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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黎阮原本以为,  身体的异样只是因为自己前不久才重新筑基,经脉尚未完全重塑。因此他一开始并没在意,继续顺其自然,  饿了就吃,  困了就睡,  精神好时在林子里寻个地方打坐。

        就这么过了五六日,  状态非但没有好转,  还越来越严重。

        清晨,一道哭声打破寂静的树林,  惊起飞鸟无数。

        此处是长鸣山南麓,  半山腰上修建着一座极其漂亮的洞府。两扇雕刻精美的石门紧闭着,  一只小红狐狸扒着门,  嘤嘤呜呜地哭着。

        “阿雪,阿雪你救救我,  阿雪——!”

        小狐狸哭得一声比一声惨,刚挠了两下门,身体却陡然腾空了。

        林见雪拎着他后颈,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大早上的,  你不睡觉来我这里吵什么呀?”

        小狐狸那双清透的红眸里泛着泪花,  一看见他,立刻扑腾着前爪要扑上去。

        林见雪连忙伸长手臂,  把他拎得远远的。

        黎阮哭道:“我好像生病了!”

        还是他那真气运转到小腹就被吞掉的问题。

        黎阮之前探查了几次,  都没探查出有什么问题,  便没有再管它。但因为修行总没什么进展,  这些时日黎阮在修行上稍有松懈,  好几日没有运转过真气。

        今早起床却发现,  他的灵力竟不知不觉损耗了许多。

        就好像,  他腹中那东西吃不到运转的真气,开始吞噬他自身的力量了。

        林见雪的洞府内部也布置得极其舒适,黎阮坐在铺了绒毯的躺椅上,红着眼眶,还在轻轻抽泣:“你看,我都变回来了。”

        他的人形已不再是青年,而是又变回了最初能够化形时的少年模样,发间一对狐耳没精打采地耷拉着。

        “我肯定是生病了。”黎阮道。

        他曾经听说过,妖族只有在临死之前,才会出现无法运行真气,什么都不做,灵力却一日日缓慢损耗的情况。

        等到灵力损耗殆尽时,便是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

        黎阮越想越害怕,抓着林见雪的衣袖,委委屈屈问:“我会死吗?”

        林见雪:“……”

        死是不会死的,若真是天人五衰,这小狐妖哪来这么大的力气,嚎得满山都听见。

        不过,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林见雪先给黎阮把了脉,脉象一切正常,又凝起一团灵力注入他体内。那温和的灵力沿着经脉徐徐流淌,到小腹处,果真散了个干干净净。

        林见雪蹙起眉。

        这感觉怎么有点像……

        “你最近没吃坏什么东西吗?”林见雪问他。

        “只吃了点果子。”黎阮小声道,“不过最近饿得很快,好像怎么也吃不饱。阿雪,你这里有没有吃的呀?”

        他揉着肚子:“我好饿……”

        哭饿了。

        林见雪默然。

        林见雪身为大妖,自是辟谷多年,不会在洞府囤积食物。他安抚了黎阮一番,再三保证他绝对不是天人五衰,寿数将尽,才将人送了回去。

        他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形,需要找人问一问,让黎阮先回洞府等消息。

        黎阮只能回了洞府。

        他和江慎同住了几个月,习惯在洞府中存放一些食物。回了洞府后,黎阮先生了个火,又去洞外将野山鸡去毛放血。

        这么几个月下来,他已经不太习惯吃生肉,尤其这几日不知是不是生病,只觉得闻着那味道都有些犯恶心。

        这些事平时都是江慎来做,黎阮自己动手才发现其实很难。江慎烤的肉外酥里嫩,火候和味道都是刚刚好。换做他来,外头都烤焦了里面还只是半熟,一半干柴一半生腥,一点也不好吃。

