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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梦醒吃茶去


一场大梦,几度春秋,疑真疑幻几时休。

        两载人间,几两离愁,如痴如醉泪先留。

        ------

        清晨。

        扬州小城。

        客栈里有一少年从梦中惊醒,心有余悸的喘着粗气,床榻上已经满是汗水。

        又是奇怪的梦。

        自三年前他生病昏迷,到今天这场梦结束,类似的梦境已经接连不断的做了大概一千多次。

        他不断梦到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仿佛开启了一段平行的人生。

        那个世界有着望不到顶高楼,轰鸣前行的钢铁巨兽,还有着奇妙而复杂的科学知识。而最奇妙的是,梦中的记忆就好似一盘录像带刻在了脑海,哪怕醒来后依然会历历在目。

        而今天这一系列的梦境似乎到了尽头,梦中的自己从一座高楼上一跃而下,就在即将接触地面的一瞬间,少年醒了过来。

        晨光熹微,少年在依然昏暗的房间静坐少许,慢慢平复了心情。

        “那个我该是死了吧,那么高的地方。梦还会继续吗?也不知还会不会再见。”

        少年突然感到心中一阵惆怅,这几年间随着时间的推移,年龄的增长,他对梦中的经历渐渐从初时的旁观浏览到如今代入其中。

        幸运也或不幸,若是这梦境再持续一段时间,两段割裂的人世经历怕是会让少年产生与那个坐在大鱼上的奇怪绿发人一样,产生灵魂的疑问:谁是蝴蝶。

        “也许那是我的前世?好像不太对,我现在应该是在古代。可梦中也不存在宁国这一朝代吧。嗯那是什么,难道是平行宇宙?或者,量子力学?”

        少年实在是没有广阔的脑洞,毕竟哪怕梦中的那个自己也从没听说过类似的事情。这是科学未触及的领域。

        想的有些烦闷,便伸手推开了木窗,想要透透气。

        他看着窗外晨光里街道,并没有梦中的高楼大厦,而是满目的青砖绿瓦。

        小商贩们在雪中拾掇着自己的摊子,手脚麻利的已经开始了叫卖。客栈门口几个早餐铺子热气升腾,扑面的香气倒是渐渐抹平了梦境带来的不适。

        世事推移,时间流转,两个不同的世界,两个不同的时代,但这人间烟火气总是能安扶人心。

        少年轻轻扶了扶肚皮,嗅着窗外的香气,烦恼逐渐被馋意取代。

        “呼,出去走走吧。有些饿了。”

        ------

        宁国元兴七年春,很少下雪的江南下了一场春雪。

        海兴县城茶馆。

        说书人醒木一拍,又是一场人间繁华落幕。这时候手头宽裕的客人们取出自己的打赏放到桌上,茶馆小厮也是适时举着托盘在听众间游走,笑眯眯的看着听众们扔来赏钱。

        晌午时分,茶馆今的客人比平时多了不少。料峭春寒,行人过客也都愿意在茶馆炭火旁停留烤一烤身子。

        以前还总会有一堆孩子吵嚷着要听妖精志怪,今天下了雪,大概都跑去玩雪去了。

        倒也不是所有,茶馆角落依然坐着的一个孩子,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人,精致漂亮的小脸上还写满稚嫩,却已经束发于顶,打扮成一副大人模样。

        少年名叫吴铮,正是清晨客栈里那个梦中惊醒的少年。早上从客栈出来,食了些餐食便在城中闲逛,这会儿逛累了就在茶馆中点了盏茶歇歇脚。

        故事精彩,吴铮观其他桌上茶客都在纷纷打赏,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吝啬,便从身前的包里倒出了一堆铜钱在桌上,哗啦啦声响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不远处的小厮看到少年身前堆成一堆的铜钱还以为遇到了什么大户人家的少爷,心里一阵激动。

