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工作日镇上游客少，汤圆店里生意也冷清。下午三四点这段时间，店里更是没一个人。

        老太太就那么靠坐在墙边，一言不发，巴巴地望着店门口。陆君倾建议：“奶奶，要不你先去休息一会吧，我在这看着店。”

        白老太摇头，“我看着。”说完又回过头，一板一眼纠正他，“以后叫我‘白奶奶’。”

        陆君倾低声应道：“哦。”

        过了一会他又想起来问，“白奶奶，我今天晚上睡哪里，要不要准备些东西？”

        老太太想了想，“跟我来。”

        这门面有两层，上面住家，下面开店。白老太拄着拐杖带陆君倾穿过后堂，最里面还有一间小房间。

        推开门，里面摆着一张上下铺，下铺看样子是老太太平日休息躺的，上铺堆满了杂物。

        “收拾一下，晚上你睡这上面。”

        陆君倾点头，空间矮是矮了点，长宽大小他睡上去完全没有问题。

        “我上去给你拿床铺盖。”听到老太太要上楼，陆君倾看着她的脚，连忙道：“要不我去吧？”

        “你知道在哪？”老太太无语地看他一眼，拄着拐杖“噔、噔、噔”往楼上去了。

        这楼梯砌得宽缓，阶梯间高差不大，陆君倾仍不放心，紧紧跟在她身后。

        走到二楼楼梯口，老太太回过身又将他拦住，语气更加生冷：“我这里的第一条规矩，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到二楼来。听明白了吗？”

        说完她转身进去，反手将门关上。

        “嘭”地一声，陆君倾傻傻对着眼前的老木门，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对比之下，江放倒显得温和可爱不少了。

        站在门口等了一会，老太太单手抱着一叠床单被子出来，陆君倾连忙伸手，“我自己拿吧。”

        白老太没跟他客气，东西往他手里一塞，噔噔噔拄着拐杖小心走在前面。

        陆君倾独自回房铺好床，回到前堂店里拘谨地坐下来，老太太木着脸问他：“跟家人吵架出来的？”

        陆君倾胡乱点点头。老太太又撩起眼皮看了他两眼。

        所幸没有再问什么，陆君倾松了口气。

        两人沉默着坐了好一会，依然没有客上门，陆君倾瞧老太太总是板着脸，把椅子挪近一点，“白奶奶，我给您讲个笑话吧。从前有个和尚……”

        白老太冷硬的目光投来，陆君倾吓得噤了声。“那，那换一个？”

        讲了几个笑话，老太太像尊雕像似的，始终面无表情。找各种话题跟她搭话，她也不理。数次碰壁后，陆君倾终于放弃了。

        也不知道田田心情好一点了没有，得找个时间回去跟她道别。陆君倾闷闷地想，江放那本《审美力》他还没看完的，早知道就拿过来解解闷……

        干坐着实在无聊，坐久了还腰酸屁股痛，他伸展着胳膊走到店门口。隔壁麻辣烫汤锅的香味传来，陆君倾嗅了嗅，不自主往隔壁凑过去。

        “哟，小伙子，还在这啊？汤圆这下可吃个饱了吧。”

        远亲不如近邻，陆君倾乖巧笑道：“阿姨，我以后就在这店里帮工了。”

        “啊？”女店主有些吃惊，大概是懒得管闲事，又笑了笑，“哦哦，那也挺好的。”

        “你叫啥名字呀？”

        “君君。君子的君。”

        “好名字呀。以后就叫我王阿姨吧。”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扎马尾的小姑娘走进店里，背上书包还没放下，手已经往货柜的菜伸过去。“妈，我肚子饿了。”

        王阿姨拍掉她的手，“就知道嘴馋，写作业先！”

        女孩噘着嘴，不情愿地往一旁小桌子前坐下。

        那女孩看年龄，应该跟田田差不多大，陆君倾不好在外头站太久，看了两眼立刻转回自己店里。

        老太太每天早上开门早，晚上关门也早。夜幕刚落下不久，店面就打烊了。

        收拾完桌椅，把盘子都刷干净，陆君倾第一天的工作正式收工。

        今天一连三顿他吃的都是汤圆。再好吃的东西，也经不起这么连着来。关键陆君倾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才吃完没过两个小时，肚子已经咕咕叫了起来。

        这汤圆店处在老街中心，是镇上最繁华的地段，晚上路灯招牌都亮着，大小店铺不少还开着。他内心上挣扎了一番，拿着老太太给的钥匙打开门溜达出来。

        隔壁麻辣烫生意正不错，小桌子摆到了街边，似乎味道不错。但明天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陆君倾想了想，选择继续往前走。

        保险起见，他到超市多买了两包方便面。

        方便面的货架旁边便摆着火腿肠，陆君倾想到想到旺财，顺手拿了两根。据说吃甜的能让人心情变好，他又特意去挑了盒巧克力蛋卷。

        正排队准备付钱，突然江放的叮嘱飞进耳朵：“那小姑娘懂事早，以后不要再拿东西馋她。”

        “我妈说不能拿别人的东西。”想起田田倔强的眼神，陆君倾叹了口气，默默把东西放了回去。

        拿着方便面回道汤圆店，正拿钥匙准备开门，陆君倾被隔壁的王阿姨叫住。

        “诶，君君——六年级的数学题你会做的吧？能不能帮阿姨看看？”

        陆君倾走进店里，角落的小桌子跟前，女孩一手托着脑袋一手拿着笔，垂眸认真在看作业。

        两人走近，她突然吓得一抖，将什么东西往本子下塞。

        “给我拿出来！”王阿姨伸出手，气势威严。女孩不情愿地将作业本下的漫画书拿出来。

        “学习不上心，就知道看这些……”

        “又不止我，同学都看嘛……妈，把书还给我，那是同学租的，我得还给人家。”

        王阿姨随手把漫画放在柜顶，转了一副笑脸对陆君倾说：“君君呀，麻烦你给她讲一讲题。”

        讲题期间，小女孩时不时看向那本漫画。陆君倾问她：“你们班上小姑娘都爱看这些吗？”

        小女孩点头，“这本哆啦a梦可受欢迎了，好不容易才轮到我……”

        陆君倾听着突然眼睛一亮。刚刚那超市旁边就有一家租书的小店，如果租两本漫画借给田田看几天，她一定能心情好一点。

        晚上老太太睡在二楼，陆君倾独自睡下面那间小房。

        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既觉得不可思议又激动万分。来到这镇上短短几天，不仅真的找到了亲人，还住到了一个屋檐下，冥冥之中，不知道是不是白欣在天上保佑……

        这几天梁玉鸣一定到处找他急疯了吧，想到他，陆君倾心底又生出一些愧疚，渐渐红了眼眶。

        他下意识翻了个身，想把眼泪藏起来。可面对他的，只有冰冷的墙。

        这房里只有他一个人。陆君倾这才意识到，出门这些天，今晚才是他真正意义的一个人。

        也不知道江放怎么样了……没人打搅这会他一定乐得自在了吧？

        哼。管他呢!

        明明知道江放人心肠挺好，可一想到他损自己那副嘴脸，陆君倾对着墙忿忿努了努嘴，才重重合上眼皮。

        两公里外的江放却睡得并不安生。

        田田家的房子太旧了，门板砖缝里还细细的漏风。之前他一个人睡已经习惯，陆君倾在的这几天，两个人挤一床被子，那小子身上热气大，加之半夜总像八爪鱼一样缠上来……

        这一走，床上宽敞是宽敞了，被子也冰冰冷冷。

        江放皱了皱眉，翻来覆去，找了好几个睡姿，才勉强觉得舒适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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