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过去未来

怜惜的看着那双比墨玉更黑，却比水晶更亮的眸子，楚婧芸眼睛里盛满了喜爱。直到把人家小姑娘看得不好意思，都低下头回避她的目光了，她才故作神秘的微微一笑，走上前去将那足以颠倒众生的倾世容颜捧到手心里，凝视着她的双眼由衷赞叹道：

        “那就是我们家的小姐啊，生得跟她们一样的美……”

        被楚婧芸如此赞誉，小姑娘顿时羞得不敢见人，把头钻进楚婧芸的怀里像小猫一样左右蹭着，将脸藏着死活不让她再看。

        “芸姨你坏死了，你肯定又是在骗我。”

        小姑娘在楚婧芸怀里撒着娇，虽然她嘴上说着不相信，可是心里却已经甜成了蜜，乐开了花，这天底下有哪个含苞待放的姑娘，不喜欢被别人盛誉赞美？又有哪个怀春少女在心上人之前，不希望自己是世界上最美的那一个呢？

        倾听着伊人加速的心跳，感受着她心中的欢欣与喜悦，楚婧芸亦被这种澄净无邪的情感打动。她双手轻抚着楚湘君如瀑的长发，怜爱地将她拥在怀中，和她一起分享着此时的欢悦。

        “芸姨怎么会骗小姐您呢，您是芸姨存在的全部意义和价值，就算芸姨会骗天下人，也不会骗我们家的小姐……”

        在楚婧芸怀中嬉闹了一会儿之后，伊人思绪又回到了心上人身上，可是这回虽然有了信心，却更不好意思主动转过身去看他了。要是自己那么做的话，岂不是在告诉天下人，自己是真的喜欢他吗？

        可是当相信自己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之后，心中早已将自己和他之间的可能，臆变成了注定肯定以及必定，那么现在看一下又有什么关系呢？

        心里还在这样自我安慰着，可是眼睛，却早已鬼使神差的转到了他的身上。不过再一次的深情凝视，却没有了先前的恐惧与担忧，整个人也不再因底气不足而不知所措。在那晶莹润泽的墨玉之瞳中，映照出的是真诚的欣赏，真心的喜欢，以及真挚的爱慕。

        知道小姑娘已经等不及了，楚婧芸故意打趣道：

        “那咱们现在是不是可以拆礼物了，要是放在里面太久，还没开始用就给搁坏掉的话，岂不是太可惜了？”

        楚婧芸倒是说得轻松，不过却让小姑娘担心了起来，仙灵布下的封印是何其强大，几乎可以隔绝一切外物，也不知道秦毅被封在里面，人有没有被憋坏了。

        “对啊，芸姨你快点放他出来吧。都怪你啦，唠叨起来没完没了的，害得他被关那么久，要是他出了什么事的话，湘君可……。”

        想起秦毅还一直受着晶封之苦，小姑娘心里开始自责担心起来，本来想埋怨发泄几句，然而对象却是视她如己出的楚婧芸，最后只得怯怯地住了嘴。

        不过楚湘君没敢发火，楚婧芸却不乐意了。自己全心全意照顾了你十六年，此中辛苦自是不言而喻，然而这十六年的相伴的情分，竟然还比不上一个相处不到几天的小子，难道芸姨在你心中，就那么没有地位吗。

        “哟，那咱家的楚大小姐，想怎么处置奴婢呢？”

        楚婧芸说这话时，那可是叫一个和声细语，脸上也堆满了甜甜的笑意，然而这话一出口，却当场就把小姑娘给吓哭了。

        “呜呜呜……芸姨最讨厌了，芸姨最坏了，你就是故意来气我的是不是……你知道人家明明就没有那个意思，可是偏偏还要来伤人家的心，你就是不想让我开心是不是……人家刚刚才高兴了那么一会儿，你就要来惹人家生气，你就是见不得我好是不是，你跟他们一样都是大坏蛋……”

