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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玥儿你快看,下雪了诶!”披着浅红长裙的女子兴冲冲地扶着身前的横栏,用手去够半空中那星星点点的细小雪絮。

        “今年的初雪可是格外的早,想来再有些日子就能去院里堆雪人了吧。”

        “阿霜你慢着点,”玥儿不紧不慢地从自己的房中迈出来,轻轻将身后的房门拢住,“你怕不是忘了,前年楼里才有个姑娘一不小心从楼上坠了下去,亏得是有个路过的仙长出手相救,才没酿出祸来。”

        细小的雪絮触之即化,阿霜看着空空荡荡只余下些雪水的手心,鼓起了腮帮子,“这不挺好,保不准这就多出了一段爱恨缠绵的仙缘呢!”

        她拍掉手心的水迹,晃晃脑袋,纤长的眉毛扬出明媚的弧度,“貌美的红尘女子和不苟言笑的正道仙长,哈,这要是出个话本,那保准是咱衍霞街上的最畅销的款。”

        “小不正经,你这脑袋里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一旁的玥儿忍俊不禁,笑了没两声却捂着嘴咳喘起来。

        “玥姐姐!”阿霜脸色微变,赶忙帮玥儿紧了紧披在鹅黄裙衫外的袄子,明丽的脸上浮出一层浅淡的愁色,“都这么久了,你这寒症还是不见好。”

        玥儿压下喉内的刺痒,微微勾起嘴角,苍白的手指眼前将几缕凌乱的碎发拢到阿霜耳后,轻声道:“不碍事,这点寒症也不碍着我抚琴,倒是你,楼里的新曲儿学得如何?”

        “你别提这茬啊……”阿霜皱起脸,像是朵蔫掉的小花,“调子我早背熟啦,但就是那词!也不知道是哪个酸腐的孺子填的词,不知所云不说,还绕口,还尽是些生僻字词!我生生背了它半月,才刚把字认全呢。”

        “你还有胆子怪人家,自己看看平日里读的都是些什么书?正经书是一本不看,我可知道你那柜子里都藏着些……”

        “哎哎哎!姐,我的亲姐姐!”阿霜的脸刷得红了,忙不迭去捂玥儿的嘴,“你,你知道就知道了,别光天化日之下拿出来说啊。”

        阿霜望着玥儿笑意晏晏的脸,有些气不过,却实在是心虚,只能小声的嘟囔:“太过分了,竟然还偷偷看我的柜子,好歹也是闺房呢,闺房是能随便进的嘛……”

        玥儿敲了敲垂在面前的那颗脑袋,“尽贫嘴。还不快去背词,到年关也不远了,到时候要是你上不了台,楼里不知道有多少姑娘等着替你的位置。”

        “哼,想得倒美。要说的话,玥儿姐姐的琴音只有我的嗓子才配得上!”阿霜抱着玥儿的胳膊晃来晃去,哼哼个不停。

        “好啦好啦,瞧你这个恃宠而骄的样。”玥儿捏住阿霜微红的鼻尖,“还咱们鸳梧楼的‘小凤凰’呢,倒活像只刚出栏的小猪羔子。”

        “哎哎疼疼疼!”阿霜仰着头大呼小叫,黑亮发丝间的一枚珠钗不声不响地滑了下去,好巧不巧越过横栏的缝隙,直直坠下了楼。阿霜瞪大了那双蓄着水的杏眼,捂着发红的鼻尖伸手去抓,“呀!我的珠钗!”

