通窍境则翻十倍，一千灵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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