        小姑娘再次破笑为啼，顿时将楚婧芸的心揉得粉碎，快步上前用手封住她的朱唇，不忍再多闻一句痛心之言。

        人们都说女人是水做的，而自家的小姐，却是拿海水做的。她若恬淡无忧，天地自然风平浪静，然而她若伤心掉泪，就连那浩瀚无尽沧海也要为之涨潮……

        楚婧芸一直以为自己是了解她的，作为和楚湘君相处时间最久的人，她甚至都能数清她有多少睫毛，几缕青丝。然而直到今天，直到看到她第一次流露真情，她才发现自己以前所了解的，其实也只是穿在她身上的伪装而已。

        她或许也曾经看到过她心的模样，然而却从未真正走进过她的心里，所以即便亲近如她，亦不曾见过伊人心中的世界，不知道那里，到底是艳阳高照花开成海，还是阴月凄冷荒草丛生。

        以前楚婧芸眼中的楚湘君，外表虽然柔弱似水，内心却坚硬如冰，是一个不仅懂事，还很坚强的好孩子。正是看到了她那异于常人的坚强，身为仙王强者的楚婧芸，才会死心塌地的跟随她，也只有像楚湘君这样天赋强大，内心更为强大的人，才值得她用生命去追随。然而没想到当遇到这世间最为奇异，同时也是最为深重的感情时，自家小姐竟变得如此敏感脆弱……

        在她刚出生的时候，家族就里一直盛传着她是妖魔转生的传说，不仅在降生之日杀死了母亲，更身负玄通异气，断绝一切生机。从来就没有族亲敢和她一起玩耍，甚至连她童年的玩伴，都是被买回来奴仆，所有人都惧怕她，躲避她，远离她。自小便被视作是异类，被同门亲族疏远，甚至嫉妒怨恨，被当成是后辈们共同的敌人对待，此中的孤独痛苦，又哪里是外人所能想见的。

        然而无论外人对如何看她，她始终还是那个快乐活泼，甚至有些淘气调皮的小捣蛋，并不因被孤立而稍该本性。拥有此种心性和觉悟，若非她本就冷血麻木无情无义，便是拥有了背负一切苦难的坚毅与气度。

        但是自家小姐怎么可能是那种无心无欲的人呢，同样会哭会闹，同样渴望被关心被爱护的小姐，又怎么可能会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她远离族亲卓尔不群，并不是因为恃才傲物，而是她有自己的骄傲，既然你们都有意疏远自己，那自己又何必要奢求你们的认同？

        她是楚家嫡长子的唯一血脉，血统高贵纯正无人可比；她更是举世难寻的纯阴之体，天赋盖世无可比拟，即便是帝子帝女亦不能及；她还是天葬大帝楚瀚指定的唯一继承人，未来的整个楚家，都将是她的财产。然而有着这样身份的她，却依然甘愿当那个傻傻的，笨笨的，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对身后故意传出的流言蜚语，她充耳不闻，对那些刻意表现出的畏惧与疏远，她始终装作视而不见。难道咱家冰雪聪明的小姐，就真的看不出那些肮脏低劣的动作吗？她不是不是看不出，更不是无能为力，而是她始终把那些小人，也当成了自己的家人，而对于家人，无论做了什么错事，她都能够原谅。

        只是他们不知道，无论他们在楚家拥有何等地位，无论他们在银川甚至是人族拥有何等身份，只要自家小姐的一句话，就可以轻易摘掉庇护他们族姓，将他们从神台打落凡尘，贬为什么都不是的蝼蚁。

        自家小姐不笨，如果仅用十四年时间就能凝气化神的人都是笨蛋的话，那这天底下恐怕再难找到一个聪明人了；自家小姐也不傻，她什么都懂，只是她太善良，愿意将一切苛责偏见都装进心里，甘心独自一个人默默承担。

        她更不是祸星，不是恶魔，她是楚家的救世主。能洞察天机，预衍未来的天衍大帝曾为小姐预言，银川楚氏将在小姐手中大兴，那么楚家就必然会在小姐手中兴盛起来。虽然她自己还什么都不知道，可她早就已经拥有了扛起一族的气量，她现在所欠缺的，不过是成长必要的时间而已。

        然而那个温柔而又坚强的小姐，此时竟会因一个只相处过数天的人，变得那么的脆弱无助，难道他就是小姐这一生，都注定无法战胜的克星吗？若真如此，自己又该如何处置这个，未来注定会成为小姐帝路阻碍的家伙呢？是该将他唤醒好好警告教育一番，还是要让他就此长眠不醒……

