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6章 杀与不杀

就当红玉在虎背上撒气时，正主终于来了。不过首先到来的不是人影，而是一片嘈杂的声音。

        在数里之外，灵元爆裂轰鸣之声由远及近，此起彼伏。接着是重物撞击折断的声音，皮革勒紧摩擦的声音，以及鞭子抽打的声音。恐惧惨叫之声这时也随之响了起来，有了第一声惨叫，就有第二第三声，随着敌人的不断逼近，惨叫怒吼声几乎连成了一片。

        不过片刻之后，世界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就在虎王以为那些家伙已经全灭之时，余光却瞥到了两个主人不知何时来到地上，蹲在那里干呕起来。虎王还以为是梁蹇那厮对他们做了手脚，张口就喷出一道数丈宽的风刃向梁蹇射去。

        不过这次梁蹇没有躲闪，因为风刃还没到他身前，便诡异地消失了。两小是被神念中感知到场景给恶心到了，还从来没见过肠穿肚烂，残肢断臂的他们，又如何能受得了那种粗暴至极的虐杀场面！

        “我说你小子打错方向了了吧？”

        秦毅站起身来看着天上，不知是被白色月光映照的错觉，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此时他的小脸很是苍白，连呼吸也比平时弱了数分。显然杀人与虐杀，并不是同一种事情。

        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高天之上出现数十道光点。此时皎月高悬，那些光点，就像是从月亮之上坠落下来一样。随着光点开始接近大地，个头也渐渐变大起来，光点已经从单一的亮光，变成了颜色各异的光球。

        当然，那些光球只是他们在仰视时，肉眼所看到的景象，而在秦毅神念中的，是三十余道有如被彗星光芒包裹着的倒立人影。

        就在那些光球到了秦毅他们上空五百余丈时，围绕在他们身边的数百棵巨树开始动了起来。一根根锋锐无比的木枪刺破树身，开始展露出獠牙，携着无尽的杀机，默默等待饮血的那一刻。

        光球群下落到四百丈时，木枪没有动，摆好架势等在那里，就如决战前的百战老兵一般，沉默地蓄积着力量。

        光球下落到三百丈时，一直都竖直向下的队伍出现了变化，五个最庞大明亮的光球突然加速，冲到了其他光球下面。与此同时，五道直径达百丈的巨大半球形光幕，凭空出现在了队伍的下方，叠加起来形成一道巨大的屏障，向着地下俯冲而去。

        此时枪阵任然没有发动，反倒是插着枪阵的一棵棵巨木动了起来。裸露在外树根就如同猛禽利爪狠抓向地下，他们所站的地表，也在数百棵巨木的巨力作用下颤动起来。

        巨木的树梢，就好似被一根根无形的绳索拉住，被牵引着向圆环内弯曲。不过诡异的是，那插满木枪的巨木主干，并没有被那股无形之力带动，树身反而向包围三人一虎的圆环之外躬起。其姿势，就如同一张被万钧之力绷紧，蓄势待发的巨弓。

        他在等待，它们也在等待，等待敌人进入最佳的入射地点，等待着一击必杀的时刻。木枪战阵是梁蹇威力最大的群攻技能，同时也是攻速最快的技能。一弹指为二十瞬，一瞬为二十念，一念中就有九十刹那，而一刹那又有九百生灭。梁蹇所做出木枪的速度，虽然远不及蒋元的矛雨那般念动即至，但百余丈的距离也不过是瞬息间的事。

        一棵棵巨树随着天上光球的高速运动，缓缓变动树身，调整角度。然而木枪仍然迟迟未发，距离地表三百丈的位置，还不是最佳的突击角度。高手过招不仅要比力量与速度，对战局和时机的把握同样重要。若是不能一击决胜，通常双方情愿保持僵局，也会贸然出击。

        就在天上来的家伙下落到离地表两百五十丈时，他们似乎也意识到了危机，不过并没有就此遁回到天上，反而加速向下方冲来。

        两百九十、八十、七十……

        梁蹇神色严肃地盯着天上来人，神念全开，高度集中在这方圆数百丈方圆，心里默算着最佳的入射角度和距离，随时准备发动雷霆一击。若将这片由巨木身躯组成的区域，看作是一个球体之上的弧面，那从天而降的众人，此时就是正不断向球心靠拢，他一直在等待他们进入球心的那一刻。

        然而，那一刻来临了又消失，梁蹇却什么也没有做。他就这样眼眼睁睁看着数十道遁光进入他布下的死亡地狱，看着他们如临大敌般全神戒备，再看着他们平安地从地狱中穿了出来，然后一脸惊讶的砸落到地上。只因为在他即将发动攻击时，脑海中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

        梁蹇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不过既然做出了选择了，他就不会后悔。即便错过了最佳的攻击时机，凭他准备的后手，也足以困住这群人。

        木枪刚才没有发动，却并不意味着永远不会射出。如弯弓般躬起的树身再次变形，树梢如搭棚子一般向中央汇拢，将四面的月光也遮住了一大片。只有圆环中心的数里方圆，还处在月光的照耀之下，映照出数十个来袭者。

