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早晚要的

扬州临城，多妖娆妩媚的美娇娘，个个生得“丹凤眸起潮声落，柳叶眉卷彩云弯”，那只可一握的水柔小腰，瞧着就让人魂牵梦绕，那轻轻掩面的青葱玉手，娇羞指来怕就要天旋地转站不得也清醒不得，似含着樱桃的滴水粉唇，若是能尝一尝，定叫你再也忘不掉。

        小雨过后略显古旧的临城青石街道上，衣着不算显眼的三人一前两后缓缓走着。前面打头的是个白衫握剑的俊秀游侠，后面跟着一男一女，女子头戴面纱，一身还算值些银两的霓裳羽衣，体态婀娜多姿，透着一股媚色，男的就略显寒碜，身着麻衣粗布，长发随意束后，长得还算凑合，腰间系了一把白绸包裹的长刀，倒像是那身后女子的护卫随从。

        三人各有姿态，瞧上去满眼都是违和感呐，正是“大闹”石榴裙的秦尧等人。

        对于花丛老手的秦尧来说，吃过了“独占江南八分味道”的叶飞鱼，那些瞧在眼里也好生惹人的姑娘，也没有那些必要再去品尝一番。可是身前走得英姿飒爽的那个观应宗冷面姑奶奶，要是也能尝一尝，就算减一些阳寿也是笔回本好买卖了。

        虽然对身前不远但始终刻意与他保持两步距离的沈伴凤浮想联翩，可真要他秦尧壮起胆子去放肆一回，给他十个熊心豹子胆也做不到。这娘们儿杀个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我这三脚猫的花把式，还不够她塞个牙缝抻个懒筋的。

        心里如此想着，秦尧左顾右盼了一番，对前面走得相当自我的沈伴凤说道：“凤儿，我以后就叫南飞凤，飞鱼你也记着，对了，打算带我如何领教一下这座江湖？”

        沈伴凤对身后这个含着金汤匙下地的当朝一顶一大藩王兴趣显然不大，要不是他身负冲天气运，对自己以后的谋划有很大帮助，才不会吃饱了撑着无聊到带这么个菜鸟走江湖。

        “哪里有酒既是江湖。”

        “可这也太无聊，最好能看你动动手打一架才是最好，之前‘石榴裙’里还是不过瘾，也让我瞧瞧那传闻中的腥风血雨满地尸骨啊。”

        “真想看？”

        “当然啦，要不然你以为我愿意抛却那个王爷身份，心甘情愿以身相许给你这么一个大美女吗？”

        “好。”

        话音未落，只听前面传来一道道惊呼声响，远处的街道中央出现大片身负盔甲的执戟精兵，奔跑中依然能够保持整齐队列。为首三骑高头大马见到秦尧三人，同时一夹马腹疾驰而来，也不管这般横冲直撞伤到了街边赏景的寻常百姓。

        到了跟前，秦尧定眼一看，为首三骑中间那位锦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在“石榴裙”里吃瘪的二世祖于子江。

        于子江右手边一骑身着银甲，左脸有一道骇人刀疤从额头延伸至下巴，左眼一直闭着，怕是左眼球被刀疤生生刮了去。那独眼将军恶狠狠地盯着面前三人，就像一只饥饿难耐的头狼看见了猎物一般。

        位于于子江左手边的是一位闭目养神的年迈老者，双手藏袖拢起放于身前，左肩上一只天生凶性异常的鹰隼像那独眼将军一样，盯着秦尧三人。

        “师父，就是他们！”

        在听到于子江的言语后，老者缓缓睁开眼，淡淡瞥了三人一眼，在沈伴凤的身上多停留了少许后，就再次老神在在闭目养神起来。

        于子江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依仗的大靠山，右手扬起马鞭指着秦尧三人，颐指气使地跋扈道：“告诉过你们，在这临城，本少爷想得到的东西，还没有哪个敢不答应！美人儿，识相点乖乖过来本少爷这边，要不然我这生肉养大的獒犬可不会如我这般客气！”

        只见两位奴仆生拉硬拽着一头高大獒犬从于子江身后突兀出现，那只獒犬目镜黑黄，体型粗壮，足有半人之高，鬃毛深红色，不亚尔猛虎的前爪一下一下扒着街道地面，坚硬如斯的青石街面硬是被抓出一道道细长痕迹。

        那只獒犬并无吼叫，只是奋力想要挣脱来自身后的束缚，两只黑黄眸子死死盯住猎物，比起那位独眼将军的恶毒眼神，让人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猛兽恶犬。什么地方都有喜好围观的不要命之人，街道旁那些希冀着看些热闹的围观者见到这头恶犬后，男人还好说，那些生怕不死人不快活的市井娘们儿全都惊呼起来，飞奔而去。

        沈伴凤和秦尧看到这般光景倒没什么，可叶飞鱼就享受不了这种杀伐气息浓重的紧张场面，躲到秦尧身后，双手紧紧抓着身前男人的胳膊。看那将要哭出的委屈模样，被那个嚣张跋扈的二世祖看到，恐怕又要雄性大发欲罢不能了。