        “小心些!”玥儿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抓紧了阿霜纤细的手臂,稳住身形,两人一齐向楼下望去。

        这珠钗看来也并非凡品,从这高楼上坠下也不见缺损,仍旧是流光溢彩。此刻,楼下一位身着白衣的小公子正一手握着阿霜的珠钗,一手捂着头顶,也仰着头张望,正好和楼上的两姐妹视线相接。

        阿霜的神情似乎郁闷了那么一瞬,不过打量着那白衣小公子的呆愣神情,又笑了出来,“姐姐你看,是个呆子。”说着水波潋滟的眼睛转向了身边的玥儿。

        玥儿怎会不知她的小心思,只无奈地笑笑,“你想玩,便去玩吧。不过你也要多放些心思在正事上,这次我不拦你,不过要是下次被我发现你还没把唱词背好,那我可要日日守在你边上,定要断了你玩乐的心思。”

        “玥儿姐姐对我最好了!”阿霜似乎没把后边半句听进耳去,牵着玥儿的手蹦蹦跳跳,少女浅红的裙摆在冬日里像跃动的火苗,让人看了不禁心中一暖。

        阿霜从楼上探出头,扶着横栏冲着楼下的小公子笑道:“小郎君,你手中的可是姑娘我的珠钗。它既偏偏掉到你的头上,这便是缘分了,既有缘相遇,姑娘我请你听曲儿如何,不过茶酒钱可是要自己付。”

        楼下那小公子看起来也不过十四五岁,哪见过这样的阵势和这般热情似火的姑娘,霎时间红了脖子,讪讪垂下脑袋,眼睛胡乱地四下打量,就是不敢抬头去看那红衣的女孩。

        “我们煊儿可是怯了?”白衣小公子手足无措之际,被身后另一个白衣人勾住了脖子,那白衣人眉目含情,一看便是纵横情场的老手。

        他调笑道:“也是,你从没下过山,成天在屋檐底下练傻功,哪见过什么好姑娘。难得出山一次,还到了这闻名天下的衍霞街,这不得好好体会下生活!走二师兄带你去见见世面。”

        说着还冲楼上的阿霜挥挥手,“姑娘,不知能否多带我一个。”

        “无妨无妨,多些人喝酒才热闹。”阿霜白皙的脸庞被浅红的衣裙映着,似乎泛着光,白衣小公子一时之间竟看得有些痴了,见阿霜望过来,才慌忙挤出个僵硬的笑来。

        “傻小子,你可是走大运了。”白衣人在小公子耳边小声念道,“这可是鸳梧楼,这条街上最有名的红楼。这楼里的姑娘们可都不是凡品,只卖艺,却是万万碰不得的。寻常人要是没有请函连大门都迈不进去。而且看这位姑娘居于顶楼,估摸着就是鸳梧楼‘花琴舞歌’四位红乔之一,师兄这次可要跟着你一起享福了。”

        “二师弟,慎言。”带头的青衣人打断了白衣人眉飞色舞的讲述,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的两个师弟,“你带坏煊儿这事自有师傅惩治你,眼下我们仍有要事在身,切不可耽于享乐。”

        “大师兄见谅啊,一定,一定下不为例。”白衣人恬不知耻地嚷嚷。

        在小公子看不到的地方,白衣人面色转眼沉了下来,他逼音成线对青衣人道:“在城中搜寻一个身受重伤的魔修,哼,说得到轻巧。”

        “就算他受了重伤,那也是实打实的元婴大圆满。前日趁着那劳什子兴师动众的伏魔大会,单枪匹马突袭守备空虚的宗门,直接屠了那所谓天下第一大宗的半个山头,被留守的客卿长老拼死一击,以命换伤,这才让人重伤而退。

        “单凭我们师兄弟几个,就算能寻到人,能否活下来都成问题。出头鸟自有别人去当,踏进了这趟浑水,还不知会死多少人。我便只想着如何能保咱们几个平安无事回去山门。大师兄,听我一句劝,安安静静地度过这几日,切莫出头。”

        青衣人仍是那副面无表情的姿态,眼中却多了几分思虑。白衣人晃着手中珠钗,带着小公子越过他身边,走向鸳梧楼的大门,他也不再阻拦,黑沉的眼睛望着两位师弟的背影,片刻后慢慢地吐出口气,默默地跟了上去。

        玥儿待阿霜鸟儿一样翩然下楼后,退回了自己房里。房内窗扉紧闭,三两个带着灵力波动的暖炉置于房中,使得屋内比之外面的寒雪天温暖甚多。她褪去披在身上的大袄,露出下面沾着点点血迹的鹅黄裙衫,对着坐于床上调息的人俯身跪下,“顾仙长,您身体现下如何了。”