        但当小厮移步桌前,却见对方将铜钱在桌上铺开,一枚一枚的清点着。

        吴铮从钱堆里挑出了面相最烂的两枚,又举在空中对比打量一阵,选择将其中一枚扔到了小厮的托盘里。又在对方目瞪口呆的眼神下,把剩下的钱用胳膊又一把划拉回了包里,又是一阵哗啦啦的声响。

        小厮失望的离去了,吴铮继续喝着白水,等待着说书人接下来的故事。

        “徐先生,最近北方侉子那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不如说来让给大伙乐呵乐啊。”

        有茶客在听完故事后,叫嚷着让姓徐的说书先生说些北方的消息,并得到一群人的附和。

        原来扬州为康国故地,后被北方宁国所灭,统一至今也不过十几年的时间。这之前南北对立打了几十年的仗,双方自然不可能立刻亲如兄弟。到如今南方境内还不断的有康国旧支持者不断煽动乃至造反的情况。

        总之南北虽然如今一统,但对立情绪依然不减,矛盾深重。所以听听北方人的笑话是扬州众人很喜欢的事情。毕竟这世道,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听说老对头的日子过的更惨,心里总会平衡许多。

        此刻台上的徐姓先生许是看台下起哄的茶客有些多,倒是没有扫大家的性子。

        “好说好说,徐某人最近还真得了个了不得的消息,今儿个就和大伙细说来。”

        徐先生警惕的左右打量一眼,尽力的压低音调,一副想要保密害怕隔墙有耳的表情,但声音却能清晰的传入茶馆内所有人的耳中。

        “各位可能有消息灵通的知道此事,去岁冬至,县衙晚上偷偷从城里运了十几车粮食出去。”

        说书先生只此一句便住了嘴,只等有人来接茬。

        众人大部分茫然的眨眨眼睛,显然丝毫不知此事。也有几人面露思索,回想着线索。

        有茶客忽然一拍脑袋,叫喊道:

        “哎哟,我想起来了,去岁冬至前后,我七舅姥爷在城门值夜,亲眼看见十八辆大车三更时分自北门而出,难道是先生所说的粮食?”

        此言一出,惹得众人齐齐看来,都是一脸吃瓜的表情。

        也有人连忙催促:“然后呢?”

        那人看着自己突然成了众人焦点,一时有些紧张,听到催促,只得讪讪回道:“嘿嘿,我只是听我七舅姥爷提了一嘴,具体如何我就不得而知了。”

        众人闻言一阵失望,不过很快又有人出来爆料,把众人的注意吸引了过去。

        “哼哼,确实有此事,十八车上等精粮,县尉领人亲自押送,不过你们猜猜这批粮食最后到了哪里?”

        说话者是一位豹头环眼、五大三粗的莽汉。

        “去了哪了?”众人好奇心骤起,哪里有人真的去猜,纷纷追问。

        “嘿嘿嘿,被人抢拉!那么多的粮食,出城不到二十里,就被人一锅端了去,咱们县尉最近几个月为什么总是带兵出城,你们以为是干嘛去了?”

        那汉子咧着大嘴,语气里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众人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海兴县周边虽不是什么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安宁地道,匪徒强盗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但劫掠官兵这种事可是等同谋反的大罪,什么时候自己这小县城里出了这种狠人。不免心中一阵担心。

        “咳咳。”说书先生见有喧宾夺主的势头,赶忙出声把众人的注意拉了回来,微微看了一眼人群中有些得意忘形的莽汉,悠悠说道:“粮食去向可不是我们能够妄议,想来县尊自有办法,回归正题,诸位可否知道这粮食本要运往何地?”

        这次众人都道不知,那莽汉也没能在爆出什么料来。

        “呵呵。”说书先生这下心满意足,抚须不语,吊足了众人胃口。

        直到又听了众人着急催促几句,这才缓缓开口:“这粮食是要往北方运的。”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了群情激奋,众人七嘴八舌的咒骂起来。

        “往北?运给北方佬?”

        “我们辛苦存下来的粮食凭什么给他们糟蹋?”