        黎阮咬了一口就吃不下去了,把东西一扔,最后还是只能啃果子。

        他趴在干草床上,趴了一会儿觉得还是不太舒服,又跑去山洞深处抱出几件衣服。

        江慎走时没有将他的行李带走,黎阮也没舍得丢,全部原样留了下来。

        他把衣物全堆放在床上,把脸埋进去,终于觉得舒服了些。

        填饱了肚子就开始有些犯困,黎阮困得迷迷糊糊,开始有点胡思乱想。

        一会儿觉得委屈,如果江慎还在,一定会抱抱他,再摸摸他,还会给他做很多好吃的。一会儿又觉得如果自己真是快死了好像也不错,左右飞升无望,倒不如就这么去人间陪江慎一世。

        阿雪这么厉害,帮他再续百年寿命应当不难,说不定百年后还能一道去黄泉。

        黎阮想着想着便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才被人唤醒。

        他在睡梦中不小心又变回了原形,小狐狸在铺得松软的衣物堆里蜷成一团,被唤醒时还迷糊地用爪子揉了揉眼睛:“江慎,可以吃饭了吗……”

        “还说不想他呢,梦里都在喊。”青年低哼一声。

        黎阮眨了眨眼,慢慢清醒过来:“阿雪?”

        “是我。”林见雪没好气地笑了笑,“不是你家江慎,很失望呀?”

        “没有没有。”

        黎阮连忙想起身,却被身下的衣物绊了下,险些从床上摔下来。

        林见雪一把将他拎住了。

        黎阮在半空挥舞前爪,被放下后,才认真道:“阿雪,我要和你商量个事,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么拎我啊,像在拎小狗一样。”

        “我看你和小狗也没两样。”林见雪在他后颈捏了捏,“活了不知几百还是上千年的狐妖,才被凡人养几天就这么粘人,凡间那些小狗有你这么粘人的吗?”

        黎阮强调:“不是被凡人养,是养凡人。”

        林见雪又轻轻哼了声,不置可否。

        黎阮坐起来,才发现洞府里还有另一只小动物。

        说小其实不太准确,那是一只成年母狮,站起来约莫比林见雪的原型还要大一些,方才一直安安静静趴在他背后,母狮背上,还背着两只小狮子。

        两只小狮子似乎刚出生没多久,身上的皮毛颜色还很浅,左一只右一只,从母狮脑袋后头探出来。

        好奇地打量着黎阮。

        黎阮眨了眨眼:“这……这就是你请来的大夫吗?”

        “算是吧。”林见雪偏过头,对母狮道,“你帮他看看,是那个原因吗?”

        黎阮:“?”

        没等他问,母狮走上前来。

        母狮的体型比小狐狸大出许多,直接伸出爪子放在黎阮肚子上。

        摸了摸,又轻轻踩了踩。

        那两只小狮子也从母狮背后跳下来,围着黎阮转了两圈,低着脑袋想拱进他腹部。

        黎阮不习惯和其他动物靠这么近,可这两只小家伙太小,他怕把小崽子伤着,不敢用力推开,只能抬头看向林见雪:“怎、怎么回事呀?”

        回答他的却不是林见雪,而是那只母狮:“你有小崽子啦。”

        黎阮:“?”

        “不会有错的。”母狮的声音温柔沉稳,与她外貌不太相符,“我先前怀这两只崽子的时候也这样,时时刻刻需要灵力喂养,尤其是刚开始,可把我累着了。”

        黎阮呆呆地望着母狮。

        好奇怪,她说的每一个字黎阮都听得懂,连起来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幸好,林见雪先提出了疑问:“可为何我并未诊出怀孕的脉象?”

        “因为那崽子现在只是一团灵力,还没成型呢。”母狮道,“让它再多吸收一些母体的力量,慢慢就会显出脉象来了。”

        “原来如此。”林见雪好像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答案,还和母狮搭起话来,“那为何他灵力消耗会如此巨大,以这样的速度下去,非得打回原形不可。据我所知,妖族的胎儿虽然会吸收母体灵力,但并不会实际伤害到母体。”

        这问题让母狮也迟疑了一下,不太确定道:“是不是因为孩子的父亲太强了?如果修为悬殊很大,胎儿继承了父亲的力量,成长时就会需要更多灵力。”

        林见雪眉宇微蹙:“那这就有些奇怪了,这孩子的父亲明明……”

        “等一下!”黎阮终于找到机会插嘴,“你们在说什么呀,什么崽子,我怎么会有崽子,我是一只公狐狸啊!”

