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彼方之境（22）

昭若冲进大殿，看到案上放了张按过手印的“罪己诏”，扫遍整个大殿却空无一人，登时就爆发了。

    “悬厘！你出来见我！出来啊！”

    沧赫从后拉着他，忽觉耳后杀戮声消弭得无影无踪，像是偌大的世界只剩了这一座金殿和他们二人，他心一沉，抓着昭若的手也更紧了。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抛下我随他而去吗？悬厘！！你为何不给我一个解释？！！”

    沧赫将几近歇斯底里的她扯进怀里，柔声道：“她没有抛弃你，也许再过不久你就能见到她。”

    他声音轻柔，禁锢她的力道却大得很，昭若挣脱不得，发狠踩他的脚，“放开我！”

    沧赫不放，也不吭声，行动说明一切。

    昭若丝毫未察觉到周遭的变化，她忽然酸了眼，被泪水迷蒙了视线：“你放开！”

    说着，声音也喑哑了。“你不怕悬厘看到吗？！”

    沧赫嗤笑一声，将昭若的头按在自己肩上，冷眼观察着周遭景物虚化：“我还真不怕看到。”

    “重游。”昭若似是努力克制着什么，“我求求你，尘埃落定之后，别再来找我了。”

    他们脚下的地砖在一片片碎裂，沧赫抱着昭若腰肢一跃而起，脚步轻点，屋檐间飞跃如履平地。

    昭若察觉异样地抬头，看到天空白得像纸一样，有些疑惑：“这是怎么了？”

    “不打紧。”沧赫稳稳落在屋檐，神色稍显凝重，因为他不知道这个世界崩溃后最终呈现的局面会是什么，他们难道不会跟着消失或者摔死吗？

    昭若还是觉得这样非常不妥，伸手推沧赫：“你松开……”

    “松开你就掉下去了。”沧赫示意他们脚下的虚无，“你想死吗？”

    眼前一切实在诡异，甚至是她所无法理解的，她不明白她自小生长的地方为什么在逐渐消失，她第一反应就是去找悬厘。

    “这是不是和悬厘有关？她会不会有危险？”昭若又急又怕。

    “你还真是三句不离悬厘。”

    沧赫指尖微动，感应到功力尽数回来了，不禁心神大震。

    他和苏阶不同，虽有现实中的记忆，修为却被封制了大半，否则那日也不会和昭若一同摔下山崖了。

    “……莫不是爱上她了？”他语调一转，惹得昭若耳根蹿红。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这种玩笑？！

    沧赫却还跟浑然不觉似的，微仰着头思索道：“在外面你就一口一个苏阶，现在来了里面做场梦，还是句句不离她，真让人苦恼……”

    “什么外面里面！”昭若忍不住出声训斥，未料脚下突然空了，她本能抓住沧赫腰带，整个人都往下滑了几寸。

    所有的建筑都消失，大片大片的白色在以他们为圆点，蚕食着一切。

    沧赫抓着她衣领把人往上提，沉声道：“抱紧了。”

    昭若不疑有他，赶紧照做。

    他们面前没有一条活路，那么，便只有下面了。

    不过须臾，能立足的地方只剩下沧赫脚底。昭若抱着他，极为不安，而沧赫起跳前，也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抬起昭若的脸，在她嘴上狠狠亲了一口：“出去后，莫要忘了我。”

    最后一寸落脚点消失前，沧赫带着她一跃而下。

    ****

    苏阶背着幽靖，走在尚且平坦的小路上。

    幽靖精神有些不太好，看着路上的花花草草都有些褪了色，他轻笑：“我是快死了吗？”

    “是了。”苏阶说。

    “我不明白。”幽靖手指缠绕着她的一缕青丝，“你既没给我吃毒药，也没用兵器伤我，我怎么突然就会死呢？”

    “因为你只属于这个世界。”

    苏阶一步一步，走的平稳且坚定。

    “……简单来说，这个身体不是你的，诸多因素造就了你的诞生，现如今这个世界要毁灭了，你也就随之不复存在。”

    他的身体其实并无异样，只是幽靖的意识越来越薄弱，愈发不能调用这具躯体，就显得十分孱弱了。

    他的消逝，也意味着楚诠的回归。

    “你讲的话越来越离奇。”幽靖不相信道。

    苏阶没接茬。

    良久，他又问：“我消失了，不就只剩下你了？”

    “还有昭若和重游，我和他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真想掐死你……”

    “你要掐得动就掐吧。”

    “……”

    “悬厘。”

    “我叫苏阶。”

    “悬厘。”

    “……”

    “我都快死了，你就不能扮成她哄哄我吗？说几句好听的，说会始终将我放在心上，说……爱我。让我体会一下抓到光的感觉，这样就算投身地狱，我也能好过些。”

    “你把悬厘看作是光吗？”

    苏阶突然停了步子。

    “我想悬厘应该不想成为什么人的光……我也不想。”

    幽靖侧头，轻轻打量她。

    她早已将自己摘除干净，说话做事都没有额外的表情，面容若雪，不动声色地将她和他之间隔出了万丈沟壑。

    昔日的逢迎讨好犹在耳畔，她是那样演技精湛的女子，想要哄谁，管是真心假意，都能哄到那人心坎儿里去。

    因而每看一眼，他的心都会不住地抽痛一下。

    他到底是在她露出忧伤的神情之前，收回了视线。

    “谁都向往有光的地方。”她叹声。

    幽靖察觉自己的感知愈发模糊，他问苏阶这条路还要走多久。

    “快了。”苏阶加快了步伐，身形依旧稳健，“你想睡就眯一会儿，出去了我叫你。”

    幽靖不肯睡，然而他知道这一回他什么也抓不住，他只能张口，不轻不重地咬在苏阶肩头。

    不疼，但是苏阶心软了。

    她很能体会到幽靖此时的心情，因为从某个方面来说，她和他，还有楚诠，都是一样的。

    “你还是不肯悔改吗？”苏阶问。

    她这么问，其实是给僵局打开了豁口。幽靖笑起来，精神又似好了不少：“知错了，我知错了。”

    “是要你真心实意……”苏阶抿了抿唇，转而道，“你说说你错哪儿了？”

    “德不配位，我根本不配当所谓的皇帝。”

    苏阶脚步顿了一顿，倒是没想到他真能承认。

    “其实我知道的。从前我受尽凌辱，最是憎恶那些趋炎附势、识人命如草芥之辈，可是他们告诉我世道就是这样，我如若成为强者，就能生杀予夺。”

    “悬厘，我好像不恨女子，只是恨那些羞辱过我的人。”

    苏阶淡淡应了一声，还想再说什么，却发觉肩上一沉。

    幽靖睡着了。


　　(https://www.biqiugexx.cc/book_14220602/16012444.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iqiugexx.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iugex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