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三百二十六章 谁比较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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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冷汗浃背，面无表情地看着大笑的靳蛰……

        十一岁么……

        此刻我终于明白，在屏南镇的那一晚，梁京澈送给我袖扣时，为什么那双清澈的瞳仁里会看到的一片黑色的阴翳。

        在星与海交界的那片黑色孤岛，少年单薄的身影始终徘徊，原来从十一岁开始，他就被锁在了那里……

        我的心里陡然发紧，……梁京澈知道么？

        我不敢去想他和若惕是不是知道真相，我只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该死。

        “很好笑么。”我冷冷开口，看着对面的男人，压抑着激烈的心跳和呼吸，拳头紧了又紧。

        “已经过去二十年，一想起来我还能笑得出，你说，会不好笑么。”靳蛰勾着嘴角，声音里的笑意丝毫未散。

        我看着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心中簇起一股股恶寒……不是说，相由心生吗？

        那为什么这样的一张脸下面，竟会包藏着那么恶心的东西？

        我最终松开了拳头，瞥了一眼门口的那个人，深呼吸后，我整理领口，故作轻松道：“你是不是整过容？”

        “什么？”靳蛰一脸疑惑。

        我眼皮一抬，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掴向靳蛰！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打在靳蛰脸上。

        万籁俱寂……

        我攒足力气的巴掌，在那张白皙的脸孔上留下五个通红的指印。

        “这一巴掌，是我替他们两个人赏你的！”我的手掌心疼得发麻，发痒。

        一想到靳蛰的脸也会是这么疼，我就舒坦很多。

        遇到靳蛰后，我已经感觉到生死之间的那条界限变得模糊不堪，所以，我也不是不能接受在今天死掉。

        但总归要捞回点什么才不觉得太亏本。

        可惜，没机会扇他第二巴掌。

        良久，靳蛰笑了，那对墨蓝色的眼珠变得黑漆漆的，一丝光都渗不进去。

        “真不乖啊……”两根冰凉的手指掐在我的脖颈上，晃了晃，“我的弟弟，知道你有如此的一面么？”

        他说完，猛一用力，像野兽的獠牙切断了流向大脑的氧气，我一阵晕眩，眼前的光影化作一片雪白……

        就在我几近窒息，失去意识的时候，靳蛰突然松开了手，他将我向后一推——

        我撞在落地窗上，嘭地一声巨响！

        后背像被拆筋扒骨一般，疼得我直嘶冷气。

        我趴在地上又吸又咳，咳得口水狼狈地溢出了嘴角……

        一只纤尘不染的黑色皮鞋，勾起我的下巴，逼我抬头看他。

        我死死瞪着靳蛰……逆光里他只是一个轮廓，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蹲下身，拍了拍我的头顶，笑眯眯道：“别怕，我不会与一只小猫计较。”

        靳蛰捏起我那只掌心肿烫的手，轻抚两下，缓缓开口，“但如果那只小猫，在我的客人们到来之前再胡闹的话……我只能将它碍事的小爪子，切下来，去喂狗。”

        他阴仄的语气令我遍体生寒……不由自主地打颤。

        ……他说的客人们……又是谁？

        在靳蛰的手下绑住我的手腕时，我想着，看来在客人来之前，我还能好好活一会儿。

        这时，靳蛰的四个手下走了进来。

        我费尽力气站起来，看到那几个手下径自走到靳蛰身边。

        为首的一个是外国人，他淡淡扫了我一眼，看向靳蛰，用我听不懂的语言跟他交谈。

        他们的语速飞快，我猜那可能是西班牙语。

        靳蛰的嘴角勾起的弧度渐渐变大，笑得像只奸计得逞的狐狸。

        我走到落地窗前……一整面玻璃墙，跳楼都没戏。

        七点半钟的外滩，正是霓虹闪烁，流光溢彩。

        隐隐约约有爵士歌曲从窗隙里飘入我的耳朵，仔细听来，竟然是《玫瑰玫瑰》……经典旋律，旧日建筑，一下子将我拉回了那个歌舞升平的年代。

        此时此地的夜上海，有一半属于过去，有一半属于未来，至于“现在”……是属于窗外路上那些行人的，与我没有关系……

        我的额头顶在窗户上，玻璃冰凉凉的，很舒服，我羡慕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悠闲地逛街，手挽着手拍照……旋即我想起，还有一周就是除夕了。

