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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7章


唐沐站在熟悉的院子里,一时无语。

        日光澄澈,云雾于山间缭绕,青砖绿瓦,风铃摇曳,古树如盖,叶影婆娑……这是曲宁的院子。

        唐沐也不当自己是外人,直截了当地坐到了地上,他托着下巴在巨树斑驳的阴影下眯着眼,毫无感情地念叨:“好耶。下午被打断的梦晚上竟然能续上,真棒哦。”

        这是顾苡谦离开的第一晚。明明只是才认识几天的人,唐沐却感觉自己的房间忽地变得空荡了。

        他不应该是这样感性的人,唐沐尽力保持让自己表现如常,但还是憋不住在睡前裹在被子里滚来滚去,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绞成一团,他一边唾弃自己傻逼似的行为,又碎碎念着某个不告而别的家伙。

        而刚一沉入梦乡,再一睁眼,他就又站在了这个古色古香的院落里。

        反正没人看得见,唐沐心念一动,干脆呈个大字躺在了地上。

        “阴魂不散的……走了都不让人安生,还要跑到梦里闹腾。”唐沐摸了把脸,很是无聊地望着上方葱郁的枝叶。下午也不知道为什么,和顾苡谦聊着聊着人就撅了过去。现实里,他睡了不到一个小时,梦境里他估摸着也差不多看了这么久的热闹。

        如果和下午时一样,睡了多久,自己也会在这个梦境里待同样时间的话,那他至少要在这里枯等八个小时。

        无法触碰任何东西,也无法被任何人看见,那看戏吃瓜和发呆就是他唯二能做的事了。

        唐沐将手垫在脑袋下边,百无聊赖地数起了树上的悬挂的风铃。

        “怎么感觉好像比上次少?”尽管先前梦境中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很多,但他也能隐约记起那棵树的模样,葱郁的枝条下,高高低低的风铃如枝干上缠绕垂下的丝绦。

        而眼前的木枝,只有最下面的一层枝干上,有如星的风铃点缀,就像是那些更高处的还没来得及系上。

        虽说是同一个地点,但这两次梦境的时间点似乎不太一样,这一次是顾苡谦更过去的记忆。唐沐愣了一阵,眨巴着眼睛,慢慢地望向里屋的方向。

        系上满树的风铃需要多久呢?

        日后为人唾骂的魔修,那时兴许也只是乖巧的孩童模样。

        说不想看糯米团子似的顾苡谦肯定是假的,和软乎乎的孩子比起来,上次那个五官已经张开的少年实在算不上惊喜。

        唐沐想到这,鲤鱼打挺似地支棱起来,稍显兴奋地搓了搓手,鬼鬼祟祟地摸到主屋半开的窗边,探头探脑地往里张望。

        未来容貌艳丽的男人,此时此刻是个脏兮兮的小孩。脸上身上满是已经干涸的泥渍和炭黑,齐肩的头发也乱糟糟的顶在头上,只能靠那双灿若宝石的紫色眼睛才能认出他。

        没比桌子高多少的男孩很是局促地站着,明明身侧是木凳、床铺,不远处的矮几边也摆放着蒲团,但他就只是揉着自己皱巴巴的衣角,垂头站着。

        唐沐没想到会看见这样一个狼狈凄惨的男孩。他不自觉地穿过屋墙,在男孩面前蹲下,手指徒劳地抚过他脸颊上显眼的泪痕。

        这只是个来自过去的幻影,自己只是个无能为力的看客。无法触碰,无法给予拥抱,甚至连泪水都无法替他拭去。

        来自未来的唐沐所做不到的一切,属于过去的某个人却能够做到。

        唐沐身后一只手伸了过来,屈指在男孩额头上一弹。绣着金边的黑色宽袖在半空晃荡。

        “小孩,给你找了凳子,怎么还跟个木头似的杵着。”曲宁捏了把幼子软嫩的脸颊,“该不是个傻子吧?那我捡你回来不就是多个吃白饭的?”

        闻言,男孩本来已经止住的眼泪,又控制不住地往外涌,抽噎声中他艰难地开口:“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别不要我好不好?”

