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他们两个在一起

蒋少恭听完副局长的话，只觉得心魂深处爆发出一声巨响。

        旋即，他弱弱地发问，“什么叫……‘无人生还’？”

        嗓音幽然，仿佛来自遥远的天外。

        ——他不是不知道“无人生还”这个词的意思，而是希望对方能够确切地解释。

        副局长遗憾地摇头，“消防人员破拆了锁闭的大门，从烧落架的废墟中搜出了两具遗体。根据盆骨的大致形状来判断，是一男一女……”

        蒋少恭和蒋宇崇几乎同时摇头。

        他们难以置信。

        副局长接着往下说道，“火灾是由煤气泄露继发爆燃所导致的，现在还无法确定是不是人为所致。因为一时间无从知晓遇难者的身份，消防部门就直接把案子转到了我们这边。”

        蒋少恭的耳朵忽然“嗡嗡”作响，脑袋里是木的，什么也想不起来。

        终于，蒋宇崇开口询问，“能否通过DNA检测来确定遗体的身份？或者，能否确定女死者是怀了孩子的？”

        副局长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原因是遗体碳化严重，什么都验不出来了。

        “不过，我们依照消防部门给出的遗体位置，搜寻到了部分遗物。或许能够以此判断遇难者的身份。”

        说罢，副局长让人送来了遗物。

        当蒋少恭看见一枚被烧黑的脚环，真跟遭受晴天霹雳差不多。

        他的身体大幅度地晃了晃，因了副局长的及时搀扶才没有跌倒。

        “这、这是骆骆的脚环，是我送给她的……”蒋少恭的眼神儿直勾勾的，呈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病态。

        蒋宇崇抖着嗓音询问，“都烧成了这样，你能确定吗？再看看，好好看看……”

        蒋少恭机械地望向堂兄，“脚环是我亲手设计的，不会有错！”

        副局长在一旁提示道，“那……基本上能够确定女遇难者的身份了，因为这枚脚环就在她的小腿部位。遗体已经被寄放在殡仪馆，我这边开个证明，家属就可以去办理后事了。”

        “不……，不会的！”蒋少恭的两个眼珠儿左右摇摆，“骆骆不会死！我的骆骆怎么可能被烧死？”

        随即，神经质般拉住蒋宇崇的胳膊，“二哥，我们再去废墟看看，或许会有什么发现呢！我们去废墟，好不好？”

        蒋二爷跟副局长打了个招呼，让手下架着堂弟出了警局。

        他虽然也很难过，但还是理智的。

        废墟必须再去一次，并且越快越好。

        一旦下雪，想要寻找蛛丝马迹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遂，让手下把蒋少恭塞进车子，蒋宇崇自己又折回去看了一遍失火案的卷宗。

        之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直抵“媱园”。

        最开始，蒋宇崇并没有让手下们进废墟。

        他怕他们会破坏现场，反而帮了倒忙。

        谁知，蒋少恭一进废墟，就跟发了疯似的到处乱闯，破坏力简直无人能及。

        无可奈何的蒋宇崇只好让身强力壮的左豪进来跟着蒋少恭，严格控制他的活动范围。

        搜寻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蒋宇崇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天空飘起了雪花，并且雪片很大。

        照这个趋势，用不了多久，那些露天的地方就会被积雪覆盖。

        蒋宇崇便加快了搜寻速度，并且是从露天面积较大的二楼往一楼搜寻。

        结果在整个二楼都没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直到搜至一楼的某个房间，他在一方烧得只剩半边的斗柜里发现了小半件被熏黑的女装。

        因了不是那种一沾火星就瞬间燃掉的材质，所以这件衣服才得以保留一部分。

        蒋宇崇认得这件衣服。

        跨年夜的订婚宴上，骆心穿的就是这件米白色灯芯绒孕妇裙。

        衣裙很衬她的肤色，娃娃服的样式，令她看起来十分俏皮。

        当时他还多瞧了她几眼，引起了蒋少恭的极度不满。

        怎么都想不到，再见这件衣服，居然是在火灾后的废墟内。

        蒋宇崇双手颤抖地捧起烧损的孕妇裙，轻轻抖开，前襟儿上绣着的小鹿更是印证了他的判断。

        是她的衣服，没错。

        他蹲下身子，把它放在膝头摊平，指头哆哆嗦嗦地探进了小鹿下面的口袋。

        原本只是下意识的一个动作。

        孰料，指尖却触到了什么东西，“哗啦啦”微微作响。

        蒋宇崇脑子一热，赶紧掏了出来。

        居然是一张糖纸。

        糖纸上的图案他也认得，因为这是他送给她的糖果。

        医生是建议她不要吃巧克力的，所以大家都严格监督，不许她碰巧克力。

        偏偏她又嘴馋得受不了，越禁止越想吃。

        订婚宴当晚，他就偷偷塞了一小块巧克力给她。

        看见她找机会扒了糖纸、把糖果塞进嘴巴，然后又露出了梨涡浅笑，他真是觉得心里比喝了蜜都甜。

        谁能想到，能够再次见到这张糖纸，却怎么都见不到她的人了。

        “二哥，你发现什么了？嗯？你发现什么了——？”蓦地，蒋少恭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