        距离上一个除夕快要一年了，而噩梦，终究没有结束……

        其实，我的命早在那个异国的除夕之夜就该结束，该和若惕，和他们所有人一样，消失在西班牙的雪山中……

        我连忙甩头，抛开脑中的画面。

        原本还打算飞去柏林和爸妈过除夕，看来是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想到和他们永久分别，我的心里竟有一种久违的不舍……贪恋和他们在一起的平凡生活，想要他们对我的任性继续纵容……不知道他们多久才能接受没有我的现实，会伤心多久……

        我又想了想，觉得这么想有点给自己脸上贴金，我的所作所为曾狠狠伤过他们的心，我并不是一个好孩子，他们应该不会伤心太久……梁京澈应该会替我照顾好他们的。

        为什么这么久了梁京澈却还没有来？

        一定是碰上了更棘手的事情吧？

        曾经他无所不在的监控让我恼火，但在被他救过好几次之后，我竟然习惯于等待他的救援，我的内心滋生出一种不正常的依赖感……不知不觉我的，完全被他伙扭曲了。

        “在想什么呢？”

        靳蛰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的身后，温柔的声线，如同桑蚕丝滑过我的后颈，轻绕了一圈，扼住了我的咽喉，难以呼吸。

        “在想世上为什么会有你这种人。”我没有回头。

        “我这种人，是哪种人呢？”靳蛰站到我的旁边，窗上映出他玩世不恭的笑脸。

        “嗜血，残忍，无耻，自私，贪婪。”

        “哦？可我觉得，我跟他们，没有区别啊。”靳蛰指指路上的行人。

        我嗤笑一声，不屑回答。

        靳蛰挑眉，“看来秦小姐，对我有诸多偏见呀。客人未到，闲着也是闲着，我便先自证个清白好了。”

        我下意识地后退，不知道他又想耍什么花招。

        靳蛰对一个手下用外文谈几句，那手下点一下头，转身离开。

        五分钟后，那手下拎了一个黑色皮箱站到靳蛰身边，我被另一个手下扯着胳膊，跟着靳蛰一路到了这个展厅的阳台。

        我所在的楼层是第二层，距离地面只有四五米高，加上灯光明亮，路上人们的表情都一览无余。

        我身上只穿了一件及膝的小礼服，虽然无风，但仍被冻得直哆嗦。

        “你到底想让我看什么！”我腮帮打颤，双手被绑，连摩擦生热都做不到。

        靳蛰让我看阳台下。

        我探头一看，看到我所在的阳台的下方围了七八个人，在最中间的是一个孕妇，她低着头靠在一个女人的身上，两手捂着肚子……

        “有个孕妇？她要生了？”我焦急地看向靳蛰，“打电话叫救护车行吗？”

        靳蛰笑笑，“我猜他们这些人，应该已经叫过了。”

        我皱眉看他，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忽然，我看到靳蛰拿过那个黑色的皮箱……瞳孔骤然猛缩——

        “喂你做什么？！”我直觉他要把箱子扔到孕妇身上，或者从箱子里面拿出一把枪，向下扫射。

        靳蛰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精彩的来了。”

        他按开箱子，里面彤红一片……竟然是满满一箱的人民币！一叠一百张，那这箱子里，少说也有五十叠……

        我瞪圆了眼睛，他这是什么意思……

        下一秒，当我意识到他的目的想阻止时，靳蛰已经将箱子朝下一掀……

        “不要！”我惊恐地向楼下看去——

        一叠叠捆着的白色纸条的人民币哗啦啦地掉入阳台下的人群中……砸得人群发出抗议的声音，纷纷抬头指责。

        “快带孕妇离开这里！”我歇斯底里地朝下面大喊。

        但旋即，有人高喊一声，“钱！有人往下扔钱！”

        “卧槽！竟然是真钞！”

        “你们他妈的别喊啊！别喊！”一个男人跪在地上拼命地捡。

        “喂，你们挤着孕妇了！”那个女人护着孕妇，试图往人圈外走。

        四面八方的行人都被那一声高喊吸引住了目光，接着疯了一般地冲过来……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阳台下拥挤的人群里，那个孕妇被人撞来撞去，倒在了地上……

        靳蛰笑呵呵转身，“秦小姐现在还觉得，他们与我，是不同的么？”

        “你就是一个疯子！”我朝他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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