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裴阑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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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没有想到,季则铭这一征战便是两年,更没有想到兄长裴长嬴对她的婚事早有另般打算。
新王庸惰,喜听谀言,裴长嬴在军中劳心尽力,却不得王上赏识。而朝中丞相、穆王当道,权威盛极一时。裴长嬴被二人长期压制、挑拨针对,他忍辱负重,可仍被二人架空了将军之权。
眼见裴府军权旁落、权势衰落,渐陷任人宰割之地,裴长嬴心急如焚,他极想挽转家门渐衰的困境。
而在这时王上却召见了他。
那时的王上虽荒庸无为,但头脑还算清醒,他采纳了近臣闻云谏之言。当下朝堂之中权臣当道,丞相一人独揽朝政,亲王穆王势逼王权。他急需一位对他忠诚不二的将领用军权制衡两人。
此人要与穆丞有巨大分歧,还有与自己有不可分割的利益关系,他才肯放心任用。
而裴长嬴被穆王、丞相压制已久,深恶二人,若提携他的身份,日后他定能帮自己制衡穆王、丞相。
但唯一一点,王上不能安心。他难保裴长嬴日后会对自己忠心不二。可听说裴长嬴对其小妹阑夕最为疼爱,只要裴阑夕嫁于王宫,裴长嬴便与自己有了不可分割的利益关系。
裴长嬴暗知王上的心思,可他已无路可走,若救裴氏危机,就需将小妹嫁于王室。
裴长嬴跪立于殿中,他低首默言了良久,最终仍是朝着正殿上的龙椅叩了首。王上嘴角暗喜,裴长嬴这是答应了。
而裴长嬴自知妹妹不会答应与王上结亲。两年来,她心心念念着言玉;而已过加冠之年的言玉虽不主动与妹妹亲近,但私下回绝了多门亲事。
直至安排阑夕进宫的当夜,他才在准备将此事告之妹妹。
饭过半寻,裴长嬴开口说到:“夕儿,你已过了及笈之年,哥哥该为你谋一个好归宿了。”
“哥哥莫说笑了,夕儿还想多吃几年家中的饭菜呢。”她笑答到,除了言玉她谁也不嫁,她只需等到则铭哥归来在圣上面前为她请婚,便可嫁于言玉。
“宫中的饭菜可比家里的好吃。”
裴阑夕怔住,不明此意,言玉也算是宫中王戚,难道哥哥想通了,要将她嫁于言玉。
裴长嬴见她不解此意,便说到:“宫中能让你风光无限的还能有谁,只有王上了。”说着,他往裴阑夕碗里夹入她爱吃的饭菜。
她蓦然站了起来,先王后才去世一年,王上就要娶亲!王上可是年近半百的人了,哥哥怎会将她嫁于王上!
“我已答应了王上。”裴长嬴放下竹筷告知她。
一时间,千万个念头闪过,阑夕竟说不出话来。她想大闹一场,让哥哥设法取消婚约。
可再思量,她迟愣,家族境况不似从前,裴氏在朝堂处境不易,哥哥定是想借她的婚约来兴复家族地位……而若是不应,哥哥的欺君之罪足以灭族……
可她不甘,她心中已有了言玉。正是这个念头,她蓦然起身,激烈抗言:“我不要嫁给王上!”