        蒋宇崇赶紧把糖纸塞进西装口袋，然后起身，转过去，朝弟弟扬了扬手中残破的孕妇裙，“你看看，这是不是沁沁的衣服？”

        蒋少恭跌跌撞撞冲过来，一把将衣服抱在怀里，“是的，是骆骆被劫走那天穿的衣服……”

        蒋宇崇咬咬牙，不得不提醒堂弟面对现实。

        “少恭，我之前有看过失火案的卷宗，那具女尸就是在这个房间发现的……”撒目四周，走到已经散了架子的床边，指指上面，“就是躺在这里……”

        蒋少恭不肯相信，“不，她又不是傻瓜，发生了火灾怎么可能还躺在床上不逃走？”

        蒋宇崇攥紧了拳头，“卷宗里说……，女尸和男尸是抱在一起的。或许他们已经双双中了煤气，失去了意识；又或者，其中一方想过逃走，另一方横加阻拦，最后同归于尽……”

        蒋少恭抱着残损的孕妇裙，拼命摇头，“你说他们睡在一起？这怎么可能！骆骆还怀着身孕，怎么可能跟别的男人……”

        没有说完，哈腰就吐。

        早上根本没来得及吃东西，吐的都是胃液和胆汁。

        他心里很清楚，妻子虽然有孕在身、分娩在即，可是身材不止没有减分，反而还添了几许说不出的韵味。

        他们已经是老夫老妻了，他每晚都受不了诱.惑，更何况如狼似虎的歹徒……

        “不，那具尸体一定不是骆骆！她是绝不可能容许除我之外的任何男人与她同床共枕的！”蒋少恭用袖子擦了擦嘴巴，笃定地说道。

        蒋宇崇也不想承认，但，汉兰达的停放位置、被烧黑的脚环、烧剩下一半的孕妇裙、还有那张糖纸，无一不把目标指向了骆心。

        “少恭，我们去殡仪馆，看看那具女尸吧……”他建议道。

        蒋三爷的身体又开始打晃，面如死灰般忖了良久，终于点头。

        “好，去看看。”声音变得哽咽，“如果真的……真的是骆骆，不能让她待在那种地方太久……”

        兄弟俩便相互搀扶着走出了废墟。

        雪势越来越大，但是阻挡不了他们的去路。

        四十分钟后，一大溜车子停在了殡仪馆院内。

        左豪拿了警局开具的证明，找到负责人，办理相关手续。

        随后，蒋氏兄弟被领到了停尸房。

        “两位蒋先生，实在抱歉，因为尸体损毁严重，我们没办法修整遗容。请二位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然后再行观瞻。”负责人神情凝重地说道。

        兄弟俩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握住了彼此的手。

        再惨的事情他们都见过，甚至还为亡故的亲人亲手换过衣裳，没什么能把他们击倒。

        然，当遗体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无比强烈的视觉冲击还是令兄弟俩无法接受。

        已经分辨不出人形的碳化尸首，令他们原本就并不坚固的心理防线瞬间垮塌，一下子承认了骆心已遭不测的事实。

        但，接受起来堪比登天。

        停尸房内回荡着此起彼伏的哀号声，悲痛欲绝。

        负责人赶紧去找左豪，让他带人把蒋氏兄弟扶了出去。

        兄弟俩坐在休息室内，再也顾不上什么体面，痛心入骨地抱头恸哭。

        蒋宇崇是最先停止哭泣的。

        残存的理智告诉他，得办好骆心的后事，同时要照顾好她最惦念的人。

        刨除蒋少恭，“戚公馆”内那一大一小就是她最放心不下的牵挂。

        蒋宇崇搭住弟弟上下顿挫的肩膀，沉声说道，“别哭了。这件事，我们得想办法瞒住。”

        “什么？你说什么？”蒋少恭仰起布满泪痕的脸，“为什么要瞒？难道骆骆离世是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为了祝叔和恩恩，必须瞒下去。就当沁沁还没找到，让她永远‘失踪’，也算是给那爷孙俩制造一份希望！”蒋二爷的目光坚若寒铁。

        做弟弟的怔忡好一会儿，点头，“行，那就瞒着。把骆骆火化之后送回故乡寒城去安葬。”

        蒋宇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少恭，如果回到尚都，你在祝叔面前能做到不露馅儿吗？”

        蒋少恭惨笑，“不，我不做到。莫说是精明睿智的岳父大人，我可能连恩恩都骗不过去！”

        “所以，我得帮你……”蒋宇崇讳莫如深地说了个半截话。

        “帮我？怎么帮？”蒋少恭不明就里。

        他的脑子始终是木的，已经没办法独立思考。

        蒋宇崇沉吟一霎，擦净脸上的泪痕，咕哝道，“为了让沁沁走得安心，你是该做点牺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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