        梁蹇此时处在圆环的一侧，而虎王先前因为想要突围，带着两小跑到了他的对面。这突然出现数十人，刚好砸落在他们之间，现在倒像是三人一虎把这群人给包围住了。

        这是一群清一色的圣者，刚一落地便围成了数个同心圆，均背朝内面朝外与三人一虎对峙。不过这些家伙此时的阵型结构，却与刚才冲下来时的截然相反。刚才下冲时，是五个强大的真圣顶在最下方，修为弱些的凡圣被护在身后。而此时直接面对三人的最外几层的数十余人，却是修为最弱的显圣，和稍强一点的明圣。

        显然那些还没有超凡入圣的倒霉家伙，已经被梁蹇附灵的树木给绞杀清理掉了，他们至死也没能看到这次目标的模样。

        被护在最中央的有六个人，其中五个都是如梁蹇一般的真圣，而剩下的一个却显得有些特别，那是一个身材曼妙，戴着黑色面纱的女人。

        说是女人倒不如说少女更确切些，从那未发育完全的胸脯可以看出，这家伙年龄应该不大，虽然她至少也有着百余年寿命。

        要知道凡灵自从踏上修炼进化之路后，生命流逝也变的缓慢起来，所以相较普通凡人而言，可能数百余岁的大叔大妈，身体也只发育到正常人十七八岁的水准。而像圣族一类天生就是圣者的强大生灵，则正好相反，境界能力越强大，就会越早成为成熟体，境界对身体发育的影响，则要远远大于时间。

        说那女子特别，倒也不是因为她的性别，又或是那隐藏在面纱下的神秘容颜。而是与其他五个真圣对比起来，她初入圣境的低微境界太过醒目了。鹤立鸡群或者鸡立鹤群这种事情，总是能引起人们的兴趣。而她现在，正是处于这种令人好奇的尴尬境地之中。

        当然，区别人最终要的还是看气质。这些悍匪常年杀人越货，早已心如铁石，或者说早已漠视了他人生命的宝贵，身上有着浓得散不开的凶煞戾气。

        然而这女子不一样，虽然她现在和这些悍匪站到了一起，但她身上散发着的哀怨气质，却与这些人格格不入。那不是故作的柔情魅态，而是自内而外透出的温柔与抑郁……

        这时两下再次爬到了虎背上，对着这群家伙为难起来。特别是看到那个黑纱女人时，秦毅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好奇的同时，心里也在默默祈祷着千万不要打起来。

        今夜月明星稀，夜风也不凉，本该是赏月的好时候，然而双方却莫名其妙地，在这人迹全无的密林大道上对峙了起来。一方早有准备且占据着地利，而另一方则自认为己方人头充足，所以双方在气势上到也旗鼓相当。

        原本的剧情，应该是对战双方的主将双双走上前来，先来一通经典霸气，又或者是流氓味十足的开场。然后瞅准时机果断开打，针锋相对抢占先机优势，从而一击决定胜负的剧情。然而这理想中的经典剧情，却被一个自以为是的二货给破坏掉了。

        “刚才那么好的机会他都没有动手，肯定是先前驱使木灵消耗太大，现在已经没后劲了，大家不要怕一起上……”

        这个男人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同时转身惊讶地看着他。不过转身的众人，只瞥见了一道突然消失的身影，以及地上突然出现的一个坑洞。他不知被谁给直接拍到地下去了。

        这时被围在中央的一名真圣走了出来。此人头上的白发，已经占了七成之多。脸上也有了些沧桑之意，观其外貌，应该是一个年逾半百老者。五个真圣中他的气息最强，应该是这群人的老大。

        “原来是鬼面的前团长，怪不得能引动方圆十余里的木灵，你这让人厌恶的招式，倒是越来越变.态了。”老者走到众人前面，对梁蹇抱拳道。

        “今后这银岭，已经再没有鬼面了。”听到鬼面这个名字，梁蹇也黯然起来。但既然是敌人，怎么说也不能在气势上吃亏。

        “跟你们打了百多年交道，也没发现大名鼎鼎的金刀匪是傻子啊，今天怎么突然干起蠢事来了。鬼面消失之后，你们就是这一片的老大，不应该这么着急来送死才对呀？”

        被梁蹇这样嘲讽，老者也没有开口反驳，转过身来看向两小，眼神里的震惊和羡慕一闪而逝，瞬息之间又恢复了平静，向梁蹇道。

        “哈哈……老夫听说银岭来条大鱼，就想来钓一钓，难道长臂说的魔神之子，难道就是他？”

        “魔神之子？他可不是什么神子，只是一个像我们一样的平常人罢了。”梁蹇似乎想起了什么，自然的笑了起来。

        “他不过是家底比较好，好吃好喝所以比较厉害而已。你说一个连一日三餐都免不掉，还吵着要跟我学做菜修房子的小子，怎么会可能是神？”

        “哈哈哈~，你说跟你小子学做菜？”老者听梁蹇这么一说，放声大笑起来，临战前的紧张气氛，差点没被他给破坏掉。

        但红玉听到他们的调侃，顿时不乐意了，粉拳紧握，发出指节摩擦的噼啪声。

        “臭老头，敢再笑一句，信不信我把你头上的杂毛全给烧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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