        母狮也呆了:“对哦。”

        她偏头,问林见雪:“你们狐族这么厉害吗,公狐狸也能生崽?”

        林见雪一摊手:“反正我不能。”

        黎阮:“我也不应该能啊!”

        “可你就是有崽子了。”母狮道,“你不信我,还能不信这两个小家伙吗?它们都感觉到啦。”

        那两只小狮子还在努力往黎阮肚子里拱。

        动物幼崽对新生儿有种天生的敏感,他们几个修炼百余年的大妖都没能立即得出结论,这俩小崽子一来就感觉到了。

        这也是林见雪请母狮来帮黎阮“看病”的原因。

        腹部忽然出现一团会吸收灵力的不明事物,怎么看都像是妖族怀孕后才会有的情形。

        确认了答案,林见雪把母狮送出洞府。

        回来时,黎阮还呆呆地坐在床上,神情恍惚。

        “回神啦。”林见雪喊他,“有功夫在这儿发呆,不如快想想怎么办,你想等着这崽子把你灵力吸光,再打回原形吗?”

        黎阮反应比平时慢了好几拍。

        他缓慢低下头,又缓慢摸了摸肚子:“可是,为什么啊……”

        林见雪在他身边坐下:“首先,我们可以肯定这崽子的父亲……另一个父亲,是江慎,没错吧。”

        黎阮:“应该……”

        林见雪:“嗯?”

        黎阮:“就是江慎。”

        “所以,问题不在你身上,就在他身上。”

        “可他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凡人。”黎阮懵头懵脑站起来,往自己

        林见雪:“……”

        黎阮当然是只公狐狸,而且身体与其他狐狸没有区别,林见雪帮他治过这么多次伤,是最清楚不过的。

        但为何会出现这样的事,他也想不明白。

        而且,按照那母狮的说法,黎阮身上出现这种异状,或许是因为孩子的另一位父亲与他力量悬殊。

        黎阮记忆混乱,并不清楚自己的来历,以为自己只修炼过几百年。可林见雪清楚,三百年前他们初遇时,黎阮的修为就远胜于他。

        只不过这些年他被天雷伤了根骨,始终没有回到过鼎盛时期。

        林见雪想不到,该有多强大的力量,才会让黎阮在他面前显得悬殊。

        江慎明明只是个凡人……

        这事太过匪夷所思,林见雪都想不明白,黎阮那脑子更难想出来。林见雪索性没有提出来徒增他的烦恼,而是又道:“你该想想现在应该怎么办。”

        黎阮:“什么怎么办?”

        “你如今的灵力不足以供给这个崽子,你当然得想办法。”林见雪道,“你之前说,吸取江慎的精元,对修为恢复效果极好?”

        其实这仔细想来也有些奇怪。

        普通凡人的精元的确能够提升妖族修为,但那大多只能靠吸食血肉,或者双修。黎阮先前伤得根骨尽碎,竟然只靠与江慎相处了一段时间,每日吸取一点精气,便慢慢找回了幻化人形的力量。

        这不该是普通凡人精元能有的效果。

        听到江慎的名字,黎阮的思考能力终于渐渐回笼。

        “你的意思是……我要再去吸收江慎的精元吗?”他眨了眨眼,模样像是有些犹豫,“可是飞升怎么办呀,去了人间,要好长时间不能练功了。”

        林见雪面无表情看他。

        黎阮的语气倒是很正常,但他完全没注意到,垂在身后的尾巴不由自主地摆动着,暴露了心里的真实想法。

        小家伙开心着呢。

        “可是这崽子在你肚子里,你也没法修炼啊。”林见雪故意逗他,“不然就想个法子把崽子拿掉,一劳永逸。”

        “不行!”黎阮后退两步,紧张得毛都竖起来,“狐狸崽子又没做错什么,不能这么对它!”

