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抵达八里镇

王爷的行军速度称得上雷厉风行，南笙这算是亲身感受到了，风雨无阻不说，几乎是除了解手休息的空档全都在赶路，就连被云霭马都累得发出嘶鸣。

        越靠近城镇，空气却愈发暖和，这对于冷惯了的南笙来说就有些苦恼了，虽说冬日蛊虫苏醒的概率很低，但眼下出了风雪阁若是真的发作就难办了。

        才入镇门，县令孟非凡就携带官兵在街口迎接，恨不得把巴结两个字刺在脸上。

        萧乾鸣素来不吃这一套，简单询问近来镇中可否有异？

        孟非凡双手一摊，信誓旦旦到：“得陛下隆恩，八里镇自给自足、繁荣自强，邻里之间也和睦得很，连小毛贼都出不了一个！”

        萧乾鸣懒得虚以为蛇，挥退了来人便前往驿站。

        南笙不情愿地下了马车，吩咐马夫：“我的马爱吃紫苜蓿，有劳了。”

        说完南笙就从腰封里扯出一粒碎银塞进了马夫的手中，马夫连连道谢，触碰到南笙指尖的刹那却猛然抽手：“这位小爷，你这是冻坏了啊！怎么这么凉！”

        南笙只垂眸道：“多谢关心。”

        玉团隔着毛毡搀着南笙走进去，萧乾鸣瞧着南笙的步伐，确实不像是习武之人，脚步太轻太虚，就和没有骨头似的。

        萧乾鸣大步跟了上去：“我已经到了八里镇，剩下的话也该说了，信物到底在哪？”

        南笙倒也不瞒着：“我只说信物会出现在这里，但具体出现在何处还需时间观察，如若我能轻易说出一个方位来，那我岂不是更像是幕后偷盗之人。”

        萧乾鸣不知道南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明明是设陷引诱自己来，却表现得破绽百出，仿佛自己来或不来都不重要。

        南笙欠首道：“一路舟车劳顿，还请王爷见谅，容我小憩一番。”

        语毕他便迈着轻盈的步伐上了木台阶，不过才走了几步便又转身道：“既然来了，那王爷不如去那些药铺问问，苗人究竟想买什么，又想治什么？据我所知，在八里镇出现的苗人之中有人捧着紫檀木的机关盒。”

        紫檀木机关盒。

        装着信物的木盒。

        如果真的在此地出现，那的确不可耽搁。

        萧乾鸣广袖一扬，掀起风浪：“陈康。”

        “在！”

        萧乾鸣的目光是望向南笙的，可严厉的军令却是丢向陈康：

        “下令封锁全镇！”

        “是！”

        南笙再次颔首表示离开的请/愿：“希望王爷早日找到信物。”

        原本挤满了人的驿站顷刻间就只剩南笙和玉团，其余弟子入住隔壁的客栈轮流监守。

        玉团自然不困，守着南笙每日的调息，因为下山的缘故须更加小心才行，噬心蛊每每发作就和万箭穿心般疼痛，若非不愿受此苦，阁主也不会愿意经年累月置于寒门冰室受天寒地冻的蚕食。

        随着一口浊气从南笙的口中泄出，在旁担心的玉团也跟着松了口气：“这次下山太匆忙，连寒蝉膏都没备下。”

        反倒是南笙安慰她道：“无碍，毕竟还是冬天，这蛊虫醒不过来的。”

        玉团的眼眶却有些发红，她见过多次阁主蛊虫毒发时的样子，每每都怀疑阁主会撑不过去，每次都是剩最后一口气时才缓过来。

        南笙拍拍玉团的后脑勺：“想什么呢？想你的叶公子了？”

        玉团被阁主突如其来的话呛得耳根一红：“阁主瞎说什么！那叶公子和我有什么关系？”

