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天下第二卜

“朕的这个六弟，最江湖也最意气，依朕看来，再过几年，那九重楼里‘倚楼听风雨’的龙王爷和那‘独占天下七分意气’的魏倾夏也要退位让贤了……”

        秦统遥遥看着秦尧走得异常铿锵的背影，满面皆是春风得意，好似在战事将起的噩耗连连中，终于找到了唯一让其庆幸的捷迅。

        而秦尧自然不知自己的二哥对他寄予如此大的厚望，在见到沈顾二人之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顾大哥，本来想请你吃些大鱼大肉，喝些陈年佳酿的，这次恐怕事与愿违了……”

        看着低头主动“认错”的秦尧，顾欢撇了撇嘴，大声嚷嚷着，“你小子就算不当家，请不动个酒菜，也好歹跟你那几位哥哥要点盘缠啊，就这么空手回来了？！真他娘的笨得像头猪，你说老子怎么跟了你这么个笨蛋，唉！”

        秦尧心想，也是这么回事啊，刚才怎么就忘了呢？

        “要不我再回去要些银两？”

        “你拉得下脸，老子可丢不起那人，走走走，赶紧撤吧！”

        说完后，顾欢扛着大刀率先掠飞而去，永安城是大秦王朝的都城，繁花似锦，但也是禁城，若不是一众大内护卫有意“放纵”秦尧四人，别说这会儿顾欢能够飞檐走壁辗转腾挪，就是空手进来都是难如登天。

        秦尧苦笑着摇了摇头，牵着叶飞鱼的小手慢悠悠地向主道走去。

        待几人大摇大摆地出了皇宫，走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秦尧瞅了瞅一直沉默不语的沈伴凤，说道：

        “刚才可看到二哥了？”

        见沈伴凤昂首不语，依旧自顾自慢慢走着，秦尧觉得好笑，“既然那么大的仇怨，为什么不干脆上去刺一剑打一拳，如不如愿倒在其次，解一下心头之恨也好啊。”

        沈伴凤冷冷瞥了眼秦尧，冷硬说道：

        “你是不是觉得入了五品，就可以随便管别人的闲事？！”

        秦尧连忙摆手，干笑了笑，很明显是在转移话题，“一个五品小武夫哪能入得了您的眼，话说顾大哥跑哪里去了？咱们还得继续赶路去辽东呢，凤儿传个音给他，别跟个乡下人一样，到了京城就没羞没臊的逛！”

        三人正走着，突然迎面走来四五名身穿乾坤服的不速之客，秦尧认识他们，只看服装打扮就知道这几人肯定是大秦王朝得势却也从不饶人的南方望气士，阴阳阁！

        沈伴凤看到几人的迎面而来，表情并无太大变化，只是右手悄悄摸上腰间的“化虹”剑柄，眼神冷漠了许多。

        看来在门高街长的京城，也有“冤家路窄”这一说。

        阴阳阁那几人在秦尧三人身前五步之外站定，定定看着沈伴凤，不待说话，秦尧嘴角一翘，松开叶飞鱼的小手，快步走到沈伴凤身前，率先打开了话匣子，“好狗不挡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为首一名很年轻，样貌着实出彩的系剑俊彦盯着沈伴凤，眼神炽热，丝毫不在乎秦尧的出言挑衅，对沈伴凤说道：

        “伴凤，好些年不曾见了，可好？”

        沈伴凤冷哼一声，大概是习惯了她的冷漠，那年轻俊彦也不尴尬，正要向前走几步，却见他身旁一名年迈的老者嗤笑一声，冷声说道：

        “观应宗当真好胆气，我阴阳阁不去找你们，你们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听到身旁老者的排外语气，那年轻俊彦面露不快，却不失恭敬地向老者说道：

        “四叔，伴凤是擎儿的朋友，今天就先抛开各自身份，莫要再提那些旧事。”

        沈伴凤听到那年轻人的话语，面无表情，手指在剑柄上来回摩挲，“赵擎，出手吧。”

        赵擎直直看着沈伴凤，眼神中的爱慕之情不加掩饰，瞧在一旁看戏的秦尧眼中好一阵幸灾乐祸，敢情这阴阳阁的少阁主还是个痴情男，这可难办咯！

        世人皆知阴阳阁与观应宗向来不对脾气，再加上阴阳阁这几年得了朝廷眷顾，便狐假虎威地拼命打压本来不问世事的观应宗，如今在永安城撞见，怎么也得擦出点剑拔弩张的火花，这阴阳阁的接班人好像看上了沈伴凤，要不怎么说世事难料，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秦尧如此想着，悄悄挪动脚步，不再挡在赵擎与沈伴凤之间，待来到叶飞鱼身旁，便牵起她的嫩手，寻得一处高台，蹲在那里好整以暇地看起了热闹。

        被赵擎唤作“四叔”的老者见自家少主对那沈伴凤这般入迷，在赵擎耳边低声说道：

        “少主，如此机会当真难得，沈伴凤乃是观应宗这一代的储宗，此人在江湖上已经闯荡了些时日，若是主动出手击杀，必定落人口实，今日在永安城撞见，只要少主逼她先动手，再擒住此人，乃上上之策啊，此等机会若是放过，无异于放虎归山！”