        林见雪笑起来:“那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你知道了?”

        “嗯。”黎阮点点头,低声道,“我去找他。”

        他别开视线,竭力想让自己看起来平静点。但他藏得一点也不好,尾巴耳朵高高翘起,仿佛每一根皮毛都活络的舒展开,就连眼睛里都泛起和平时不一样的光彩。

        一想到要去见江慎,他从现在就开心起来了。

        特别特别开心。

        但黎阮还是耽搁了两天。

        原因无他,他灵力被肚子里那小崽子吸去太多,幻化人形怎么也藏不住耳朵尾巴,只能再想想办法。

        最后,还是林见雪给他施了个幻术,暂时隐藏起来。

        不仅如此,他还特意找来小山雀,让它陪黎阮一道下山。

        “不用这么麻烦……”黎阮有些异议。

        “山雀经常去京城,对凡间的了解也多,它帮得上你。”林见雪的态度很坚决,“而且,如果有什么事,它也能及时传消息回来。”

        “不、不全是因为担心你。”小山雀叽叽喳喳地插话,“是阿雪答应帮我养小弟,我才同意去的。”

        林见雪:“你看,小山雀也担心你呢。”

        山雀跳脚:“都说了不是!”

        林见雪淡淡一笑,又转过头对黎阮道:“阮阮,此去人间,你要小心。”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稍稍敛下笑意:“人心难测,平时多留个心眼,别被人欺负了。”

        “知道啦。”黎阮已经完全幻化成了个少年模样,换了身寻常百姓穿的鲜红布衣,还规规矩矩穿上了鞋,“我都修炼了几百年,只是去趟凡间,不会出事的。而且……”

        有江慎在呢。

        他才不会让他被欺负。

        黎阮在心里想。

        长鸣山距京城不过三百里,黎阮几乎弹指间就能飞到,不过他下山之后,去的却不是京城方向。

        根据山雀今天早晨带回的消息,因为圣上久病未愈,太子殿下在不久前自请前往祖庙,为圣上祈福三日。

        已经在昨天一早出发了。

        祖庙与京城离得不近,山雀特意去偷听过,头天一大早就启程,得第二天的黄昏前后才能到达。黎阮没有耽搁,下了山便带着山雀往祖庙的方向赶去。

        江慎的确正在去往祖庙的路上。

        太子为圣上祈福是件大事,前往祖庙的车队浩浩荡荡排了整条长龙,太子乘坐的马车就在车队的正中央。

        江慎靠坐在车窗边。

        当朝以紫色为尊,他穿了身黛紫锦袍,佩玉戴冠,从头到脚挑不出一丝纰漏。

        他抬起手边的茶水抿了一口,才道:“所以,还是什么都没查到?”

        “回殿下,没有。”

        这马车内部极其宽敞,一名黑衣青年跪在江慎面前,正是那日接江慎回京的侍卫统领,郁修。

        郁修道:“属下已派人在京城附近的几个村落探查过,这三个月,没有任何人见过殿下,也没有任何人曾见到或救治过重伤之人。”

        “一个也没有?”江慎蹙眉,“村民,商贩,游方大夫,都问过了?”

        郁修:“都问过了,没有。”

        江慎轻轻舒了口气。他指尖摩挲着茶杯,似乎觉得有点好笑:“那我的伤是如何好的,天上神仙治的吗?”

        江慎知道自己应当是忘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事。

        他在去年冬天被一封假密函骗到京城,在京城外遇袭后便一直藏在民间。潜藏在民间这段时间里,他没有停止与手下联络,反倒设计将湖广巡抚捉拿,归来后又顺藤摸瓜,将湖广巡抚其幕后的三皇子派系连根拔起。

        这段时间,朝堂上血雨腥风,人人自危,都是出自江慎之手。

        看起来,事情应当到此为止。

        可江慎想不明白。

        他为何偏偏记不起来,自己到底是在京城外何处遭遇的刺杀,又是如何逃出生天。他只依稀记得,自己似乎是身手重伤坠落山崖,可他坠的到底是哪片山崖,又是如何养好了伤?

