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水贼

　　我和小蔓来到中堂的时候，连每天头悬梁锥刺股的升恒都出来了，正在和周先生讨教问题，看到我们来了，便止住话题，大家分别落座。我们并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是由于我和致远犯了错，我们两个很明智的选择缄口不言，升恒一向不爱说话，所以今天餐桌就有些安静了。大家默默的吃完了饭，周先生对我说道：“算算时间，天佑应该快到津门了，你们过去接应一下他吧。”我知道周先生是想暂时把我们调出京城避避风头，于是点头称是。
　　下午将小蔓送回永宁侯府，嘱咐她万事小心，我和致远便打包行李，当天就被周先生送出了京城。
　　我们骑马行至涿郡的码头，在天黑以前登上前往津门的客船。在船上吃罢晚餐，我去甲板上透透气，顺便赏赏月，怎奈天公不作美，连一颗星星也看不见，我在甲板站了一会只好进船舱睡觉去了。
　　半夜睡得正熟，感觉好像有人在摇晃我的胳膊，一激灵我瞬间就清醒了，抽出身下的匕首就向那人刺去。那人轻而易举压下我的手腕，压低声音道“是我。”
　　“致远，你大半夜跑我房间干嘛呢？”
　　“小点声，我刚才听见外面情况不对，好像有水贼在攻船，赶紧起来。”
　　我起来收拾好，我们俩人偷偷摸摸沿着窗边往外走，我给致远使眼色，情况不对就跳船，我们两个水性俱佳，游到岸边不是问题。
　　越往外走，外面开始乱起来，忽然船身一震，就听见外面有人大喊“着火啦，快救火，他们有子母船！”紧接着船身又震了两三次，等我们艰难的到达甲板的时候，整个船身已经四处起火，见事不好，一部分人放下船上的轻舟想要逃离，一部分人则直接跳进了河里，六月的河水温度适宜，人们穿的也轻薄，水性好的人可以直接游到岸边，然而还没有走多远，暗处射来箭矢，许多人直接沉入水里，不久又浮起来，染红了河面，在火光的映照下，能看见不远处驶过来十几艘鹰船，将轻舟和大船团团围住。
　　一看手段就知道是有预谋的老手，再看他们驾驶的船，一般的水贼可没有这么高的配置，估计还是官匪勾结，什么时候津门的卫所这么堕落了？南来北往的客船这么多，怎么之前一点消息也没有听说。
　　这帮水贼上船之后倒是没有奸淫掳掠，而是把所有人都抓起来运到了一处地方看管，此地偏离了原本的水路，是一个四面环水的小岛，岛上还有一些人看守。我与致远被分到了不同的牢房里，我被关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一位狱友了，看样子年纪应当比我大一些，瞧着也是富贵人家出身，我这长相叫俊俏，人家那长相叫英俊，这就是伪装与真实的区别。那人虽身陷囹圄，却一副吊儿郎当无所谓的样子，嘴里还叼着一颗狗尾巴草一上一下的晃着，跟个痞子似的。
　　我仔细察看了这间不大的牢房，只在接近屋顶的地方有一扇铁质的窗户，我寻了个离那人最远的角落坐下。不一会，就来了个水贼，挨个牢房的问每个人的姓名，年龄，家里是干什么的，我听见致远故意回答的特别大声，他应该离我这里有三四个牢房的距离。
　　“贼头贼脑的干什么呢？叫什么名字，家里做什么的，还不快说来。”到我这里的时候，那水贼分外嚣张。
　　还真是贼喊捉贼，我摆出一副牛逼轰轰的面孔，“你们这帮水贼，敢绑架我，知道我爷爷是谁吗？他可是鲁国公郭长达，我是国公府嫡孙郭笃行，你们等着我爷爷带兵踏平这里吧。”
　　“骗谁呢你，鲁国公府的不在京城好好呆着，跑这运河上干嘛？”
　　“你们这帮水贼算什么东西，小爷出去游玩还需要提前给你们通报啊，还不赶紧把小爷放了。”
　　讯问的水贼不理我了，朝我的狱友喊道：“里面那个，没听见问你话么？”
　　狱友心不在焉的回道：“张云，家里是做丝绸生意的，我跟着出来拜见一些长辈。”
　　水贼转身要走，我急忙喊住他：“哎等等，给我拿盆水过来，我要洗漱一下，不然等小爷出去了有你们好看的。”
　　水贼没有回答就走了，不多时端进一盆水来。我刚才看见牢里有一根一米多长的木棒，这牢房的窗户都有些生锈了，想来应该是可以掰弯的，那这个狱友是打晕呢还是打晕呢？
