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1章

信息来得太过轻易，仿佛直撞上枪口一般的巧合，困扰他们的毒物，正好属于顾苡谦最熟悉的偏门领域。

        如果顾苡谦没有认错，最渴求灵气的灵药出现在最缺少灵气的时代，反常的现象后，肯定有什么更深、更潜在的联系。詹杨未傲撑着头飞速地思考，隐隐有种被盘根错节的阴影环绕的错觉。

        他再次向对方确认：“你能肯定是它吗？”

        顾苡谦斜瞰他一眼，拎起手中的玻璃瓶让对面的人看见。少量的真气缓缓穿透玻璃，靠近了安静漂亮的蓝色粉末。

        明明该是死物的粉末在碰到真气的一瞬间，突然像是活了过来，粉粒化作浓郁的雾气，充盈在小玻璃瓶内。它将四周的真气蚕食殆尽后，便迅速地收缩，形如火焰的气团仿佛拥有心跳，它规律地律动仿佛蛰伏的姿态。

        没有真气的供养，那团火显得原来越浓稠，隐约能从它半透明的身体中看见析出的颗粒。它开始躁动不安地在小瓶里打转，在溃散的前一刻，穷途困兽般狠狠地撞向顾苡谦所在的方向。

        薄冰裹住了玻璃，等顾苡谦抽走寒气，那瓶里又只剩下了静默的固体。

        顾苡谦将玻璃瓶轻轻放在石桌中央，“确实是巫荧灯。有人把它内部的毒瘴炼化成了这副样子，可惜技艺不精，炼化得并不彻底，连灵物自身的灵性都没有抹去。”

        詹杨未傲把桌上的点心茶具都挪到了远离那瓶粉末的地方，继续追问：“炼化？”

        顾苡谦敲了敲桌面，指向中央：“你能从它里面感受到真气或灵气的存在吗？”

        “什么都没有。”詹杨未傲摇摇头，“我先前一直把它当作单纯的毒物，没想到它还会有灵性。”

        “技艺如此拙劣，应当就是这个时代的年轻人所为，但这种技法是很古老的一种炼药法门。”顾苡谦顿了顿，略作思量改了口：“不，应该叫做炼毒法门。”

        “先辈创造这种方法的初衷，是为了人们能够使用副作用较大的丹药。一人服用母药，而让其余数人服用子药，由服用子药的数人来分担丹药的副作用，而丹药的药性则归于使用母药的人。”

        “可后人却用它来制毒，造的多是些掠夺损人的药物。曾经有个大宗门，就因为门内有个丹修动了歪心，给自己的同门下毒。用子药剥夺旁人的天赋、血脉、修为……再转移到服用母药的自己身上。凭他一己之力，就毁了一整个宗门，最后他也是被打作魔修，被正道诛灭了。可杀人有什么用？这种炼毒的方法却是继续流传了下来。”

        顾苡谦推倒了玻璃瓶，轻缓地滚动它：“这瓶里没有灵气真气，因为这是子药。被它吸收的一切都被转移到了母药那里。”

        顾苡谦面上浮出淡淡的嘲讽：“不过用巫荧灯来练子母毒简直是自作聪明，多此一举。它原本就有以毒瘴控人心智反哺己身的功效，只需取毒瘴往丹药中加一点，再服用灵草无毒的根茎，以此从本株那里分到灵气即可。”

        蓝色的粉末随着滚动的瓶身翻涌，仿佛起伏不休的海浪，随时能把周围的一切吞没。

        “就凭那人的炼化水平，放着不管，也迟早被母药中巫荧灯复苏的灵性反扑。”魔修轻扬的嘴角掺着残忍的味道，“也许会被抽干生机变成人干吧。”

        詹杨未傲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他一把夺过顾苡谦手中的玻璃瓶，小心地收好。

        他理了理自己稍显凌乱的衣物，正襟危坐道：“罪魁祸首被反噬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但那些受害人呢，他们会怎么样？”

        顾苡谦耸肩：“如果他炼化功力稍高一些还好办，母药载体死了，子药自然无用，自己修炼把丹田内的东西化掉就好。可惜他学艺不精，那子药自己还残留着灵性，即使下毒人没了，仍会作威作福。”

        “你的意思是没办法了吗？”詹杨未傲面色冷硬。

        顾苡谦只手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反问：“一枚丹药中带了多少那蓝色的东西。”

        这句提问让詹杨未傲心中燃起点希望，他一撑桌子站了起来，飞快地掏出手机：“稍等，我打个电话问问。”

        把问题委托给詹杨未傲的许越岳，在被薛远忠带走后不久，就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凤溪大学，跑到了宋琴办公室里等待着消息。

        正在被宋琴奴役着搞卫生的许越岳，支着拖把杆一度萎靡不振，可在听见手机铃声的时候他又瞬间支楞了起来。

        “老大来电话了！”他急急忙忙地去够办公桌上的手机，打开免提，和宋琴凑到一起眼巴巴地等着答案。

        “许越岳，详细的待会再告诉你们，现在你们先回答我的问题，那种培灵丹里毒物的量大概有多少？”

        宋琴不带犹豫地冲到桌前，飞快地从操作办公桌上的电脑，打开了实验记录的文档，镜片后的双眼迅速地扫过。

        “那种丹药明显是自制的，品控很差，但每颗药中有毒物质的含量都没有超过01。虽然存在有学生服用复数药物的行为，但之前的视察中，学生丹田内的毒物残留都只是少量，相应证的是出现的症状也都是慢性的。所以这件事一开始被定性为偶然事件。”