        “这可不好说。”曲宁见着男孩委屈的表情,乐极了,于是存心逗他,装出副很犹豫的模样,“我为什么要留下你呢?你这小,什么都做不了。”

        “你让我干什么都可以……不、不会的我都可以学。”男孩眼中蓄满了泪,他口齿不清地推销着自己,想要留下的迫切念头溢于言表。

        曲宁看着似乎把人吓狠了,终于收了玩乐的心思,嘴也立马软了下来:“要留下也可以。那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

        “顾,顾溟。”男孩断断续续地吐出自己的名字。

        “哪个字?”曲宁并指于半空虚点,点点灵光聚集用作笔墨。他和男孩一问一答,一笔一划将他的名字写了下来。

        “小雨溟溟,是个阴名……”曲宁的脸色比之先前略显沉凝。

        顾溟哭红的双眼望着曲宁的神色变化,紧张极了。曲宁察觉了他的不安,也不再多说,一把将人提溜起来,语气恢复了轻松,“先说我可不会收留泥团子,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自己洗干净!等你什么时候白白净净了,我们再继续商量。”

        唐沐坠在曲宁身后亦步亦趋,看着他把男孩扒拉干净扔进了侧屋里早就备好的木桶里。贴着一张符箓的木桶保持着热气蒸腾,兴许是高温,又或是别的什么,泡在热水里的男孩通身红了起来。

        曲宁点了点顾溟头顶,浅笑道:“乖乖在里面泡着,水里放了药材可以舒缓心神,你呢,就把自己搓得白白净净。我没回来之前不准出来,别浪费我的药,不然……不听话的小孩我可不敢留。”

        唐沐左右看看——顾溟把半张脸埋在水里吐泡泡,曲宁转过身就敛去了笑容,沉着脸反手合上了房门。

        他穿过墙面跟向了曲宁的方向。

        尖利的破空声迎面而来,曲宁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切,只飞快抬手掐诀,数张符箓飞出封上了侧屋所有的门窗,而自己却硬生生地受下了这不知从何而来的一击。

        由真气凝成的长剑贯穿了他的大腿,剑势一停便化作一团灵光消散了,只留下道三指宽的伤口。而突兀出现在他身后的人则举起带鞘的长剑击向他腿弯。

        “跪下!”

        带着怒意的声音附上了灵压,曲宁全然不做抵抗,顺从地跪在地上。

        唐沐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住了,他下意识地往最近的房柱后躲,跑到一半又想起来没有必要,干脆收了步子,思忖片刻席地而坐,深吸口气平复心态,继续默默地看着这些已然属于过去的景象。

        骤然出现的陌生剑修一席白衣,宸宁之貌,端得是一副冷若冰霜的姿态。他攥着自己尚未出鞘的佩剑,缓步行至曲宁身前,丝毫不避讳地踏在了方才溅出的鲜血上。

        那人冷笑道:“难得你如此乖巧。这次终于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了?”

        曲宁脸侧覆上了一层因疼痛渗出的薄汗,屈膝跪着脊梁却依旧挺直,他不躲不闪地迎上对方冷硬的神情,不卑不亢:“师尊要罚我,我自然要受着。但若是论事,我认为我没错。”

        “这才像你。”掌门怒极反笑,“撞上南墙也不回头的倔驴,你硬要某天把自己撞死了,还连带着整个宗门陪你一起,才肯罢休是吗?!”

        曲宁仰视着面前的人,坚持己见:“我接的宗门任务是要我铲除陵西山脉一片盘踞的魔修,前往探查时偶遇魔修屠戮村庄,我拔剑斩魔,何错之有?”

        “你错在带了个人回来!!”

        盛怒之下,手中长剑自动出鞘两寸,泄露出的浩然剑气笼罩了整片山头。掌门拂手收剑回鞘,斜眼瞰向面色发白的曲宁,冷声道:“你看见他的眼睛了,那小鬼是什么东西你不清楚?”

        “清楚又如何?”曲宁咧开发白的嘴,“难道我要把唯一幸存下来的一个孩子留在那里?留在尸山焦土上?留在他父母的未凉的尸骨旁?”

        “你就该一剑斩了他。”掌门俯身逼视着自己唯一的亲传弟子,“那里蛰伏的魔修为什么突然要屠村?为什么独独留下他一个活口?他们就是冲着他去的,换言之,他就是那个村子遭逢无妄之灾的根源。”

        “紫瞳若琉璃,天魔似睚眦……”由古籍流传下来的词句被缓缓念出,掌门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曲宁肩上,“这句话你应该从藏书阁读到过。说起来,按你这些年被罚抄书的次数,整栋楼应该都被你抄遍了。那地方你比谁都熟。”

        “那孩子是天生的魔修。你既拔剑斩魔,那便应该斩他。”

        曲宁恍若未闻,一如既往地倔强坚定,“他体质适合修魔,那又怎样?现下,他就只是个普通的凡人孩子,没有修为,心智未开。他生来便是这样,这不是他的错,他也不必为了还未发生的事付出生命的代价。”

        “还未发生……呵,好一个还未发生!真等他入魔道,残杀人命时,你要如何给那些无辜殒命的人交代?凭你,你担得起吗?”

