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降临

　　大夏联邦，广仪城。

　　此时已接近晚上十二点，城东高新园区旁的一条巷子中，一位长相阴沉的老者缓缓关上了店铺门，随着皮肤如枯死树皮的双手稳稳地落上锁，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缓步走上店铺二楼。

　　随着他食指弯起在紧闭的房门上轻叩出莫名的图形，门无声无息地缓缓打开，昏暗灯光中，可以看到二楼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杂物，其中不乏诡异莫名的物事，有表面沾着浓稠黝黑如沥青般液体的骨块，有封面血红仿佛有鲜血流动的泛黄书卷，也有用莹绿色液体泡着鸡爪般指节的透明瓶子等等。而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房间中央，那里被清出了一片空地，地上刻画着如鬼画符般莫名的奇异纹路，纹路阵图中央有一座颜色深遽、形状狰狞的王座。王座材质似骨似玉，有淡淡黑烟萦绕四周，仔细聆听仿佛还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呓语从王座之上传来。

　　老者莫恩斯重重地咳嗽，手指拂过墙上的一处扭曲的邪瞳图案，房门再次无声无息地闭紧，随即一道肉眼不可见的屏障升起，罩住了这栋二层小楼。

　　“……差不多了……”他喃喃地走向房间正中的图阵纹路中央，沉静的眼神一点点涌起狂热之色。

　　莫恩斯小心翼翼地捧出一罐殷红的浓稠液体，缓缓浇淋在王座之上。殷红腥臭的液体落下，迅速地渗入王座上那些纠结扭曲的纹路之中。下一刻，淡淡的黑光亮起，王座之上似乎有无数双诡异的眼眸睁开，密密麻麻的黑色蠕虫蠕动着构成禁忌的文字，耳边窸窸窣窣的呓语逐渐变成嘶哑狂乱的呢喃，不知名的语系以虔诚的语调，呼喊着伟大的名字！

　　“六百六十六个婴儿的脐血……六百六十六个处子的骨灰……六百六十六种动物脑髓……阴海水……森罗木……上苍劫骸……”

　　“四十年心血，终于可以……”

　　“迎接，终极！”

　　枯槁瘦弱的身躯跪倒在王座之前，阴诡的语调吟唱着晦涩拗口的不知名歌谣：

　　“黑暗深渊中/深遽混沌里/单调的笛音奏唱着永恒的恐怖/时间的彼端/空间的尽头/无声的梦呓潜藏着世界的终极/混沌景从于你/黑暗屈服于你/你是无/你是有/你是真理/你是秩序……”

　　黑色的雾霭升腾，狂热的祭祀之音作为和声在房间内回荡，世界崩坏、众生沉沦的无尽幻象丛生，王座上空的空间扭曲，一个小小的黑点浮现，时间推移。黑点一点点扩大，直到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

　　“降临吧！降临吧！无上的尊主，赐予……呃……唔……赐……”

　　

　　一只修长的手指从旋涡中缓缓探出，只在一瞬间，房间的一切便发生了变化。

　　隔绝的结界连一飞秒都没坚持住便已破碎，无穷无尽的浓浓黑雾不知从何而来淹没了整栋小楼，墙壁上睁开无数黏糊糊的眼珠快速地转动，沥青一般的液体从眼珠上滴落。玻璃罐中浸泡的蜘蛛骤然膨胀，呼吸之间便有了小牛犊的大小，节足尖锐如枪似箭，原本节肢上的毛簇化作了无数滑腻纠缠的触手，但就在它踏着玻璃碎片走出的下一瞬，密布它背腹的无数眼睛陡然增殖，迅速挤满蜘蛛全身，无数触手纠缠虬结，整只蜘蛛化作了一个蠕动的灰黑肉球。

　　地上翻开的书页染上了赤红，密密麻麻的血管布满了书封，其上的文字化作了一只只微小的虫子，随着它们爬动、噬咬、堆叠，禁忌的文字显露，深幽的叹息声中无数声音呓语着文字的内容，那是凡俗生灵哪怕瞥见听闻一字都会异化诡变的恐怖知识。

　　盆栽的绿嫩叶片变成形如鬼面的鳞片，麻布衣服沾满黑黏的脏污，金属器皿生出锈迹斑斑滴落黑血……整个房间在那根手指探出的一刹那，便化作了最恐怖诡异的炼狱。

　　而他，莫里斯，距离手指最近的存在，在看见指尖的千万分之一个刹那，便已经失去了意识。他的四肢以反人类的姿势弯折，时而肌肉膨胀时而又只剩皮包骨头，尖锐的骨刺从身躯的各个角落突出，将他变成了一只异形的刺猬。他面容扭曲如同拧紧的抹布，眼球外凸一直到掉落也丝毫不知，两个黑洞洞的窟窿也没有丝毫鲜血流出，只有黝黑的肉芽探出舞动像一根根小小的触手。他张开嘴诡异地无声大笑，那舌头已变成带着锋利牙齿的无目蠕虫，发出嘶哑的咆哮。