        电话那头的詹杨未傲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一道隐约的男声传了出来：“少量……呵呵，都用出大范围投毒的手段了，没想到竟还是个心慈手软的好心人。”

        听到那道声音的瞬间许越岳就眉心一跳。宋琴扭头看他，就看到许越岳抱着拖把蹲在了门边。

        “怎么了？”

        许越岳虚弱的开口：“没事，我有点胃疼，你继续。”

        詹杨未傲全当没听见顾苡谦的打趣，径直把手机递了过去，示意让他有话直说。

        “东西少那事情好办。”顾苡谦打量着那个被叫做手机的小方板，“知道锁灵阵吗？”

        “当然。”

        顾苡谦笑着感慨：“别的都丢了不少，阵法倒是传承得不错。”

        “不用很大，容得下一个人就可以，往里面注入大量的灵气，再把人置于阵里就可以。确保那人没有意识，丹田保持空乏，不会吸纳其中的灵气。”

        搞科研的宋琴听到“大量”这样空泛的形容词就直觉不妙。

        她赶忙问道：“大量是指多少。”

        顾苡谦抬手在半空中一抓，亭中的灵气被攥取凝聚，化作几颗灰尘大小的液体。他挥手散去它们，淡淡开口：“如果是你们这……让人呼吸困难几乎窒息的程度就可以了。”

        “……”宋琴情不自禁地一噎，与许越岳交流了一下视线，长叹道：“没问题，我去找人准备。”

        “除此之外，……”顾苡谦抬眼看向举着手机浑身发僵的詹杨未傲，紫色的眼睛里满是戏谑，“还需要有人处理掉被灵气吸引出来的毒瘴，我看你就很不错，雷劈的挺准。”

        詹杨未傲也噎住了，忍不出吐槽：“你跟谁学的说话艺术，能把人气死。”

        顾苡谦微笑回答：“我师兄。”

        詹杨未傲回忆起唐沐上学的时候，口吐芬芳舌战群儒的场面，一时有些失语。

        “看出来了……确实是一脉相承。”

        詹杨未傲向那边确认了受害者的人数，已经接近了三位数而且还在日益上涨，思忖许久，他还是决定自己亲自走一趟，配合尽快解决问题。

        顾苡谦歪头看着忙碌的詹杨未傲，眼中尽是漠然。

        “没事了的话，那就此作别。”顾苡谦拿剑起身，向忙着沟通事宜的詹杨未傲告别。

        詹杨未傲看向他，用手封住了手机收音处，小声问道：“你接下来打算去哪？”

        顾苡谦转动着剑穗上的紫色玉珠，神色愈发柔和：“我去看看他。”

        詹杨未傲看了眼时间，想到唐沐现在应该还在杨家对付杨小晚，开口提醒道：“他现在在杨家那边，你可能找不到他。”

        “我知道他在哪，一直知道。”顾苡谦点了点自己眉心，那是三生花瓣栖息的地方。仿佛有无形的丝线从那里延伸而出，将两人勾连在一起。

        顾苡谦御剑离开，詹杨未傲继续和凤溪大学那边沟通。

        宋琴跑到学校管理层门口，堵着门唱红脸，帮衬着詹杨未傲推进处理速度。

        而最开先忙里忙外的许越岳却成了此刻唯一的闲人。

        他索性溜达到了学生宿舍，在楼下小卖部掏钱买了箱肥宅快乐水，挨个慰问之前帮他在学院论坛上打江山、控制场面的学弟学妹。

        太阳向西偏了脑袋，树影人影斜斜地拉长，许越岳点了点箱子里剩下的碳酸饮料，舒展了一下自己嘎嘣脆的身子。

        一个比他更显憔悴的男学生，挂着快到下巴的黑眼圈，行尸走肉般地从他面前飘了过去。

        许越岳眼睛一瞪，直勾勾地望过去。

        对方扭过僵硬的脖子，向许越岳打招呼，连成片的哈欠里嵌着零星的字眼：“学长早上好……哦，不对，晚上好啊……我回去睡觉了。”

        许越岳认出了他，那个之前闭关的论坛管理员。

        “你……怎么了？”许越岳看着活尸似的学弟，咽了口唾沫：“你不是闭关去了吗？”

        “突破失败了呗……”古梓衣僵硬地牵动嘴角，露出个惊悚的笑，“辅导员的名言名句——没有突破失败过的人生是不圆满的。

        许越岳不动神色地退后两步，“那你现在这是……”

        “删了一天一夜的帖子……”古梓衣有气无力地开口，眼中却有渐渐火光燃起，配着那副死人般的面孔，显得杀气四溢。

        “哇，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水军小号，生命力顽强得就像蟑螂……”他的声音飘忽似枉死冤魂，说着说着直愣愣地盯向了许越岳，“学长……你答应我件事呗。”

        许越岳的冷汗瞬间把后背湿透了，他想逃，可为了自己学长的颜面，只能梗着脖子干巴巴地接话：“您说……”

        古梓衣眼中绿油油的火摇曳，“你们如果找到了罪魁祸首，麻烦告诉我一声。”

        他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掏出了自己的本命灵器，出人意料的是，那是根电棍。

        “如果我没空，就麻烦学长你帮我踩两脚……如果我有空，那我一定亲自过去折磨他……”

        他仿佛已经看见了那副美好的光景，阴森森地笑着。

        “谢谢学长哦……”

        许越岳抱着纸箱，殷切地为他送行：“不谢不谢不谢，学弟慢走啊，好好补觉啊，身体要紧啊，之后记得去看心理医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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