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憨憨傻傻？那叫大智若愚

“啧啧，下手够狠的。”

        雅间内，吴铮正摆弄着瓶瓶罐罐，一旁的王二狗已经清醒过来，浑身缠满了绷带。左肩处由于骨折，还贴心的用木板做了固定。

        治疗过程基本顺利，除了一点小小的插曲。由于在复位王二狗左肩时，吴铮的手段略显粗暴，本来昏迷的王二狗突然疼醒过来，下意识一掌对着面前的吴铮扇去，王二狗差一点就被毙于掌下——嗯，没错，就是王二狗。

        吴铮当时吓了一跳，差点就要反击一掌，不过最后还是反应过来，只是闪避过去，没有酿成惨剧。

        “嗯，这位大哥左肩错位，我已做了复位，百日内不可用力，百日后便可运动无碍。身上多处瘀伤，但都没有伤及內腑，有我独家秘药，内服每日一粒，外敷每三日更换一次，不出半月便可复原。”

        “嘿嘿，小郎君医术高超，这药是什么药，这敷上去老刘老王我立刻感觉好多了。”王二狗此时还有些为刚刚的举动有些内疚，小郎君为自己医治，自己竟一掌差点给人家干死，唉，罪过罪过。

        “嗯，这是我家的独门秘药——云北白药，外面可买不到。”吴铮回答一句，又转头对兜帽男说道，“还有这位大哥。你失血导致寒证，有加之猛药激发，虽是解一时之疾，却治标不治本。我这里有我师门不传之迷——红毛药酒，刚好针对寒证有奇效，每日一杯可大大缓解阁下的病症，不过要根治怕是要超过半年。”

        说着从葫芦里倒出半杯散着酒香的液体，递了过去。

        兜帽男犹豫下还是接了过来，用宽大的袖袍遮住脸，在袖袍后小心翼翼的嗅了几下味道，又用舌尖轻轻沾了沾，等了片刻发现身体无恙，才安心的一饮而尽。酒水下肚，虽是只有半杯却也感到肺腑之间温润之感顿生，一向阴翳的脸上倒是舒缓了几分。

        吴铮在一旁被袖袍挡住了视线，自是不知道这人只是过度谨慎，很是奇怪这家伙是个姑娘家不成，喝口酒都要用袖袍遮住脸半天喝不下去。不过看了眼对方的糙脸，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人家女扮男装都是翩翩玉公子，不会这么丑的。

        “不错，有多少？”

        兜帽男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吴铮一看，这次不仅白得了银子，还有生意上门，一时喜笑颜开：“我身上倒是不多，只有月余的量。阁下若是需要，我再去取一批出来。”

        兜帽男闻言回答道：“有多少给我多少。”

        “哎哎。”吴铮答应着从腰间取下葫芦，却突然扭扭捏捏的说道，“这位英雄大哥，虽然小弟对两位英雄壮举十分倾佩，刚刚的医治小弟我分文不取算是尽一份心力，但这药酒可是我们家的宝贝，我这”

        吴铮为难的皱着眉，察觉到兜帽男似乎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自己腰间的钱袋，赶忙不着痕迹整了整包裹试图去掩盖。不过抬头看到对方幽幽的眼神，又大大方方的把钱袋取了出来。

        “哈哈哈，这钱袋我寻思这两位英雄也不可能收下，这不是侮辱人呢这不是！不过白放到楼下也许会引起骚乱，小子不才就暂且保管。过一会我就取他李家门口守着，出来人我就用这袋银子砸他们。”

        吴铮说的理直气壮，慷慨激昂。旁边王二狗当是昏迷，不知道银子的事，听得不明所以就想问个清楚。不过被兜帽男的举动打断了。

        “啪。”

        一锭银子在闪着耀眼的银光，摔在了吴铮眼前。

        “够么？”

        吴铮深深吸一口气，但还是比较实诚的回答道：“多了一点。”

        “都给你了。”兜帽男取过葫芦，有对着王二狗冷冷问道：“能走么？”