        “那我就守着他。”曲宁眼中有光,如星火跃动,“收他入门下,我来养他教他,教他为人,教他修道,他若自己守不好那条线,那便由我来当那条线。他日后某日若真的堕魔,那便由我拔剑斩他,再自戮谢罪。”

        “只要我在一日,便不会让他走上错路。”

        “你可想好了?”掌门稍有动容,持剑的手罕见地颤了颤。

        他当年为什么会收下曲宁作亲传弟子?其一是看他确实是剑之一道的奇才,而其二……许是看中了这个年轻人那颗如火难熄的赤子之心。虽然倔强的性子实在是气人,但他那样冷的性子,很难不被那双永远怀着赤诚执着的眸子吸引。

        “修行一途本就艰难,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还要分神照看旁人,你真不悔?”劝诫的话说出口,他自己却愣了愣,苦笑摇头,“罢了,你怎么会后悔呢。”

        曲宁嘿嘿一笑,“师尊真懂我。”

        掌门用剑柄敲他头,“你当年入门前被我捡到的时候,在大街上为乞丐出头,险些被权贵乱棍打死,就硬受着,濒死了都不曾求饶一声,说一句后悔。凭这死生不惧的性子,怕是没有什么能让你悔的了。”

        “你现在还没资格收弟子,那这孩子便收入我门下,做你师弟。但我不会过问他的任何事,你说的,你来教他养他。”

        “他那双眼睛过于惹人注目。你既上了心,那就自己想办法护好他。若被人发现,仙盟的人前来施压……我不一定挡得住。作为掌门,我总是要为宗门考虑,不能为了一个弟子弃宗门众人不顾。”

        “是是,绝不叨扰您。”曲宁嬉皮笑脸地哼哼。

        掌门冷着脸看他,忍下暴打自己弟子的冲动,甩下瓶伤药便头也不回地御剑离开了。

        唐沐望着艰难起身地曲宁,神情复杂。

        “顾苡谦说我和他师兄相像,应该指的只有脸吧。”他感叹道,“曲宁才是让他念念不忘的那个人,而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他的憧憬和温柔……不该落在我身上,我受不起啊。”唐沐捂住双眼,脱力似的吐出口气,“走了也好,磕代餐是没有好结果的。”

        消沉了一阵,唐沐回过神来,再一次在心里骂自己矫情。他将目光放回曲宁身上,很清楚这是来自过去的影像,他回忆起顾苡谦给他讲述的,既定的结局——眼前这个惊才绝艳的年轻剑修会在最好的年华殒命,独留下自己悉心照料的师弟,变成他最不希望看见的模样。

        他忽地想起有什么不对。

        “这里是顾苡谦的记忆,但他是怎么知道这场对话的内容的?”

        那种似乎有什么在暗中窥伺的感觉,让唐沐通体一凉。他穿墙进入侧间,果不其然看见本该泡在水里的男孩站在窗边,被贴隔音符的窗扉被他推开一道缝。他就扒在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院落里给自己上药的曲宁,泪珠断线似的滚落。

        泛光的紫色眼眸仿若盛放的桔梗,清浅的眼底,只盛得下那一个人。

        顾溟关上窗,一点点抹去地上墙上被自己弄出的水渍,仿若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缩回了木桶里。

        “师兄……”男孩嘴唇蠕动,把那两个从未念过的陌生字眼珍重万分地含在嘴里。

        曲宁把自己收拾妥帖,确保那个孩子看不出什么端倪,才推门而入。他举止自然地提着个木凳走到顾溟身后坐下,是轻松惬意的模样,仿佛他只是出去散了个步。

        “诶,洗干净好看多了嘛,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之后也不知道会便宜谁。来,靠过来,我帮你洗头。”

        “你想留下?”

        顾溟飞快地点头,却忘记了自己的头发落在曲宁手里,头皮一阵刺痛,差点又把眼泪逼出来。

        曲宁笑个不停,手下却轻柔地顺开顾溟纠缠在一起的发丝,氤氲热气中他轻声开口:“我会留下你,但你成年之前不能再踏出这里。我师父会收你入门下,由我来教你,教你修心教你练剑,这是条很辛苦的路。但……你是个坚强的孩子,是吗?”

        曲宁为男孩铺好了路。

        “顾溟,我问你,你愿不愿意改名字。”

        男孩顺从地轻轻点头。

        “真的?”曲宁扶着男孩的头,指间缠绕着他细软的发丝,“这可不是小事。你的名字是父母取的,若改了,日后的生活也都是用新名字了,你想好了,果真愿意?”

        “愿意。”顾溟的声音有些哭泣后的嘶哑。

        曲宁垂眸笑道:“好。”

        “你如今孤身一人,又尚且年幼,如脆弱的孑然草枝。但草木生命最是旺盛,逆境求生亦是不惧,我便为你取个‘苡’字,你日后也要好好活,纵使孑然独行,也要顽强地走下去。”

        “你……体质特殊,心性尤为重要,我希望你往后为人谦和有礼,即使做不了好人、圣人,至少……别做恶人。如此,我再取个‘谦’字。”

        “顾苡谦,这个新名字你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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