　　“郭笃行。”
　　吓死我了，狱友悄无声息的就站在我旁边了，我愣了一秒钟，才反应过来他在叫我，声音倒是很清冽悦耳。
　　“叫小爷何事？”态度一定要横。
　　“在下之前与郭慎思公子有过几面之缘，不知他最近如何啊？”
　　“你说认识就认识，我知道你是谁啊？一边去一边去。”这还是郭府的半个熟人呢，还是打晕算了。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转身往回走的一瞬间，我伸出手掌向他后颈砍去，谁知他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一个侧身我就打空了，还没使出第二招就被他一个擒拿，按在了地上。
　　偷袭不成反被擒，真是太尴尬了。我只好展示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标准微笑，道：“这位小哥哥你干什么呀，我刚才只是看见你背后有只蚊子，帮你拍一下。”
　　那人眉梢上挑，邪魅一笑，“鲁国公府的每一位公子我都认识，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我在京城还从来没有见过你呢。”想诈我？没门。
　　那人旋即胳膊上一使力，我痛的招架不住，赶忙求饶：
　　“这位少侠，我有办法出去，你要一起出去么？”
　　狱友果然心动了，“什么办法？”
　　“可否先放开我，反正我也不是你的对手。”那人闻言将我放开，我揉揉发酸的手臂，手劲可真大。我将外套脱下浸入水中，然后捞出稍微拧一拧，对他说：“你把这衣服绕过窗户的两根栏杆之后，把衣服两端系住，”我把木棒捡起来，接着说：“然后把木棒放进去一直转，就像拧麻花那样。”
　　狱友一看就是实干派，问都没问为什么就照做了。转了几圈之后，两边的栏杆挨在了一起，我们如法炮制，又把旁边的两根绕在一起，靠里的一根绣的有些厉害，直接断了，这样弄出的空间足够我们两个瘦人爬出去了。
　　狱友身手敏捷，双手一撑就从窗口跳出去了，我先把湿衣服和木棍扔出去，然后跳起来抓住栏杆往外爬。爬出去之后，没有看到那个狱友，我到距离这里三个牢房的窗口学猫叫，很快听见里面传来几声闷哼声，致远这手起刀落的砍晕人比我利索多了，我听见他叫我名字之后回应了一声，然后开始在外面拧栏杆，臂力不够还挺费劲的，耗费了一会时间，终于将致远救了出来。
　　我们两个刚准备起身离开，狱友跟魂似的又飘了回来，神出鬼没的。他低声问我们：“你们打算怎么离开？”
　　我抢答：“当然是找搜小船偷偷的跑，我们两个都不会泅水，你会么？”
　　那人没有回答，冲我们一招手：“跟我来。”
　　本来以为他找到了有船的地方，结果到了以后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狱友吹了声口哨，不一会水面荡开波纹，一个看不清是什么的庞然大物跃上岸边，跑到狱友身边亲昵的蹭着他，会游泳又这么亲人，看样子应该是条大狗。
　　狱友摸摸它的头，对我们说道：“这里比较僻静，你们就躲在这里吧。一会津门的水师就到了，等前面的水贼剿灭了，我就来寻你们。”交代完就领着狗离开了。
　　确定他走远了，我转头对致远说道：“水贼绑架这么多人，好像不止要赎金这么简单，我觉得他们在找什么人。而且这帮水贼使用的不是一般的商船，而是水师里的战船，津门的水师可能有官员参与此事，官匪勾结，这种事咱们不宜卷进去。刚才那小子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难对付的很，咱们先溜吧，英雄让给他当好了。”
　　致远言简意赅：“好。”我们两个潜入水中，悄无声息的往岸边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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