而裴长嬴一字未言,此时哥哥不言比言语更可怕。
她此刻只想离开,去找言玉,他一定有办法带自己离开京城。
可谁知,在她起步的瞬间,便头晕目眩,失去神志。饭菜中有迷药,原来哥哥早就做好了打算,只是在等这一时刻……
当她醒来时已在龙榻之上,不久便成了王后。
裴长嬴得到了王上重用,被升任为禁军统领。
而裴阑夕悲愤欲绝,她随身携带匕首,若是王上再碰她,她便杀了他。
王上荒淫,但的确心喜裴阑夕明艳的个性,未曾将她怎样。但她却自觉羞辱,日日躲在寝宫不肯见人。
一月之后,季则铭胜战归来。当他得知此事,惊诧不已。而得知阑夕近况后,他甚是忧心,遂求言玉:“言玉,你如今虽对夕儿无意,但她这个样子毕竟是有你一份缘故在,若你去劝她,她或许能听进去。”
自听说了裴阑夕嫁与王上,言玉内心对她也是忧心忡忡、放心不下,于是他答应了下来。
再与言玉对坐,裴阑夕羞愧难当。
言玉知她心中苦楚,可想了良久,他开口唤到:“阑夕,你可知小情与大义。”
裴阑夕身子微怔,她满目绝望:“你不必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只这一句,她眼里噙满凉泪,欲起身逃离。
言玉失神心软,他伸手拉住了她。凝视阑夕泪流不止的花容,他只觉心疼。
良久,他说到:“我想说的不是这些……我倾心于你……”此刻他终于愿意坦露自己对她的情意。
裴阑夕一时惊诧,忘记了流泪,言玉坦然淡笑,他的指腹轻轻拭去了她面上的泪水。
言玉顿了顿,他接着说到:“如今虽然你身为王后,但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当初有情有义的阑夕。可你还是裴将之后,裴将军一生护国,身负大义,若你只存小情,远去大义,岂不枉费了我你之前的坐谈。”
言玉之言让她有些醒悟。她回到王宫,细想自己是将门之后,又是王后,可以做的是料理后宫,于是她训练女卫、整治后宫迷乱之风。
王上认为她回心转意,一日去她寝宫,谁知她手持利刃在门廊待候,吓得王上连忙离开了。
……
可时间一长,王后与言玉私相通信的事情竟被丞相穆王暗中查知。
朝堂之上,丞相告发:“王后与言玉私相通信,有违女德,失了王家颜面,请王上处死王后,以正后宫不良之风。”
穆王附和。
年逾五十的王上喜欢裴阑夕的个性,也不能失去裴氏这枚能制衡丞穆的棋子。他身子向后一仰,靠在龙椅上,想了想:“王后小啊,想来今年也不过17。”
可他气不过言玉竟敢觊觎王后,王上向前靠了靠:“那就杀了言玉!”
一臣连忙上前说到:“王上,言玉有治国之才,他将来必能辅佐您,请王上三思。”
“……治国之才我有得是,不差他言玉一人。”王上不耐烦地说到。
季则铭上奏:“臣听闻宫女和太监私通,处以斩首。言玉也是王家贵族,这样处置,有失王上颜面,请王上从轻发落。”
王上若有所思,言玉虽是落没贵族,但终究与王室沾些关系。
“既是王家贵族,更应加重处罚,以儆效尤。”丞相厉声说到
裴长嬴上前跪首:“家妹未出阁前与言玉是有几面之缘,但只是互谈学识,绝无儿女□□。丞相,穆王可看到信中有艳词。”
“这……”穆王无语。
裴长嬴清楚言玉和阑夕并非风花雪月之人。
“但……”丞相还欲加罪于裴阑夕言玉。
“有什么好争的,这样,你们各退一步,让言玉流放。”王上断言到。
“王上……”季则铭还想再说什么,王上却拂袖离去。
良臣心想:王上不顾事实,将此事它当作党派之争的游戏,果然糊涂。
言玉流放已去,裴阑夕才得知消息。
是裴长嬴故意封锁。言玉也不愿她失了分寸节外生枝,悄悄寄往宫内的信中所谈及的也与往常无异。
裴阑夕愤然,她乔装藏匕去刺杀王上,却没想到竟是季则铭护卫王上左右。
王上正欲与妃子宫中快活,遂遣去季则铭等人。
季则铭在退出寝宫时,伸手抓住一位上前伺候的宫女,他将那宫女带到隐蔽处,厉声问道:“夕儿,你是要刺杀王上?!”
裴阑夕正于气愤之际,她出言暗讽到:“则铭哥倒是先知,是我哥让你来保护王上的吗?”
季则铭缓言劝到:“事已至此,你何必执迷不悟去刺杀王上,难道非要让王上动怒,杀了你哥哥和全族吗?”
“我若杀了他,他便没有灭我族门的一天!”
“你……!”季则铭一时哑言。
裴阑夕言语激动起来,她眼中盈着泪,不解地质问到:“王上如此厚颜无耻,荒唐无为,则铭哥为何还要效命于他,只因他是王上?!”