        他什么也想不起来。

        江慎按着眉心,莫名有些烦躁。

        “那个玉坠呢?”江慎又问,“查得如何了?”

        郁修道:“属下已经派人寻遍了京城所有的玉石商人,可所有人都说,此物的材质不属于任何坊间或皇室使用过的玉石,是否来自西域尚不知晓。”

        那玉坠,是江慎从身上找到的,唯一可能与他失去的记忆有关的物品。

        可偏偏就连那玉石也查不出来历……

        江慎一时没回答,郁修迟疑着开口:“其实……还有个地方未曾搜寻过。”

        江慎:“你是说长鸣山禁地?”

        郁修:“是。”

        “当初太子殿下与属下相见时,就在长鸣山附近。”郁修道,“既然那附近的村落都没有查探出消息,殿下会不会……误入了禁地?”

        “长鸣山不能去。”

        江慎敛下眼,给自己又添了杯茶,淡声道:“坊间传言,长鸣山内住有祸国妖邪,贸然惊动恐会动摇国之根本,这说法你没听过吗?”

        郁修:“可……”

        “无稽之谈,我知道。”江慎语气淡淡,“可百姓们不这么觉得。本殿下即将继承大统,如果在这时候大张旗鼓惊扰禁地,你觉得会是什么结果?”

        “人言可畏啊……”

        郁修低下头:“属下考虑不周,请殿下恕罪。”

        江慎:“起来吧,没怪你。”

        青年这才起身。

        江慎吩咐:“继续查,京城附近查不到,就去更远的地方查。京城的玉石商人问不出,就去西域,去高丽,去找所有外来商人。”

        “如果还是查不到……”他偏头看向窗外,轻声道,“等此间事了,我亲自去趟长鸣山。”

        郁修抬眼看向江慎。

        世人都说当朝太子狠辣善谋,为了皇位,连自己的亲生兄弟都不放过。但他今年也不过二十有四,其实还很年轻。

        郁修与江慎年纪相仿,十多岁时就跟在他的身边,应当算得上对江慎最了解的人之一。

        在郁修的记忆中,太子殿下从未对任何事表现出如此关切的态度。盯着他的人太多,太在乎什么,什么就会成为他的弱点,他家太子殿下向来最明白这个道理。

        可偏偏这次,不惜劳师动众,只为了寻回一段丢失的记忆。

        郁修想不明白。

        莫名丢失记忆的确古怪,但江慎曾经身受重伤,留下点后遗症情有可原。可幸运的是,那三个月发生的重要事件,包括所有谋划,殿下都记得一清二楚。

        这不就足够了吗?

        继承大统在即,太子殿下一举一动可以说是如履薄冰,有什么事……能比这些还要重要?

        他心中有疑,却又不敢多问,只能轻轻应了声“是”。

        直到黄昏时分,他们终于到达了祖庙。

        江慎没要别人搀扶,自己跳下马车,冲身后的人吩咐道:“整顿休息一夜,明早开始祭祖大典,务必——”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身后的小太监好一会儿没等来下文,诧异地抬头,却见江慎视线盯着远方一片树林,不知在看什么。

        “殿下?”

        江慎恍然回神。

        “没什么……”他清了清嗓子,“此番祭祖大典是为圣上祈福,今夜再将祭典流程确认一遍,务必保证一切完备,不得出任何纰漏。”

        “是。”

        小太监立即下去传令,江慎则又往方才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他刚刚……是不是看见了一只什么小动物?

        是小狗吗?

        “差点被发现……”待到林中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一颗毛绒绒圆滚滚的脑袋,才从树后探出来。

        黎阮眨了眨眼,正跟过去,却被山雀拦住了。

        “你打算就这么过去吗?”小山雀问。

        “当然不是啦,我又不傻。”黎阮话这么说着,但视线却还在忍不住往江慎离开的方向瞥,好像一刻也待不住,“我会等到他身边没人之后再去找他。”

        凡人大多畏惧妖怪,越少人看到他越好。

        黎阮是这么想的。

        小山雀又问:“找到他之后呢,你打算怎么和他解释这些?”