        就在邪念已萌将生之际，一声清脆高扬的鸟鸣划破了天地的岑寂，也惊醒了渐入魔怔的楚婧芸。回过神来才发现，青鸟已经带着她们飞过了安澜山脉，来到了银川的支流湘江水脉之上。

        碧水蓝天风光无限，骄阳悬空天地同明，被这天辽地阔水光山色所感，青鸟也因归家心喜发出了欢快的长鸣。然而在它脊背上的主人，却是如何也开心不起来。此时她正嘟着嘴，和自己最亲近的人打着冷战，战场气氛冷冽肃杀，战况胶着，战局一时僵持不下。

        不知道是因为已经到了家门口，还是因为今天掉泪的次数实在太多，已经达到了收发自如的境界，反正小姑娘很快就收住了眼泪，和楚婧芸打起冷战来。

        以往逢战必败的楚湘君，这次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坚持，而她的坚持最终也起了效果，终于在对战一时三刻之后，楚婧芸主动宣布认输投降，让她拿下了本局比赛的胜利。

        “好了好了，是芸姨错了，芸姨不该说那样的话，还请我们的小小姐高抬贵手，再给芸姨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

        随着软话入耳，小姑娘心中的委屈也消掉了大半，然而她终究还是无法释怀，心中仍有心结未解。若说现在她最讨厌谁的话，那肯定是她以前的那个自己了。

        因为缺少爱，更因为渴望爱，所以她以前的她才会变得那么奇怪，那么招人讨厌。然而当她找到爱，懂得爱以后，性格重新变得温柔，人也不再任性妄为，可是童年的那些不堪记忆，却是如何也抹不掉了。

        可是当她重新找回自信，以为自己现在的美丽，可以弥补以往种种时，一直跟她最亲近的人，却叫出了让她最厌恶的名字：楚大小姐，人人都讨厌的楚家大小姐……她这才发现，原来无论自己如何改变，最终还是逃不出过去的阴影，人们看待一个人时，终究还是要追本溯源，以史为鉴。

        但既然注定是这么回事，那该怎么地就怎么地吧。

        以前的楚湘君已经死在了过去，不可能再有改变，然而以后的楚湘君是什么样的人，看的是现在的自己。自己该喜欢谁就喜欢谁，该粘着谁还粘着谁，谁叫自己已经爱上了这种关心别人，和被人关心的感觉呢！甚至在闲得无聊的时候，自己也可以毫无道理的发发脾气胡闹一下，谁让自己还是那个，横行霸道的刁蛮公主呢，任意妄为这种事情，可是只有自己一个人才拥有的特权！

        “现在才知道自己错了，晚了，竟然害本小姐那么伤心，你自己说该怎么惩罚你。”

        楚婧芸愿意主动认错，不过小姑娘却愿意如此轻易地放过她。本来人家就是随便说说，又没有真的怪你的意思，你倒好，抓住那么一小点把柄，就要说出那么伤人的话来，谁是谁的大小姐啊？谁又是谁的奴婢啊？枉费人家对你那么好，竟然还要在人家最开心的时候，故意来气人家。

        “那就罚我一辈子服侍小姐算了，反正芸姨也是孤家寡人一个，干脆就把后半辈子都卖给你得了，谁让芸姨早就已经赖上了咱家小姐呢！”

        听楚婧芸说愿意照顾自己一辈子，小姑娘心里美滋滋的，可是心里却还是有些小别扭，自己又不会永远当千金小姐，哪能让你照顾一辈子啊。

        “谁要你服侍了，你一天就知道惹我生气……”

        “哟，小丫头你惹我生气的账都还没算呢，现在还敢跟我耍起脾气来了，快给芸姨看看，到底是谁借给你的胆。”

        见小姑娘还敢不买自己的账，楚婧芸说着将白裘往身后一杨，同时双手慢慢的将衣袖挽起，虎视眈眈地向她压迫而去，吓的小姑娘如雏鸟般惊惶无措，连连倒退。

        “你你……你不要过来，我不怕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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