季则铭低声劝解:“夕儿,你不懂。”
裴阑夕自拭泪水,一双含情目哀怨地看向季则铭:“等有一日王上夺了你心爱之人,你便知我为何这样做了!”裴阑夕言语刚烈,转身就要离去。
季则铭愣住,一晃神,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他看向她久久没有言语。
他长于阑夕十二岁,自小便看着她长大。当年他娶妻时,她也不过八岁。可他没有想到长大后的阑夕会悄然走进他的内心。
可季则铭知道阑夕一直将他视作的是兄长,而且自己已然迎娶了卫氏为妻,卫氏娴良温婉,痴情于己,他不能负她。
无论是为她、为己、还是为无辜之人,他都应当断了对她的念想。
这些年来,他将阑夕视作小妹,不逾界限。只是有时他的心还是会不由自主地为她牵动……
待她开始挣扎,季则铭开口说到:“言玉早料到你会杀害王上,让我护王上左右,阻止你做傻事。”
裴阑夕望向他坚诚的双目,停止了挣扎。
季则铭松开了她,他从腰间取出一张字条,递与阑夕:“他临行前写的。”
她连忙拿来看,上面是言玉清隽有力的字迹:莫因我行不测,勿念。
“只有这些?”她失落。
“他临行前匆忙,只写下这些。”季则铭不动声色地说到,他接着劝到:“夕儿,你好好想想,若你今日杀了王上,裴氏之族和言玉便都不能全身而退。”
裴阑夕对上季则铭忧心的双目,她静下心来,他说到对,是自己太过莽撞。
裴阑夕默语,她转身朝卿华宫走去,而身后的季则铭轻叹了一口气。
回到卿华宫的裴阑夕反复摩挲着言玉留下的字条,忽然她发觉字条的边缘似有撕痕,这张字条应是从信上撕下。
裴阑夕细想:该是则铭哥将言玉的信藏了起来。
于是她乔装来到军兵的训营地。趁季则铭身任职务之时,阑夕偷偷进入他的房间。果不其然,她在他的便衣口袋中找到了那封信。
言玉在那信上先是寒嘘,既而写到他不怨因此情而受流放之苦,可转笔他又写到:事过境迁,已是时放下过往、相忘于江湖。此番远行,怕是不会再相见,只愿她在宫中能岁月安好、福泽无疆。
裴阑夕双手颤抖地看完此信,心中再无支柱,她跌坐在地,再也抑不住自己的悲痛,双手掩面,痛哭不已。没了言玉,她不知如何在深宫中撑下去。
这时,季则铭的便衣中掉落出一张画像来,她信手捡起,无意展开来看,发现竟是自己的画像。这画像本是她及笄时,季则铭请来画师画的。她记得画师只画了一张,则铭哥怎么也有。
此时她注意到面前季则铭的桌案上摆放着她当初送给他的玄紫檀盒。瞧那檀盒半开未锁的样子,应是他还没收好,便被人叫了出去。
她伸手打开檀盒,看到里面竟全是她送过的零零粹粹的东西,这一刻她才明白季则铭隐藏的心意。
裴阑夕连忙合上檀盒,心中却慌乱了起来。她面颊之上两片羞云荡漾,手脚亦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阑夕听到屋外传来愈来愈近的脚步声,她起身忙将那封信放回了原处,悄然逃出了房间。
裴阑夕匆匆忙忙离开了训营地,一路忙迭地跑回宫中。
那日,裴长嬴于卿华宫等候了半日,外面已下起了大雨,却仍不见阑夕回来。
他不由担心,转身冷言厉目责怪雨灵道:“阑夕到底去了哪里!”
正当雨灵为难时,阑夕一身男装湿漉漉地走了进来。雨灵迎上前,连忙命侍女取来干爽的衣物。
裴长嬴走上前,半忧半责:“怎么淋成这个样子,你去了哪里?!”
阑夕却冷面回复裴长嬴:“哥哥是怕我跑了不成?裴统领放心,即便我想逃出王宫,也要您手下的禁军同意才行。”
裴长嬴自知在她婚嫁一事上对不住妹妹,他缓言劝到:“夕儿,将你强嫁与王室,是我不对。可裴氏当日需要一个王后去逆转困境。”
裴阑夕冷哼:“王后又如何,哥哥当真以为一个王后便可保住裴氏日后的荣盛富贵吗?”
裴阑夕向前走去,却觉气不过,她忽然转身激动地冲裴长嬴说到:“王上无为,国运日下,以今日之势,哥哥能保证百年内祁氏王朝尚存吗?!到时国之将倾,一个王后又有何用?!哥哥到时又打算用什么来护住裴氏荣盛?!如今哥哥用我去赌裴家荣宠,可你怎知到头来自己不会输得一败涂地?!”说罢,她泪水涌了出来,裴阑夕回身快步向内殿走去。
裴长嬴半日怔在原处,他回过神,紧扣佩剑。他不会让自己输,不会让妹妹输,更不会让裴氏输。若祁氏王朝不能给予裴氏荣盛,那自立裴氏王朝也不是不可!
七个月后,天降大雪,王后生下女婴,裴长嬴自有打算,他将准备好的男婴带到王后面前。
王后厌恶王上,又怎会喜欢这个孩子,她清楚哥哥的打算,她面无表情道:“全听哥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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