        半年前秦岭叶家登上风雪阁，希望南笙寻回叶家的家宝夜明珠，事情告一段落的时候，叶家那位玉树临风的公子便向玉团表示倾心，可惜玉团一心只有守着南笙，一顿劈头盖脸的呵斥把人赶走了。

        不过南笙看得出来，玉团对那叶启星还是在意的，否则也不会在寻找夜明珠之时那般不留余力。

        被窥了心事的玉团可不敢再在阁主房间待着，寻了个借口便溜了出去，而这时走访药铺的萧乾鸣也已经回来，看到玉团孤身一人跑了出去便大步上了二楼，啪啪拍击着南笙的房门。

        南笙就知道这燕王会来找他，理正衣襟后清嗓道：“进来吧。”

        “八里镇统共就两家药铺，店家都表示见到了紫檀木机关盒，但是却都不记得对方的脸了。”萧乾鸣深眉紧锁。

        南笙却一点都不意外：“苗人擅长蛊惑人心，迷人心智叫他人记不得自己也正常。”

        萧乾鸣也猜到了这种情况，他接着问：“就算他们带走了信物不假，出现在这里不假，又凭什么认定此刻对方一定还在镇上？”

        南笙放下茶盏，水还烫着，他实在喝不下去。

        只见南笙缓缓起身走到了萧乾鸣的眼前，清冽眼波里像是下了一场春雨，他笑说：

        “因为这信物之所以被偷，本就是为了献给你呀，王爷。”

        萧乾鸣的目光顷刻间变成霜雪，似要把空气都凝结。

        “说！你到底是谁派来的！又为何要把我引向此地！”寒光一跃，孤鸾剑锋已经抵在南笙的颈间。

        南笙不悦地说：“见面不足三天，你却拿剑指着我两次。王爷还真不知道怜香惜玉四个字怎么写。”

        萧乾鸣并不和对方扯嘴皮子，刀锋又压过去了几分，眼看就要把南笙吹弹可破的肌肤刺破，南笙却一脸无惧：“风雪阁做生意，向来不问买家意图，别人给钱，我便负责办事。的确我受人之托将你引来此地，可王爷在白崖山就知道了，又何故揣着聪明装糊涂？”

        萧乾鸣厉声说：“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南笙眼尾向上一挑：“我风雪阁收钱办事，没有任何目的，只是恰巧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罢了。”

        “比如…那信物里还藏着一道密函。”

        “！”萧乾鸣握着剑柄的手跟着一顿！

        信物里的确藏着事关陛下的密函，是萧乾鸣亲自带去机关大师诸葛坤生改造，世界上不可能有其他人知道。

        除非…除非诸葛坤生把这件事告诉了别人。

        “你放心，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南笙眼底生潮，口吻间的决然昭示他的立场，“诸葛坤生是我的师父。”

        “诸葛坤生是你师父？我不信。”

        “无忧谷。”南笙又重复了一便，“我与师父曾避世于无忧谷。”

        萧乾鸣吃了一惊：“可既然你说你师父什么都没告诉你，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当年私自拜访我师父，自以为无人知晓，实则早就被人跟踪了，除了我之外，我还在你下山的路上发现另外一波人的脚印。”南笙反问，“我和师父虽然都不知道密函写的是什么，但王爷你真的认为瞒得住那些藏在暗中的眼睛吗？”

        那些人只要知道里头藏着见不得光的密函，这就足够让大周看似平静的山河重新泛起惊涛骇浪了。

        “所以陛下才会让你来找信物，因为只有被你找到才是最安全的。”南笙的脖颈被刮出一道血痕，红色在他白皙的肌肤上格外明显，如同红花坠落在一池清塘中，波纹涟漪带起阵阵刺痛，“前提是……你没有异心的话。”

        萧乾鸣如鲠在喉，呼之欲出的“大胆”二字登然卡住。

        他放下孤鸾剑，本被怒意牵扯的情绪归于平静，过了半晌才长吁一口：“不愧是风雪阁阁主。”

        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什么，统统掷地有声，叫人抓心挠肺却又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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