        坐在床上的人缓缓睁开双眼,竟是一双极为罕见的紫瞳,他轻轻擦去唇角溢出的点点血色,轻声道:“不必再称我仙长,我早已堕入魔道,配不得你这声称呼,直呼我名即可。”

        “顾……公子,您当年的救命之恩玥儿一直牢记于心,实在是不敢逾越。”

        玥儿不动声色地抬眼,目及顾苡谦身上残破染血的衣衫,眼中流露出些许涩意,“当年两位仙长救下玥儿和父母弟妹,还劳烦二位为玥儿压制寒毒,形同再造之恩。两位仙长的风姿超然,这十几年来玥儿一刻也不曾忘记……只是,为何如今却落得如此地步……”

        玥儿的眼眶不知不觉地红了,“敢问,另一位曲仙长可还安好?”

        “师兄啊。”顾苡谦的手在身侧的长剑上轻轻拂过,神色泛空,声音如那将断未断的游丝,“师兄走了。”

        “走……了?”

        顾苡谦垂眸看着剑,那剑似乎察觉了主人心意,乖乖地出鞘几寸,露出剑铭,“释露”二字刻于形似冰的剑身上,望着那熟悉的字迹,顾苡谦的嘴角勾起一点似有似无的弧度,“仙逝了,神形俱灭,尸骨也没能留下。”

        玥儿不敢置信地捂住嘴,这时理应说两句宽慰的漂亮话,可那些字句仿若卡在了咽喉,她连一个字都无法吐出口来。顾苡谦也不在意,收剑回鞘,好似无事发生,轻声问道:“师兄当年送你压制寒毒的发钗去哪儿了。”

        听到问话的玥儿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向来悦耳的嗓音此时倒有些干涩,“玥儿的寒毒早已深入肺腑,当年曲仙长便说只能保我十数载无虞,现下玥儿知道自己已无几日好活了,便转手送给了一位小妹。”

        想到阿霜灿烂的笑,玥儿的脸上浮出苦涩的笑意,“她娘胎里就伤了根子,又是极阴的根骨,很是畏寒,比起我也不遑多让。想来曲仙长所赠的这珠钗到了她手里,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顾苡谦抬眼看她,“你也是果决。”

        “只是我擅自将它转让,还望顾公子莫要怪罪才是。”

        “死物而已,既已赠与你,你自己做主便是。”顾苡谦拿剑起身,只不过稍稍运功,就又吐出一口瘀血,后背中了一掌的地方一阵剧烈的刺痛,像是触上了烙铁,甚至体内的真气运转都滞涩了片刻。

        他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身形一晃扶住桌角才没跌下去,沉声道,“好一个所谓的正派名门,都能使出这样恶毒的法门,烂到了根子里,哪来的脸给自己贴金!”

        “顾公子!”玥儿被吓了一跳,也不管顾苡谦浑身是血,赶忙扶住了他。

        顾苡谦轻轻推开玥儿扶他的手,摇摇头,“劳烦你收留我这些个时辰。该是时候走了,后有追兵,再留在这里难免会连累楼里的姑娘们。你把这些染血的东西都堆在一起,一齐处理后我便离开。”

        “公子……”玥儿的眼角又红了起来,却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褪掉自己沾上血迹的外衫,又忙忙碌碌地将屋内其他染上血迹的物品置于一处。顾苡谦合眼拼命运转凝涩的真气,咽下涌到喉头的鲜血,掐出法诀,莹蓝的火焰无声地绽开,只消片刻便将那些染血的器物卷了个干净。

        “告辞。”顾苡谦行至窗前,抬手轻推窗棂,踏空而上,眨眼间便消失了,只余下几缕寒彻的风和一句若有若无的,“幸遇故人,珍重……”

        鸳梧楼中举着酒杯的白衣人笑容稍滞,趁着抬首饮酒的片刻,不动声色地望向自家大师兄,看见青衣人微微颔首,“确有灵力的波动,瞬间走远了。”

