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苍生之道（02）

寿命量耗尽的鬼族是没有思想意识的，支撑他们不散形的只有一口浊气，然而在地狱里拷打了那么多年，这口浊气很难被打散，是以这群恶鬼的攻击力比一般鬼兵更强。

    无妄果并非不能给鬼族，只是无妄树的树种就在果实中，将其交于鬼族就相当于把宫氏一族的命脉交到鬼族手里，这是万万不能的。

    “神鸟俯首是其一，通过彼方之境是其二，现如今，姑娘又拥有了连老朽都无法匹敌的力量，姑娘……”

    说是“无法匹敌”，并非指宫怀远的境界在她之下，苏阶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是，连他也无法徒手触摸无妄石。

    “若是我接下了宗子之位，”苏阶问，“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她不是谨小慎微的性子，说这话时，却连呼吸也屏住了。

    宫怀远幽幽盯着她，半明半暗的视线意味不明。

    “道理姑娘都懂，选择权也全在姑娘手中，姑娘若是今日选择离开天虞山，老朽亦不会挽留。老朽能做的，就是告诉姑娘，你的眼前有一条什么样的路。”

    “什么样的路？”

    “苍生之道。”

    ****

    新任宗子即将继位的消息传到思惘峰弟子耳中时，苏阶已经换了身衣裳去见端晏河和沧赫。

    他们俩昏迷了半日，醒来后端宴河脸色不大好，沧赫杵在殿内，跟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身板笔挺。

    苏阶甫一进去就觉得气氛不太对，视线先是在沧赫身上停留了一瞬，但是沧赫看也不看她，她就明白了什么，转脸就叫端宴河。

    端宴河在彼方之境里受了伤，他们出来后身体是毫发无损的，但留给他们的感觉还在，端宴河把出幻境前的事情跟苏阶说了一遭，苏阶道：“那你可愿跟着我在这儿歇歇？”

    端宴河和沧赫不约而同看向她。

    “你要留在天虞山？”端宴河震惊道，“你答应接任族长之位了？”

    苏阶颔首：“我有事情要做。”

    据传天虞山的主人曾是神族，苏阶若是成了宫氏一族的族长，往后再与魔族往来，难免落人口实。若是只说她一人倒也罢了，可身为族长，代表的就是整个宫氏一族，苏阶一旦站上那个位置，与他们之间，便隔了万丈沟壑。

    这一刻顾不得是不是私心，端宴河抓着苏阶的手，“他们需要你帮忙，帮就是了，何必非要接那族长之位？你在魔界还有朋友还有客栈，难不成也要把他们全搬到天虞山？”

    她只字未提自己，苏阶也能从她眼里看出紧张，反握住她的手道：“你信不信我？”

    这一问，押的又何止二人情谊？

    沧赫特意走到她俩中间，左看看右看看，直觉两人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但奈何二人表情转瞬即逝，他没能捕捉到。

    端宴河撤回手，“那我先在这边待几天吧。”

    沧赫丝毫不惊奇她愿意留下来，站在那儿思索着自己似乎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果不其然，苏阶像是才发现他似的，惊奇问：“大将军还有什么事吗？”

    沧赫被她一讽，有些尴尬，尴尬地圆场道：“我就等等看还有没有我的事。”

    这人吃瘪的时候可不多见，苏阶明白是因为端宴河，忍着笑道：“天虞山结界不可破，待我问过长老们，再亲自送你出去，如何？”

    “行啊。”

    沧赫舒坦了。

    他们在彼方之境里度过了好几年，可实际上现实也才过了两日，两日里镇守将军和魔尊全都杳无踪迹，芷萍那边虽不至于乱了阵脚，但也一派凝重。

    凌志快马加鞭赶来，他身上带着圣谕，很快稳定住局势，安排着几名带了军职的人轮番汇报，待到有时间喝杯茶时，才问叶晗凌：“怎么搞的啊？”

    魔尊人本来好好待在魔都城的，突然来了芷萍，就像是有所感应似的，先让凌志做好准备，接着没两天他就收到鬼族进犯天虞山的消息。

    他还没赶到芷萍呢，又听到魔尊掉入了天虞山，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叶晗凌面色不豫，道：“多半又是因为那个苏阶，魔尊好像跟她打了一架，就掉下天虞山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小情侣吵架，凌志寻思着魔尊不至于如此感情用事，又想到叶晗凌与苏阶不睦，她说起苏阶怕是只能掐头去尾信三分，便思索道：“莫非和那件事有关？”

    叶晗凌这厢，本憋了一肚子的话想数落苏阶，说她惑乱朝纲都是轻的了，这次居然让大将军也因为她而不知所踪！如今鬼族来势汹汹，他们还不能跟天虞山正面对抗，一面要想着怎么应付天虞山，一面又要提防着鬼族反咬，她恨不能把苏阶绑到众将前忏悔，可凌志居然没有一点脾气？

    她有点生气，但又觉得事情得分轻重缓急，耐着性子问：“什么事？”

    “你可知，人有福脉，仙有灵脉，咱们魔族，按理说也应有条魔脉？”

    叶晗凌自然知晓，同时还被他脱口而出的“我们”取悦到了，连带着方才的生气都烟消云散，接道：“人族若是倚靠福脉便能子孙绵延不绝、世世代代富贵荣华，他们的福脉通常是指矿山。至于仙族，有了灵脉能让他们的修炼更为顺畅，保仙门长盛不衰，是以仙门多倚灵脉而建。”

    天虞山恰好是条灵脉，只不过其位于人族与魔族的交界线上，也只有宫氏一族能压得住这样的灵脉，寻常仙门若是以此为凭，八成会受到魔界煞气影响而半途堕入魔道。

    凌志道：“前阵子有人发现了魔脉。”

    “怎么可能？”叶晗凌惊呼，“灵脉的形成需要仙族集大成者陨落，其身躯坐化，以血肉修为回馈自然，经千百年后代供奉才……”

    说着她突然顿住。

    “你也说了是千百年。”凌志接着她的话道，“千百年前魔界的确不曾出现集大成者，可是万万年前是有的。魔界不比其他地方，上空尽是诅咒，就连魔脉的形成也极其艰难，万万年才出现这么一条。”

    叶晗凌很快回过神，问他：“魔脉怎么了？”

    “魔脉正对着的天空，诅咒之气出现了一小片空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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