        王二狗身材魁梧，但反而有些害怕这个显得瘦小的同伴，忙不迭的点点头。

        兜帽男见此也不再理会在一旁吭哧吭哧咬着银子的少年，领着王二狗推门离去。吴铮在身后连喊好几句都没有回应。

        “哼，还想问问后续的伤药怎么给他们呢，好心当成驴肝肺。”吴铮嘟嘟囔囔的看着两个人冷漠离去的背影。

        听着脚步声走远，少年财迷的痴汉眼神中猛地闪过一道精光，吴铮若有所思的挠挠下巴。

        “飞龙探云手？有些似是而非。不过往生堂的刺客无所不在，倒是不无可能。”吴铮撇了撇嘴，很是不屑的样子。

        “看来郢州那一次确实把老鼠宰了个干净，不然以往生堂的情报网不会认不出我来。只是不知这一次这群阴影中的杂碎有有什么阴谋了，李家么？”

        吴铮若有所思的晃了晃脑袋，颇有些焦虑的皱了皱眉，最后原型毕露的抱着飞来横财高兴的在桌子上前后左右的打起了滚。

        “管他呢，到手的银子才是实实在在的。”

        ——————————

        李府。

        在茶馆经历一场冲突的李二公子带着秃头老者急匆匆的回了府。

        “爹！爹！”

        李二公子入了府门，就风风火火朝着内院走去，边走边喊。

        他奔入中堂，没看到人，就又呼号着向西边的耳房赶去，赶到半路就看自己老爹衣衫不整的站在卧房门口，满脸怒容。

        “哈？老爹你大白天的就着急给我要个弟弟了？不行，能不能商量下要妹妹行不行，妹妹多乖啊，万一弟弟在和我一样，那可就糟糕透了。”

        李怡宝满嘴骚话，不过意外的很有自知之明。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李家家主气得嘴唇发抖，教训道：“你这小兔崽子，送你去京城进学你这是学了个什么回来，老大不小了还如此莽撞不知进取，老头我去哪给你说媳妇去。”

        李怡宝闻言撇了撇嘴：“老头子真朽木不可雕也，现在的女子流行喜欢坏坏的男的，以前我那种好人人设不吃香了。”

        眼看自家老头子有抄家伙动手趋势，李怡宝赶紧说了正事：“老爹，我在茶馆碰到了有人说咱们李家坏话，我当场就把他揍了。”

        “什么？！”李家老头当时气急,“我李家书香门第，怎么能打人呢。野蛮，粗俗。你就不能学学你爹我的不动如山的气度呢？”

        李二公子闻言委屈道：“可是他骂你李昌国，猪狗不如，狼心狗肺，鸡鸣狗盗，狗急跳墙哎。”

        李家家主李昌国闻言“啪”的一声重重摔下摔下手中的扁担，吓得李二公子心肝一颤。

        “打得好！！”

        李昌国怒发冲冠，忿忿的改了口：“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朝气，血气方刚的年纪受到侮辱决不能当缩头乌龟，你打断了他几条腿？”

        “咳咳，铁老断了他一条胳膊”，李怡宝见自己老爹似乎不太满意，赶紧接着补充：“不过我义正言辞的批评了他，我告诉他老爹你龙腾虎跃，老当益壮，如狼似虎，一柱擎天，绝不是他这样的屑小所能侮辱的。”

        “嗯？”李昌国觉得自己儿子选的词微微有些奇怪，不过来不及多想，就被对方的消息吸引了主意。

        “爹，不过那两人不像是普通人，身手不凡，又是外面来的生面孔，如今针对咱李家，我怕”

        “身手不凡？”李昌国询问的目光看向儿子身后的铁老。

        铁老点点头表示肯定：“都是有着相当身手的江湖人士，那壮汉武功不凡，一个倒是不难对付，但若再来俩个同水平的对手，我与公子联手也难敌。”

        李昌国心中一惊，他是知晓铁老身手实力的，立刻诧异道：“这么强？三人便可敌铁老？这在江湖里该有所名姓了吧。”