　　与此同时，广仪城的某个角落，一个端坐着的女人猛地睁开了眼。

　　“这种感觉……”她皱着眉凝神感知，一念之间神识便覆盖了大半城市。当神识到达城东，多年出生入死的危机感知救了她，她在触及那团黑雾的一瞬间就及时切断了神识联系。但饶是如此，还是有恐怖的低语响起在耳边，元神上万千针刺之感让她头痛欲裂。渊级灾害……她脑海中浮现出最后一个念头，便昏迷了过去。

　　城东小楼。

　　“……唔，好像忘记先关被动了……”

　　一个男子自言自语的声音突然在旋涡中响起，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楼内的一切异变，或者说一切“灵”，在第一个音发出的时候就已经被“杀死”，莫里斯所化的“刺猬”、蜘蛛肉球、异化的书籍、鳞化盆栽乃至墙壁上的眼珠和触手、甚至是飘忽的雾气……一切的一切顷刻间腐朽成一团团烂肉掉落在地，旋即又融化成一滩滩腥臭乌黑的粘液血水。

　　时宇一脚踏出，踩在血水里溅了一脚污秽，他一脸懵逼。

　　“？？？降临地点是臭水沟吗？这么倒霉的？”

　　当系统扫描完毕，告诉他这可能是因为他没关被动导致的后果时，时宇只感觉无比牙疼，“完犊子，可能要麻烦。”

　　“？”

　　时宇小心翼翼垫着脚尖迈过地上一滩滩的脓血以及被腐蚀得千疮百孔的地板，一边跟自家的蠢系统解释：“除非这是一个还没有或者刚刚灵气复苏的世界，否则一定会有超凡力量的存在。就我刚刚那没控制住的气息释放，你觉得会不会引起某些人的注意？无论是散修强者还是官方来人，追踪到我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都不是难事吧？到时候他们找上门，会怎么样？”

　　时宇自顾自答道：“我总不能束手就擒吧？到时候我只能开被动了，为了不被远程打中，开的范围还不能小，这结果就是我化身人形天灾，给这片大地带去异变、毁灭和终焉。那我还玩什么玩？看着满地的肉团、眼珠、触手、黏液、污秽，嫌自己吃太饱、给自己找恶心吗？”

　　时宇深深叹气，“现在只能祈祷没有人注意到刚刚的……”

　　话音未落，外面就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

　　他贴墙站定，屏住呼吸，正要让系统扫描一下看看外面是什么人，就突然听到一阵类似翅膀振动、又似鳞片摩擦的响声在脑中响起，但他却分明能听出响声中表达的意思：

　　“无上的至尊！您最卑下渺小的崇拜者，能感应到您的气息，实在是无边的荣幸！”

　　什、什么玩意？这是……心灵感应？那和系统的对话……不好……

　　“宿主不必多虑，本系统不会被任何形式的感应……嗯至少你目前接触的级别不能获知。”

　　“呼……系统，说话的这个是？”

　　一副堪称怪奇的图画在脑海中浮现：鸽子大小的半透明虫子，形如蝗虫，没有眼睑的眼睛奇大无比，头部有以某种节律扭动的分节触须。肚皮苍白，身躯两侧长了十条腿，腿上长满黑亮的触手，背部呈深色，生着覆盖着三角形暗淡鳞片的翅膀。

　　“夏盖虫族，阿撒托斯的虔诚崇拜者，可能也是为数不多敢于崇拜阿撒托斯的种族。夏盖虫族是一个故乡早已毁灭的流亡种族，它们拥有十分先进的技术文明，依靠光合作用摄取营养而存活，无需进食，喜欢穿行在各种生物的大脑之中，控制宿主心智，也沉浸于拷打其他种族的变态快乐之中。它们的大脑分为三层六部分，六块叶状的大脑使得它们可以一心三用，也可以同时使用三种不能的能力或咒术。”

　　“……敢崇拜阿撒托斯，我敬它们是条汉子。”时宇吐槽了一句，他摩挲着下巴，“看来，这虫子是把我当成阿撒托斯了？唔……好像可以利用的样子……”

　　时宇想了想，缓缓开口：“吾之化身欲与普通人类一般生活些许时日，该如何做，你当知？”

　　“是！您卑微的豸虫，会为您安排好一切！必不会令下等无知的人类，冒犯于您！”

　　“嗯，你去吧，吾平时沉寂，你不必来扰。”

　　“您的旨意！”

　　声音消失了。得到系统的确认，时宇轻轻舒了一口气。

　　“至少，先迈出第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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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尽时空，不知名的幽深角落。

　　有声音低吟回响，犹如宇宙韵律：“犹格——刚刚的气息……是怎么回事？”

　　一只眼睛突兀地从虚无中睁开，仿佛世间所有的字符在瞳孔中流转：“那位的思想……不可揣度……”

　　一个人形黑影缓缓浮现，沉闷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至尊的意志……吾等只有敬从……”

　　“或许……这是又一次终末的预兆……”

　　“你是想反抗吗……莎布·尼古拉斯？！”

　　“……”

　　“……不必在意……只需……静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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