        “美人儿别怕，本少爷从来都是说一不二，若你乖乖从了我，我保证给这两个杂种留个全尸！”

        “我说你别光说不练啊，是个带把儿的就放出你这条獒犬出来遛遛，说这些废话耽误大家时间也不怕旁边那些看热闹的笑话。”

        叶飞鱼眼神幽怨，使劲拧了下秦尧的胳膊。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可是怎么心里就生气不起来，欢喜得很！虽然带着“生根”面皮，可眼前这个男人怎么还是那样吸引人呢！

        沈伴凤往后挪了一步来到秦尧身前，微微后仰，在秦尧身旁说道：“那个老头儿是个二品小宗师，交给我，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

        虽然带着一副嚣张神色，于子江可还记得“石榴裙”里那个被弹飞出去的下人模样，微微侧首向身旁老者，轻声问道：“师父，这三人……”

        “放心，老夫应付得来。”

        得到老者的肯定答复，于子江心中石头完全放下。看到沈伴凤后退了一步，于子江嘴角讥笑一声，他显然把这看作是后者害怕退却了，于子江抬起右手，大笑一声道：“好一个光说不练，既然你不识抬举，那就让你看看本少爷的獒犬是如何生吃人肉的！”

        “停停停，停！”

        见于子江抬起的右手就要落下，秦尧双手手心向外平举着阻止道。然后来到沈伴凤身边，秦尧满脸苦相的低声道：“这么多人我哪儿应付的来啊？我被那恶犬生吃了倒没什么，可我家媳妇儿……”

        “是你说要看一下腥风血雨尸横满地。”

        “那也不是这么个腥风血雨啊！”

        “叶姑娘我自会照应，不多说了，也正好手痒，杀个小宗师打打牙祭也不错！”说完后不顾秦尧的拉拽动作，沈伴凤转瞬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已经出现在那老者身前的半空。老者猛然睁开双眼，抖了下左肩，然后那只凶猛鹰隼腾空而起，扑向眼前的白衫剑客。

        老者阴鹫一般的眼睛死死盯住扑杀过来的沈伴凤，双手张开，长袖鼓荡如风，双脚一踏马镫，腾空而起掠至旁边的房顶，小宗师风范展露无遗。

        阴翳老者此刻心中骇然，明明只是个三品武夫，怎会有这般速度？

        “失策，这小丫头方才藏拙！”

        沈伴凤在“石榴裙”就知道，那个耀武扬威的二世祖肯定会再回来找回场子，唯一的区别就是会带个什么样的高手。但是对于金刚境的沈伴凤来说，除非是那真正大风流的天象境高手，哪怕是指玄境，沈伴凤也有自信在他手中护着两人逃脱。

        可是像那指玄天象境界的风流人物，哪一个会为了这般强抢民女的幼稚事情来自掉身价？

        方才沈伴凤刻意隐藏境界，让那自持身份的老者以为自己只是三品武夫的刚入流境界，这样才不会引出更大的“地头蛇”。若在平时，这两年在江湖上一向率性的沈伴凤定不会多此一举做那无聊事情，这不身边跟着两个拖油瓶，还一直叫嚣着见识见识真正的江湖嘛。

        才一个照面，那只凶性异常的鹰隼就被沈伴凤一掌拍飞，后者不作停顿，在空中并无借力再次腾空瞬间来到阴翳老者站立的房顶，掌风攒动，不给后者丝毫喘气的机会。

        “喂，喂！”但此时的秦尧非常不好过，沈伴凤说不管就不管，只留下自己和叶飞鱼独自面对这“千军万马”，委实让这位“绣花王爷”好生忧郁啊！

        于子江盯着房顶上厮杀一处的沈伴凤和老者，平复下欲将跳出的心脏。刚才那白衫剑客突然出现在面前，他差点就要摔下马来，不过看到师父他老人家已然出手，心中顿觉安全，也不去理会两人的厮杀打斗。

        “哈哈，现在知道怕了吧？晚了！”

        于子江大笑一声，微微侧首向那独眼将军低声言语了几句，独眼将军狞笑了片刻，向身后的五十执戟甲士吼道：“哪个去让那狗娘养的见识见识咱们扬州军的威风？！”

        一个身材矮小的甲士将手中的江南大戟抛给身后袍泽，讥笑着走将出来。

        “老大，好不容易找到个软柿子，让俺‘矮冬瓜’也爽快爽快？”

        “墨迹个卵，要是在少爷面前给老子丢了脸，看我不点了你的天灯！”

        面对这般局面，只学过些花拳绣腿的秦尧还是那副无赖的模样，拍了拍紧紧抓住自己衣袖的那双青葱玉手，然后回头笑意温醇地轻轻对叶飞鱼说：“娘子，去那边等着相公，很快回来。”

        叶飞鱼面纱下的好看眸子已经噙着泪水，拉扯了下秦尧的衣袖，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如此行事。秦尧心疼地摸了摸叶飞鱼的脑袋，将后者的面纱撩起，爱惜地帮后者擦拭着夺眶而出的眼泪，轻轻说道：

        “想走一走这江湖，早晚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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