        “咳咳，我是说与公子联手可敌三人。”铁老有些尴尬的解释一句，却不好说破，赶紧接着讲起正事：“那壮汉自曝名王二狗，明显是假名。不止如此，另一名同伙一直未出手，在最后才起暗器偷袭，所用手法疑似是飞龙探云手，即使老夫放松之下亦有可能中招。”

        “飞龙探云手？那不是嘶。”李家家主语气凝重，“这些人盯上了咱们？”

        李二公子也敛了嬉皮笑脸的模样，认真的分析道：“说不好，但陌生武者入我海兴地界，又散播我李家谣言，总该不会是闲的无聊了。”

        宁国户籍政策严厉，想出去旅个游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人们近处出行需要“印”，由各乡乡长或者县城县衙出具个人资料并盖印，或三天或五天便需归乡，归乡后登记注销。而远行则需至各地驾部司登记造册，注明出行缘由，并发放“引”，只有如此才能顺利通过个地界的关卡盘查。

        出门在外，无印无引寸步难行。即使江南地界被宁国所占不久，但是十几年来的温水煮青蛙的政策，到如今已经有了相当的执行力。

        不止城管城门需要检查，住店休息也要检查。所以所谓的江湖人士只有少数是四处奔亡的亡命之士，多数其实都是为某些人办事的门客走狗。这些人要么是有些权势的世家豪族，要么就干脆是官方的手套。

        所以两个陌生武者踏入海兴县城才会引得李家异常警惕。

        “那就召集人手，以应对意外。”李昌国焦虑的揪着胡子说道，“可惜吴县尉偏偏此时出城剿匪去了，不然何须如此忧虑。”

        李怡宝闻言眼力精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

        “爹，我看咱们不宜大动干戈，否则会打草惊蛇。要内紧外松，暗中调查才是。”

        李昌国老怀大慰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有些惊诧的点点头。

        “说说你的看法。”

        “若真的铁老判断不错，是往生堂中来人，其背后势力极大，有传言是直达”,李怡宝话说一半，噤声向天空指了一指，与自己老爹对了对眼神，才接着说道，“如果是真的，怕是与京中大兄的婚事有关。”

        李昌国眉头越来越皱，凝重道：“我李家不过小小体量，与京中地偏心远，怎么会入得了那种大人物的眼。”

        李二公子摇了摇头，反驳道：“大兄在京中虽身微却不言轻，作为天后近臣，咱们被注意到也不意外。而且父亲莫要妄自菲薄，我李家虽身居身居偏隅，但从老祖开始悬壶行医至今救治多少江湖侠客，又有多少大小官吏受李家恩惠。”

        一旁铁老也是出言附和：“是啊，家主，我等江南游侠大多都受过李家恩惠。自宁国朝廷下了禁令，我等江湖人无依无靠，均想要投身李家以求安稳，好在家主大人善心义举，也愿意收留我等。”

        “唉，举手之劳。”李昌国笑着摆摆手，接着问道：“你与你大兄一起去的京城，你觉得他们是要对我李家做什么？”

        李怡宝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宁国朝内局势波谲云诡，大兄憨憨傻傻一脚踏入旋涡而不自知，里面盘综错杂，如今信息有限实在分析不出。我们如今只能做好准备，见招拆招了。”

        “唉！”李昌国闻言气馁的叹了口气，突然琢磨着有些不对，抬手一个暴栗打在了小儿子的头上。

        “有你这么说自己大兄的吗？憨憨傻傻？你就留你憨憨傻傻的大兄一个人留在京中那么危险的地方？”

        “哎呦！爹你听我说。”李怡宝捂着脑袋，哭哭唧唧的辩解道，“爹啊。大兄那是傻人有傻福，是得公主亲睐的驸马，天后庇护下没人敢动他。但我就不行了，我这么纯洁的小白兔可敌不过京中的那些老狐狸，反而成了大兄的掣肘。”

        “什么憨憨傻傻，你大兄那叫大智若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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