        “……”

        说书先生也不制止,悠哉的喝了几口茶水,待局势缓和,才双手虚按,制止了众人,说起了不知真假的故事:“听说北边起了兵灾,草原人大军南下……”

        说书先生一时口若悬河,一时将北方惨状讲的历历在目。

        原来去年草原上早早降了雪灾,本就困顿的草原人一时损失了大量的牛羊,更加穷的叮当响,连饭都吃不起了。眼看南方邻居还在吃香喝辣,于是倾巢而出,兵分三路南下,想要抢一杯羹。

        虽说草原人来势汹汹,但宁国边军也不是吃素的,灵州肃州两地边军人数虽少,却依然寸步不让,将对方两路大军挡在边关之外。但事情却坏在了东路的辽州,辽州守将嗜酒轻敌,竟被草原蛮夷以计谋关,一时辽州门户大开,草原人深入辽州腹地烧杀抢掠。

        宁国朝中自是无比震怒,自十余年前宁国骑兵马踏漠北后,北方胡虏一度俯首称臣。如今竟然在手下败将手中吃了这么大的亏,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即使辽州守将在朝中有些关系门路,但依然被强令务必将草原人全歼于关内以待罪立功,不然就是脑袋落地。

        哪成想,这道命令虽是八百里加急,但依然没跑过对方撤退的脚步,命令传到守将手里,草原人已经带着财货粮食重新回到草原撒欢去了。

        辽州守将收到命令当即傻眼,奶奶的,别说人都跑了,就算人没跑凭他手里的残兵败将想把胡狗全歼也是痴人说梦。所以眼珠子一转有了定计,杀不了胡虏,还杀不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反正军功以割耳为证,杀民冒功就是了。

        于是辽州经此一役算是十室九空,女人财货尽被胡虏掳掠,老弱被自己人杀死割耳冒功,至于青年精壮纷纷南逃大多也被世家趁火打劫掠为奴仆。一州之地骤然荒芜下来。

        茶馆内众人听完,一时也沉寂下来,没有像以前一样幸灾乐祸,反而心里有些堵堵的。

        有茶客对着旁边同伴轻声感慨,声音听起来微微有些颤抖:“宁国朝廷残暴无道,赋税徭役已经压得人喘不过气了。又有地方世家豪族当道,压迫百姓。现如今连军队都开始对自己人挥起屠刀。这年头,没有活路了啊。”

        因为茶馆里非常安静,虽然这茶客已经压低声音,但还是被旁边的人听了去。

        有人闻言却是充满乐观道:“谁说不是呢,不过还好我等生在江南,咱们南方得天独厚,老天爷赏饭吃。”

        此话一出引得众人优越感顿生,悲伤之感少了许多,又嘻嘻哈哈的讨论起来。

        吴铮听着不屑的撇撇嘴,其实南方的恶心事也不见得少多少,只是扬州富庶,海兴小城又不是兵家之地,所以多年来倒是确实少有兵祸,也难怪听到县城周边竟有劫掠官府的恶贼时众人的反应皆是惊吓。

        之前那爆料的莽汉此时倒是对对这群粉饰太平的人们有些不满,粗着嗓子回呛道:“哼,咱们过的就舒服了?不说愈加苛杂的赋税,就说咱们这的那些大家族,一个个和土皇帝一样了,县里那李家肆意掠夺我乡亲田产,哪里有把我等当人看待。”

        莽汉的话一处,让整个茶馆内为之一静。片刻之后,才有一老者低声出言相劝:

        “小伙子,慎言慎言,此言要是被人家听闻,你可要大祸临头。”

        “他李家做得,如何说不得了?”那汉子嘴上不留情,开始数落起那李家的罪状来。

        吴铮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这李家和他有点渊源,正愁着找不到地方打听更详细的消息呢,这就有人送上门来。

        正在这莽汉滔滔不绝的描绘着李家这一家子的累累恶行,忽的从茶馆二楼传来愠怒的呵斥声:“娘咧,怎地就没我李二宝英勇的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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