        白衣人脸色微微泛白,视线扫过楼内遍布的以灵石催动的暖炉,又看向红得像是个番茄的自家小师弟,露出个劫后余生般的笑容,“这算是中头奖了吧。我们没查觉到那魔修藏匿于此,他也没注意到我们,捡回条贱命。”

        他碾掉手中的细碎的玉屑,余光瞟见大师兄也捏碎了师门发放的玉牌,长吁口气,举起桌上的酒壶,仿若什么都不曾发生,笑着说,“今天可是个好日子啊!要喝酒呢就喝个尽兴,小爷我先干为敬,今儿大家都不醉不归!”

        顾苡谦脚下于空中轻点,悄无声息地掠出衍霞街,越过城界,身形一顿,在城外不远处的一条废弃官道上止住了脚步。释露剑无声地出鞘,隐于阴影处灵光流转,莹紫的双眼直视着那个挡在面前的人,“来得还真快,看来你们往城里派了不少眼线。”

        来者是个慈眉善目的老者,穿着极为普通的布衣,站在路中央中就像个普通的老人,手中一柄乌黑的烟杆,摇着头叹惋:“天妒英才啊,顾公子曾是第一剑门的首徒,谁曾想到竟然入了魔,反过来屠戮过去的仙门同胞。”

        “同胞?”他扬起眉,嗤笑出声,“当初三百仙门为了一株灵草追杀我和我师兄的时候,怎么没人记得同胞二字?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只要我还活着,三十年前参与过的宗门世家……一个都跑不了!”

        “而你,区区一个元婴前期就敢挡我的路,所谓的正道名门果然是没人了。”

        “小子,不用逞口舌之利,你现在在这里说东讲西,迟迟不动手,想来是宋长老那锁脉印不怎么好受吧。”

        顾苡谦冷眼望着对方,连日连夜的追逐奔逃,他现下的状态着实不好。后背伤处依旧灼痛,体内灵气运转时强时弱,甚至还有些紊乱。

        若是有个把月静坐调息也能压下去。但现今他身陷囫囵,根本没有静养的机会,此时动手的确颇为吃亏,不过……

        所谓魔修便是逆运真气,违天下修真之常理,逆运的真气侵扰脏腑灵台,往往使人心智失常,行事偏激。

        于魔修而言,气脉已逆,若是再试着将真气正向运转,便是筋脉碎裂,自绝生路的做法。

        但顾苡谦现下别无选择,强行同时正逆运转真气,以真气对冲,来突破那凝脉掌力的桎梏。偏偏那本应被撕裂的经脉却被一股奇异的力量保护着,虽不能令他毫发无伤,却尽力保证他灵脉完整。

        老者语气轻松,可心下还是警惕万分。凝神之际,顾苡谦的身影突然消失了,老者一惊,手中烟杆一抖,浓郁的烟气转瞬漫开,将他整个人团团裹住,显然是个攻守兼备的招式。

        异变陡生,刺骨的寒气从四面八方涌出,十数把冰晶凝成的长剑匿于寒气中,划过奇诡的轨迹向老者刺去,俨然是个粗略的剑阵。老者反应过来,只手飞快地掐动法诀,却仍是慢了一步,周身的烟气转瞬被寒气侵蚀,冰剑将人扎了个对穿。

        顾苡谦的身形在老者身后显现,剑尖上扬径直刺穿了对方丹田,沾上血的灵剑兴奋地震颤,周身的灵光也变得凶戾,在毁去元婴的同时,狂暴的真气涌入将对方经脉与神魂一并捣碎。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像是演练过成百上千遍,不给对方留下任何生机。

