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六章 牌坊倒了

声音很小，就像是有人在我耳边说话，是一男一女，女人的音色……听上去有些熟悉。

        我有些疑惑地看看左右，此刻灯光微暗，台上只有我自己。

        看看台下，所有人正在看我剪辑的视频，那是接下来我要汇报的内容，用一段环保题材的视频引出我的观点，与三位教授互动一下，只要不出太大的差池就可以。

        那之后就轮到投票表决，结束宣讲了。

        就在这时，我的右眼皮又突然跳了起来。

        我皱眉，手伸进平光眼镜内使劲搓了搓，嫌弃它不分场合瞎跳。

        但是……那一男一女交谈的声音并未停止，就像是电流的杂音，悉悉索索的……好像，就夹杂在我视频的声音里。

        因为有背景乐和画面里的音频，所以那奇怪的声音听上去并不明显。

        ……难道是我剪辑画面的时候，添加的音频出问题了？

        此刻台下的人都还在兴趣盎然地看着大屏幕，还有人在指着画面交流，这时候我要是暂停视频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好像不太好。

        只能紧张地看着画面的一切，祈祷别处什么乱子。

        我忍不住向台下看看，不经意间触及到梁京澈的目光，他正注视着我，眉心紧锁。

        我忽然想到，如果连我都能听到那些杂音，那台下那些人……没有理由听不到吧？

        他们可能以为这是视频里的杂音，但只有我知道这里没有任何问题。

        幸好，我还有备份。

        于是在第一段内容的画面结束之后，我按了暂停键，打算借机说几句话，趁这个时间换成备份的另一个视频。

        于是我面带微笑，对台下的人开口道：“刚才各位看到是目前位于新加坡武吉知马的一栋环保住宅，从结构，外墙……”

        我一边说废话，一边趁机切换备份视频。

        “原来你这么在乎我。”

        男人的声音冷不丁回荡在多功能大厅。

        “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还在电话里跟‘哔——’哭！你说你贱不贱！……”

        不止是我，台下的人也都听到了，他们表情都有些错愕，四下回头。

        只有我知道，那声音是来自我身后的音响。

        台下，只有梁京澈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坐的笔直……

        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我知道，出问题了……一定是音频出了问题！

        我急速关闭了视频，准确翻找出移动硬盘里的那个备份文件，重新打开。

        画面又回到新加坡的环保豪宅，我僵笑着向台下的众领导道歉，“实在抱歉，刚才出了一点意外，视频播放不了，我重新开一……”

        “你现在这受委屈的表情，真精彩啊，我都想给你发个小金人了。”男人的声音突然变大。

        ……这声音是谁的……怎么听上去好熟悉……

        “秦筝，你再演个开心给我看看。”

        我震惊了……这是，程启东的声音？！

        ……不，不可能！

        “……您是工作太累了吗？”空气里的这一个女声，令我整个人僵滞住。

        这女人的声音……是我。

        鸡皮疙瘩从头到脚，我整个人都麻了。

        我两腿发软，慌忙去点屏幕上那个视频右上角的叉，手颤得厉害，又拍又点，可那个叉号根本没有反应！

        屏幕忽然卡住，但我和程启东对话的声音并没有消失。

        任我怎么拍打触摸屏幕上的按键都没有用，它们根本无法操作！

        直到我和程启东的画面，出现在了宣讲台的屏幕，以及我身后的大屏幕上——

        根本不需要仔细分辨，就知道屏幕中的女人是我。

        是监控器俯拍的画面，最上端清清楚楚的日期以及不停滚动的时间……

        在那间咖啡店，程启东把我的裙子撩到腰上推倒了我……我倒在沙发上被他分开双腿，他肆意地看，擒握腿弯不让我的腿合拢……他把衣衫不整的我按在桌上……

        那一刻，我像当场被人撕开了脑壳，僵在原地。

        而视频里，我和程启东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像被人一巴掌一巴掌地拍在脑浆里，神智四溅，喷得到处都是……

        整个厅内都在旋转，耳朵里全是我硬撑着台子站着不让自己晕倒。

        有人整我……

        我咬痛嘴唇内侧，克制着身体的颤抖……

        台下的人很安静，因为他们在目瞪口呆。

        负责的那个主任喊了一个名字，有人迅速跑过来。

        他想用钥匙打开宣讲台下面的门，那里面有机箱，可是他的钥匙太多了，他还要对着每个钥匙后面的挂牌，找到这间多功能厅的号码，他的手有点发颤，越急就越找不到，我很绝望。

        我只能茫然盯着宣讲台上的屏幕，不敢看台下任何一个人的表情。

        “这有监控……”

        画面里的那个我，看向监控镜头，这一刻，我与我的目光对视……与所有人对视。

        而后，那视频便定格在这个镜头……我盯着我，足足过去了七秒多钟，视频又回到了一开始——

        “原来你这么在乎我。”程启东这次的声音，有了画面。

        “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还在电话里跟‘哔——’哭！你说你贱不贱！……”

        这个不和谐的刺耳的“哔——”声，让我的心头抖了一下，也清醒了几分。

        ……这一句，竟被消音了？

        经历是我的，我稍一回忆就想起了当时和程启东的对话。

        那个被消除的声音，是“梁京澈”三个字。

        我不可置信抬头，看向四排最中间的那个位置……

        他安安稳稳地端坐在那，面无表情地凝视着我，呼吸平缓，弥散在他身后，那片空空荡荡的黑暗里……

        是他……吗？

        可我找不到不是他的理由！

        那天临走前，我听到他让高助理去处理这店里的监控录像，而这个视频里，程启东和我所有关于“梁京澈”三个字的发音，全部被消音！

        梁京澈，他竟然……

        我死死瞪着他，咬住了嘴唇里面才没有崩溃失控，可视野突然开始模糊，心脏的痛意流窜到四肢，只想冲过去狠狠扇他巴掌！

        他搞砸了我的一切……

        我不明白。

        他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一定要选这种方式来报复我！

        无疑，这一定是令他最为解气的报复……

        程启东的脸，在座的那些人肯定比我更清楚。

        他有钱，也有老婆孩子，而我是什么，根本不需要多说……

        我辛辛苦苦竖立起的牌坊，在这一天，轰然倒塌，碎成了粉末……

        -

        就算我再愤怒，再不甘心也没用，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眼泪要流出来时，我只能低下头，看着它们一滴一滴掉落在镜片上……

        主任在台下对那些人说什么，我已经听不太懂。

        大屏幕黑暗的那一刻，整个厅内也忽然暗寂。

        这一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了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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