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魔都城（12）

晚上，众人围坐一团，热热闹闹吃晚饭，凌志却被安排到了空一和妙法那桌。

    大壮在乞丐窝时和凌志关系还算可以，见他被土狗引到和尚那桌，奇怪道：“啥情况啊？凌志改吃素了？”

    “你懂个屁！”土狗拿着筷子来了他们这桌，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让所有人都能听见，“凌志是大师的客人，平日吃饭肯定是要跟着大师们一起的。”

    凌志：“……”

    空一和妙法倒是没有过多表情，甚至于真的把凌志当做客人一般，开吃之前先朝他做了个请的动作。

    看着满盘的窝头和面前的豆腐汤，再闻着隔壁飘来的肉香，凌志额角抽了抽。

    不多时，苏阶下楼，二壮连忙拉出椅子，向她邀功：“这鸡腿可香啦！我刚好不容易从土狗筷子底下抢来的，你再来晚点怕是就剩我给你抢的鸡腿了！”

    苏阶边坐下边嫌弃：“土狗筷子碰到没？要是碰到了我可不吃！”

    “肯定没啊！”二壮拍拍胸脯，力证人品，“咱这速度这反应力，土狗能比？”

    然而混的熟了，土狗也开始暴露本性了，为了一根鸡腿无所不用其极，大叫着“碰到了碰到了！”还要再从二壮筷子底下抢食。

    一桌人本就闹哄哄的，土狗和二壮这么一闹，声音简直能掀翻房顶，凌志这桌四个人也难免被吸引注意力。

    空一淡笑道：“苏施主赤子之心，又八面见光，真是难能可贵。”

    妙法坐的位置正巧能看到苏阶夹起鸡腿犹犹豫豫，像是想吃又在分辨土狗话语里真假，最终还是不情不愿的吃了。

    她性情里有爽朗的一部分，真要端出仪态来也有些大家风范，然而大多数时候她喜欢依照本心，所以妙法既见过她小口吃东西，也见过她大快朵颐满脸油污的模样。

    印象中，她似乎是比较喜欢吃鸡腿的。妙法略微惊奇地看了看二壮，转头对同桌的涛叔说：“下次再有鸡腿，单独给苏施主留一份吧。”

    涛叔点了点头，也说：“满桌都是粗鄙莽汉，难为她不嫌弃，我昨日还以为她会单独吃呢。”

    空一接口：“苏施主喜欢热闹。”

    三人吃饭时就没再说话了，凌志这会儿却有些愤愤。

    他反应过来苏阶此举相当于给他架高到一个很尴尬的位置，他若是想通过苏阶入仕，就必须得自己先开口，否则满屋子人都只会把他当个没有世俗欲望的逸士来看待。

    ——要他纡尊降贵先开口？

    凌志认为苏阶绝对故意的！

    再一听空一妙法都对她称赞有加，他更是气儿不打一处来——如此斤斤计较鼠目寸光之辈，惯会做表面事，这就把你们全都唬住了？一群智障！

    气到最后，桌上的窝窝头吃完，那边欢闹声还没有偃旗息鼓，凌志突然冒出了个想法：都说分辨一个女子的人品如何不是看她在异性当中人缘好不好，而是看她在同性当中人缘好不好。苏阶这等样貌，在男人堆里肯定吃香，可是却甚少见她和女子接触，可见其本质绿茶，令同性避之若浼。

    想到这点，再联系起自己当初见到苏阶时的厌恶，凌志油然而生出一种贫贱骄人之感，看向周围人的眼神又开始带了点怜悯，他心想，像他这样洞若观火闭着眼都能鉴别绿茶的男人才真是世间罕有难能可贵！

    那么对于苏阶这点报复的小伎俩，他也无需理会，时间自会为二人分出胜负！

    ……

    凌志的反应让苏阶稍感意外，但是想想也觉得在情理之中。

    若是仅仅只因为吃不了荤而弯下腰杆，苏阶肯定会鄙视他的。

    一连三个月凌志都跟着空一他们吃素，苏阶这才从凌志身上品出几分有志之士的骨气。

    当然，她只是想挫挫这家伙的锐气，并非真的要他低头，而且此前他的建议她也有好好考虑过，是以她私下吩咐土狗他们要抓紧识字习礼，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凌志。

    土狗他们做了十几二十年的乞丐，对于学习一事有着本能抗拒，更何况还要向凌志讨教，土狗在第一时间就表示了强烈拒绝。但是苏阶说：“识字习礼见效最快的一点表现在人与人的交谈中，同样一句话用不同的语调句式说出会给人带来截然不同的体会，你若是因为私人恩怨不想同凌志有交集我也不拦你，但是你不能阻止其他人学习进步。”

    对其他人，苏阶则说：“我不止是要开一家客栈这么简单的，未来我需要一群才德兼备的伙伴助我营业，如若到时候你们当中有人无法达到我的要求，那我会毫不犹豫地辞退，另请能人。”

    相处了这么些天，大家伙儿也摸清了苏阶的脾性。他们之于苏阶并非必要，苏阶的行事作风也处处透着不差钱，另请能人绝不是开玩笑或者威逼利诱。而他们若是被辞退，倒也并非再找不到差事，只是……众人都在心里觉得怕是再找不到这么平易近人又出手阔绰的老板了。

    这年头谁不是为生活劳苦奔波？有几个能跟他们似的只上半天班还薪水照领，天天花着老板的钱跟老板一起吃香的喝辣的？连新衣服都是老板出钱为他们量身定做！天底下还会有这样好的老板吗？就算有，也不会有这么漂亮的。

    是以其他人都脑子转过了弯儿，非但愿意学习，还听从苏阶建议对凌志表现出一副尊敬有加求知若渴的态度。

    而土狗就怄着一口气不愿意学。

    店里伙计们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凌志也实在是懒得跟在和尚后面磨药问诊，干脆就在后院办起了小课堂，花了几天时间拟定教授大纲，再细化教授课程，接着就买了书本有条不紊地开课了。

    别说，效果好的有些惊人。

    顾客们对店里伙计愈发满意，有的还当着苏阶的面对其夸赞，苏阶听了高兴，当即就给人拨了赏钱，给土狗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出于好奇，曾站在侧门旁听了一会儿凌志的课程，短暂学习到了“解人难得”这个成语，当时他还不太懂是什么意思，但今日见到顾客对小白称赞有加，还拉着苏阶过来，感谢她为自己找了一位知己，土狗突然就明白了。

    也对之前苏阶说的话有了一番感悟——原来读书真的能由内而外改变一个人的气质啊！

    再者说，他们从凌志这儿学习是不交钱的，外面小孩上学堂都要缴学费呢，就算到时候没达到苏阶要求被辞退了，靠着自己识字这一点，多少也能找份体面差事，不至于再做乞丐了吧？

    大手一拍脑袋，土狗暗骂自己怎么这么笨，居然现在才想通！第二天就端着小板凳加入学习阵营了。

    看着不久前还麻木呆板的一双双眼睛逐渐变得明亮多彩，空一和妙法看向苏阶的眼神充满赞赏。

    不过苏阶不觉得伙计们变得积极进取是她的功劳，她只是透过今天顾客称呼小白为知己的事情发现了一个现象：“其实，城中百姓们对知识还是很渴望的。”

    空一道：“求知是一种本能。”

    但是魔界文化要比人界落后很多。

    想到这儿，苏阶急匆匆回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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