        内息不出意料地再次凝滞,顾苡谦的动作也僵直了一瞬,可就是这一瞬间,危险再次袭来。

        一道强悍的神识趁虚而入,他无法运气抵挡,只能任由其如针般直直扎入他的识海。那道入侵的神识直捣灵台深处,脑海深处尽是尖锐的疼痛,他已无暇再对身边的事物做出防备了。

        眉心一点微弱的青芒悄然绽放,隐约可见花形的纹路。

        柔和的暖意瞬间包裹住灵台,在唤回他散乱的意识的同时,悄无声息地碾碎了那道作乱的外来神识。那股暖意继续向下,安抚住他周身躁动的灵脉。

        顾苡谦瞬间清醒了过来,抽剑欲走,身后伤处却忽的又是一阵灼痛,气脉凝滞难以动作。远处偷袭的那个女子也受了反噬,险些从半空跌落,神魂受损口鼻出血。

        顾苡谦周身寒气翻涌,如雨的雪絮翻飞掩人视线。他振剑即走,不愿继续缠斗下去。

        “货真价实的三生花……当年那场乱子就他剩下他一个活人,东西果然留在他身上。”女修抹去脸上的血迹,远远望着对方奔逃的方向,没有血色的嘴唇勾出一点微弱的笑意,“若是能拿到那株药,夫君就有救了。”

        追兵越来越多,越追越近,魔修用剑斩开了路。

        顾苡谦艰难地咽下涌到喉头的血,身边遍地是死人残肢,血几乎淌成了河。

        他强逼着自己直起肩背,像一柄孤傲的剑驻在原地,望向天边源源不绝飞掠而来的朦胧的身影。

        死局。

        明明都是些修为低微之辈,却偏偏人多势众,他们是大多数,是天下世人心之所向,所以他们可以把不同道的人打为魔道,占着道义二字,去烧杀掳掠。

        顾苡谦抬剑粉碎又一个离体逃窜的神魂,断断续续地笑了起来,仰头面向湛蓝的天。

        雪似乎更大了些,顾苡谦从灼痛的肺腑里挤出一口冰凉的气息。体温也是极低,雪花落在他身上,迟迟不肯化开,积起了薄薄的一层。枯树、枯草、脚下湿软的泥地,身边还围着好些聒噪的家伙,着实不是个与世长辞的好地方,但也没得选。

        “好啊,好得很……三十年你们逼死了师兄,现下我也落得了差不多的下场。落得一捧灰、一缕烟散在天地间,也着实是不错……却不知道那奈何桥边能不能碰见几个熟人,一起过桥倒也不算寂寞……”

        冲在最前的追兵还没听个完全,忽地心间震悚,“难道他要……”

        他当机立断拉着身旁的同伴后退,真气飞速流转之际,还冲着围过来的旁人大喊道,“别过来,都走!这疯子要自爆!”

        御剑前来的女修听到自爆二字,目眦欲裂,以真气逼音大喊道,“三生花在他身上!阻止他!”

        无论女修的话引起了怎样的震动,众人又如何眼热地盯着地面上那个形单影只的魔修,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顾苡谦运起周身真气,不顾丹田内元婴震动,于体内全力对冲。他只浅浅地笑着,像是没有感觉到体内经脉撕裂般的剧痛,视线早已模糊不已,眼前阵阵泛白,耳边什么声响也听不见,周身似云般浮起。

        “身死道消,果真是一派清净……”

        突然,体内激烈涌动的灵力停了下来。不是平息,倒像是后继无力似的凝滞。

        他开始下坠。

        ……

        “人呢?!”女修眼睁睁地看着顾苡谦消失在了原地,目眦欲裂地怒吼。十数余正道来人皆茫然地彼此对视。

        “三生花……就是三十年前出世的那株灵草?”有人问道。

        “可不是。”一个辈分稍大的修士向年轻人们解释,“那可是株奇药,位列八大奇门诡药之首,真正能生死人肉白骨的奇药。”

        “奇药出世那年,那场夺宝之争可是闹得沸沸扬扬。你们也别怪老头子我讲不明白,当年那些个参与进去的修士全都祭了宝,无一生还呐。更远些的被波及到的修士……”那修士瞥了眼那个失魂落魄的女修,暗指她那个没了魂魄活死人似的夫君。

        “和死了也没什么分别。”

        “那样一门奇药,传说却是被一个不懂事的小辈毁去了,可惜呀,真是可惜。”他捻着胡须回忆道,“老夫记得那个人好像是姓……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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