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善与恶（3）

“适不适合我自己说了才算！”苏阶迎着她的视线，目光尖锐。

    她一向懒得跟他废话，此刻，方醒看见她满目厌恶，突然仰头大笑，“苏阶，我曾听过一句话，叫做‘得不到终想要’。你要是一直对我保留点情分，或许我和楚诠也不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苏阶扬手甩过一个巴掌，疼得她自己掌心都火辣辣的。

    可是，还不及她说话，方醒也回敬她一巴掌。

    到底是男女力量差距，苏阶如今又没了灵力，这一掌直接将她整个人都摔倒了地上，睁着眼睛很是懵了一瞬。

    方醒俯身，攥起她衣领，目露狠厉：“从前我敬你、爱你、护你，可你给我的是什么？高高在上、冷眼旁观！你就是料定我被你吃得死死的才可以对我这样不屑一顾！我问你，我们一起度过的那些时光，楚诠还没有出现的时候，你心里，可有我半分？”

    他说的没错，在此之前，方醒甚至连句重话都未曾对苏阶说过，他打她的这一掌，彻底撕裂了两人一直以来虚与委蛇的温情。

    “没有。”苏阶回答得很干脆，“你接近我是为了净灵之力，我心知肚明。而我接近你，是为了钱。”

    方醒的表情没有过多失望，倒像是大梦一场，如梦初醒地轻呵一声。

    苏阶道：“不主动、不拒绝、不承担——这是我从你们男人身上学到的，我以为，天下男人都很乐意如此。”

    “天下男人？”方醒回味着她冰冷的语言，仿佛身体里流动的血液也跟着冒出寒气，“你的楚诠不在这个范畴内，是吗？”

    苏阶没说话，但微微翘起的唇角和不由自主温柔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方醒狠狠一拳砸在地上。

    此时此刻，他说不清自己究竟是更恨楚诠还是苏阶——

    他曾是手握兵权的一方魔君，是人间和魔界女子们都想靠近瞻仰的富贵公子哥儿，纵使傲娇如苏阶者也会在灯会上多看他几眼，可是这一切在楚诠出现之后，他就全失去了。

    不是没有想过放弃，在他夺得绛紫宫后，那些夜夜笙歌的日子里，他总劝自己，既然得到了权位，让给楚诠一个女人又如何？

    可苏阶不在了啊……只要一想到苏阶是为了楚诠才和前魔尊同归于尽，他就嫉妒得几近发狂……

    在白云镇时，他一直骗自己，苏阶对楚诠也只是玩玩的，就像他们两个当初一样，互相都看破不说破。只不过是因为楚诠更会装可怜，才惹得苏阶总狠不下心来对他。他自始至终都唾弃楚诠，却也在等待自己对苏阶完全死心的那一天。

    然而时间并没有治愈好他的疮疤，反而任由其一寸寸溃烂、腐蚀，最终毒入骨髓——他一天比一天思念苏阶，也一天比一天怨恨这个自恃能够凌驾于感情之上的人，居然把所有的深情和例外都给了楚诠。连净灵之力……连净灵之力都给了他！！！

    在这样的怨恨和等待中，他放弃了叶晗凌。他想，苏阶要的无非是一个男人的全部，他可以的，他也可以做到，只要她能回来！

    他知道楚诠一定会用尽一切办法让苏阶回来，他就等，一直等到宫中传来消息，苏阶将会在魔界地域范围现身。他利用花妖给楚诠筹备了一份大礼，想趁在苏阶回来之前彻底铲除这个障碍……

    花妖任务失败，他没有失落太久，因为这时候他又听闻苏阶回来了，他欣喜若狂。

    他觉得一切就像是梦一场，在鬼路上埋伏等待时，他还幻想过苏阶再见到自己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都说死过一回的人会对这世界怀有莫大眷恋，他想，他们之间还是有可能的……

    现在，这个梦没了，苏阶亲口承认她从未对他动过心，他恨她。

    “罢了。”方醒想要触碰苏阶红肿的脸颊，却被对方躲了过去。他的眼神慢慢冷下来：“我现在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让楚诠把我之前的封地巫旸还给我，从此割地为界，再不踏足巫旸。”

    “就这么简单？”

    苏阶的反应让方醒有些意外。

    巫旸毗邻风域、冥海，再往北就是妖族的领域，如若真的割地为界，楚诠失地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会失去日后的妖族支持，而如果方醒利用得好，甚至于以后魔界会出现两个魔尊也不一定。

    想到苏阶一向厌恶政事，又对魔界地形不甚熟悉，方醒觉得她或许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意图所在，便道：“就这样简单——我的族人们也累了，他们很想回到故乡，苏苏，你就当帮帮他们吧。”

    他适当露出几分恳求，苏阶还真有些动容，定了定神，道：“你先扶我起来。”

    方醒心下一喜，握住她伸出的手，哪知电光火石间，苏阶竟然抽出了他的万骨刀，手腕翻转，直直朝着方醒脖子削去！

    没有灵力，苏阶脑子里还有武功路数，她知道机会只有一次，因而完全是奔着方醒命门去的。她已凡人之力驾驭万骨刀，根本杀不死方醒，但至少能将其重创。

    然而还是失手了——方醒堪堪躲过，却又因万骨刀不见血不回鞘而被刀刃咬到肩膀，顿时鲜血直冒。琇書蛧

    “我这样求你，你还是不肯信我？”方醒胸口起伏，整张脸变得十分阴戾。

    “是你演技太拙劣。”苏阶道，“我才见过叶晗凌为你求情的模样——你刚刚那番话根本不是真心。”

    “好！好得很！”

    方醒快速在伤口处点了一下，血就被止住了，他招手，万骨刀嘶鸣震动，下一瞬就脱离苏阶手掌，回鞘。

    他一步步朝苏阶逼近，“我本想着，如果骗不过你就用叶晗凌的性命要挟你，再不济，白云镇还有我的人，我想再加上许一流和杜云琴总够让你听话了吧？”

    直把苏阶逼到了墙角，他也未停步伐，蛮横地将呼吸喷洒在她脸颊上：“可既然你如此绝情，那我也不必再留情了！”

    黑色的瞳仁缓缓扩大，最终覆盖整个眼珠，诡谲的黑气甚至溢出了他的眼眶。

    熟悉的一幕让苏阶顿时联想到当年的玉芙殿，她的手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这是冥灵魔功！！！

    “没有净灵之力奠基，冥灵魔功越往上修炼就越容易被煞气吞噬，这一点你当年就见识到了吧？”方醒的声音变得低沉，仿佛什么催眠咒语一样，让苏阶心跳加速，“我功力不及前魔尊，在修炼之时就已将一部分思觉进献给了煞气，现在，它可以带着我的思想渗入任何人的身体，将那人……也变作我的一部分。”

    黑气猛地窜入苏阶眼睛，她避之不及，挣扎了须臾，就变得木然。

    方醒抓住苏阶脖子，指腹爱怜地上下摩挲，像是观赏雕塑一样细致地打量苏阶。他缓缓靠近，试探着，又像是引诱着，缓缓接近她的唇。

    失去净灵之力的苏阶是多么可爱，多么令人愉悦啊！

    冰冷的泪扑簌而落，生生阻在他和她的唇之间。

    方醒的动作停下来。

    最终，没有什么温度的唇落在她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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