        黎阮没明白,歪了歪脑袋:“直说不就好了?”

        “直说你之前把他当炉鼎修炼,修炼完就抹了记忆扔掉,结果你现在怀上崽子了,灵力不够,只能又来找他继续当炉鼎。”小山雀绕着黎阮飞了两圈,问,“你打算这么说吗?”

        “我没有想把他扔……算了,好像也没错。”黎阮道,“我不能这么说吗?”

        “当然不行啦。”山雀急得扑腾翅膀,“换成是你,被人当炉鼎用完还扔掉,现在又要捡回来,你会开心吗?你这样说,江慎肯定要生气的。”

        黎阮:“江慎他不会生我的气。”

        小山雀:“可他现在不记得你了诶……”

        黎阮:“……也是。”

        黎阮轻轻摆了下尾巴,又往江慎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黎阮问。

        山雀落到他面前,得意地翘起尾羽:“我有个主意。”

        它示意黎阮低下头,两只小动物小声嘀咕起来:“很简单呀,你只要别告诉他,是你害他失忆的,你这么说……”

        夜色已深。

        祖庙内,唯有当朝太子住所仍亮着烛光。

        住所前后皆有重兵把守,一只小狐狸借着夜色,从墙角悄无声息溜进了院子。

        屋内,江慎最后一次将明日的祭典流程过目,疲惫地按了按眉心。

        从回京到现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没有一日停歇。

        先是彻查了当初刺杀的案子,而后又是准备继任皇位。皇位交接,其中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尤其如今圣上健在,他需要足够充分的准备,才能让他安安稳稳接下这个位置。

        包括这次祭祖大典,也是其中一环。

        如果仅仅是这些,他倒是勉强能应付,可偏偏……静不下心来。

        江慎从没有过这种感觉,莫名的不安、焦急,好像时时刻刻悬着一颗心,却找不到归处。

        他知道这应当与自己丢失的那部分记忆有关。

        灯油许久未添,已经有些暗淡下来。江慎拿起一根铜签轻轻挑动,悠悠叹了口气。

        他到底忘了什么呢……

        叩叩叩。

        有人敲响门扉。

        江慎问:“谁?”

        来人停了一下,没有回答,继续叩叩叩地敲门。

        江慎蹙眉。

        他不喜有人打扰,因此所有侍卫都守在院外,能来到他门前的,定是已经经由侍卫搜身检查,不会这么不懂规矩。

        江慎思索片刻,悄然从桌边取过一把佩剑,将配剑藏在身后,才上前拉开了门扉。

        只看了一眼,却愣住了。

        他的门前,站了一名红衣少年。

        少年穿着普通,衣衫在这春日的深山里显得有点单薄,却勾勒得身形纤细,好像有些弱不禁风。但少年的模样又很漂亮,望向他的眼神明亮而清澈,好像还带了点笑意。

        江慎尚未反应过来,仅仅触及那道视线,心脏便忽然剧烈地跳动起来。

        “你……”

        江慎张了张口,才察觉自己喉头干涩,声音有点哑。

        黎阮其实也很紧张。

        或许是江慎此前从没在他面前有过这么俊朗正经的装扮,又或者他们当真太久没有见面,过往那看不见摸不着的思念,好像在这一刻都化作实质,黎阮只觉得空气都变得胶着起来。

        他非常勉强才控制自己想往江慎身上扑的念头,想起来自己和小山雀约好的说辞。

        他藏在袖中的手悄悄掐了自己一把,再抬起头时,眼眶飞快红了。

        “你是不是已经把我忘了?”少年眉宇蹙起,看向江慎的眼神里充满了责备。

        “我怀了你的崽子,你怎么能忘记我。”黎阮愤愤道,“你要负责!”

        江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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