        听到此语，赵擎先是眯了眯眼，明显挣扎起来，偷眼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沈伴凤，终究没能抵住心中的那份爱慕，悄声对老者说道：

        “四叔，莫要再说，只要擎儿在此，谁也不许动她！”

        那老者长叹一声，不再劝说，却也不想就这么放过千载难逢的机会，向身旁一人使了个眼色，待那人消失于原地，便朗声对沈伴凤说道：

        “我家阁主有请观应宗少宗主到‘观星台’一叙，不知沈储宗可否赏脸？”

        沈伴凤依旧面无表情，自然不会赴那鸿门宴，淡淡瞥了眼赵擎，冷声说道：

        “要杀便杀。”

        赵擎听后连忙摆手，在沈伴凤面前没有半点阴阳阁少主的架子，“伴凤，有我在，没人能动你，不如到府上一叙，说起来，你我也有几年不见了……”

        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的秦尧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冲着赵擎大声喊道：

        “赵擎，我说你是傻还是痴？这明显是那老头儿的鸿门宴，还一个劲地把自己的心上人往火坑里引，你要是阴阳阁的大当家还足够分量，可惜你不是。”

        听到秦尧毫不客气的言语，赵擎面色渐冷，恶狠狠地看着前者说道：

        “你是哪个？”

        那老者不似赵擎这般没眼力，早就瞧出秦尧的真实身份，先前没有第一时间参拜，恐怕在心底也相当瞧不上秦尧这个“绣花王爷”，只是如今赵擎与之对上，再有恃无恐就有些过了，于是扯了扯赵擎的衣角，然后面向秦尧恭敬说道：

        “阴阳阁赵青松见过六王爷。”

        赵擎明显一愣，抖了抖了眼角，却并未如赵青松那般客气，性子高傲的他，怕是只有在沈伴凤面前才会露怯低声，其他人还真没几个能瞧上眼。

        “行了，都散了吧，打又不打，亲又不亲的，磨磨唧唧成何体统！”

        撂下这句埋汰话，秦尧牵着叶飞鱼当先迈步向远处走去。

        相比于口无遮拦的秦尧，更加厌恶眼前阴阳阁的人，沈伴凤右手依旧摸在剑柄之上，冷着脸绕开赵擎跟上秦尧的脚步。

        断定那沈伴凤上了秦尧这艘大船，赵青松并不敢私自行动，而赵擎亦是不敢拦下沈伴凤的脚步，只能眼睁睁看着沈伴凤离去的背影，久久无法回神，赵青松见状长叹一声，“少主这又是何必……”

        赵擎收回视线，面色恢复那份倨傲，喃喃说道：

        “四叔，擎儿知道轻重，只是放不下她罢了，我阴阳阁被朝廷青睐，虽然日益势大，但非议颇多，难免有狐假虎威的嫌疑，终究有一日，我赵擎要让世人看一看，大秦王朝只会有一派望气士，到那时候，伴凤定能青眼相加！”

        …………

        本想着能看一出好戏，却不曾想那阴阳阁的赵擎畏畏缩缩像个娘们儿，秦尧这会儿百无聊赖，看着戒备越发森严的永安城，这才想起好像有战事要来了。

        永安城虽然是大秦都城，平日里却也不会太过刻板，大概是半个月前，在得知北莽要入境侵犯之时，整个永安城的街道上凭空多了许多兵甲。

        相比于常年戍守边关，以战养战的边境将士，永安城的守卫自然在战力上要逊色不少，可一个个仍是束刀挂甲，瞧在寻常百姓眼中，也是相当威严气派的。

        此时秦尧寻不见顾欢的踪影，只能与沈伴凤叶飞鱼来到拴马停留的那家客栈等着，秦尧要了一壶好茶，有人付钱，自然乐得清闲。

        “凤儿，一会儿顾大哥来了，咱们就直奔辽东？”

        沈伴凤显然糟糕心情仍在，坐在那里闭目养神，只是淡淡问了句，“都放下了？”

        秦尧摸了摸腰间的刀布，“没见到的时候，恨得牙痒痒，也不理解为何要厚此薄彼，真见到了，看到二哥又苍老了许多，也就没那么矫情。”

        接过叶飞鱼递过来的茶杯，秦尧瞧着她一直笑，“大秦江山不好坐，我秦尧呢，本事没有，不能替二哥尽一份力，不添乱总能做到。”

        说到这里，秦尧无意间瞥见客栈外的街道旁，有一个年迈好像还盲的江湖术士摆了一个卦卜摊，背后插着一面白底黑字的旗子，上书“天下第二卜”五个大字。

        别人算卦都是打着天下第一的旗号，这老头儿稀奇，打了个天下第二的招牌，也不怕自己砸了自己的买卖。

        秦尧对于这个算命老人顿时来了兴致，放下手中茶杯，走出客栈，来到那算命术士的摊子前，笑着问道：

        “不准不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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