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不违本心

我很感谢他们的喊叫和口哨，我愤怒，也因此不再怯场。

        在这种地方还要表现出自尊与廉耻是极不明智的，那会更让他们兴奋。

        屏蔽所有人的关注，和杂念，是一个教师的自我修养的第一步。

        所以我能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专注眼前。

        场地的正门在南面，东面和西面有两个门，上方有抹熟悉的绿光，那应该就是安全出口的指示灯，我打算找机会逃。

        拳台距离安全出口约两百米，四百米我可以跑到一分零五秒，通向安全出口的那个通道口没有人看守，台下又那么暗，三十秒应足以让我冲到门口。

        期间若有观众敢拦我，只能用头发里暗藏的“武器”，攻击眼球，让他们后悔终生。

        我借整理头发感受到里面异样的触感，很好，它勾得牢牢的。

        -

        白衣女看上去状态不佳。

        她就站在我的旁边，一直颤抖着拼命深呼吸。

        其实她没必要的，这里最弱的是我啊……

        不对，她应该是为了奖金而来，所以才紧张，那位红衣一看就是超能打的……傅九在那人身上下注，就表示她一定是会赢吧？

        所以最后就是白衣女人和我挣第二？

        思及此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们联盟吧？”我转头看向白衣女人，“我只求能第二。”

        白衣女惊慌失措地看看我，然后点头。

        当当两声铃响，战斗开始。

        -

        我们呈三角站立，气氛也如三角般稳固。

        她们两个为了钱，我只为不做最后一人。

        白衣女人眼神一紧，率先发动攻击，她灵活敏捷，完全躲避掉红衣女人的攻击，她的拳头落在红衣女的腹肌上，对方只是眉头微皱！

        我听得很分明，红衣女的拳头是带着风声的！

        这一拳要是打到身上，骨头也会歪吧？

        这外形这身手这表情，她根本是专业级的……我开始替白衣女担心。

        观众席上的男人们看出这是两个武者的较量，很意外这竟然是一场专业级水准的比赛！

        他们开始喝彩，爆发出一阵阵叫好，忘记这里只是个赌拳和娱乐的场子。

        而我，从开场到现在，竟然一直被晾在一旁！

        超级尴尬，有种混吃等死的感觉。

        但我知道，我冒然冲上去只会打断白衣女的攻击节奏，她眼神凌厉，那是一个真正武者的眼神。

        所以我就站着，希望白衣女能吊打红衣，之后收工领钱，和我一起打车回家……

        但现实总是残酷的，白衣女体力渐渐消失，她的攻击慢了下来，终于被红衣女揍到了。

        隔着拳击手套，也能听到那一拳的闷响，如低弦的呜咽。

        我呆呆看着白衣女被揍趴到地上，捂着肚子干呕……

        紧接着裁判压低膝盖蹲在她身旁，拳头一下下落在地上，“十，九，八，七……”

        十秒之内她不起身，就算输。

        好在她终于站起来，盯着向她走去的红衣女一边喘息，一边后退……

        我焦躁，红衣女不给她休息的时间！

        要是她输了，就剩下我和她争第二了，绝对不行！我打不过她的！

        心一横我握着拳头冲向红衣女人……只想着为我的盟友多争取一些时间休息。

        于是我用尽全身推开红衣女。

        红衣女狞厉看我，表情流露出不可置信，她一脚抡到我的腿弯，将我绊倒在地，蔑视看我。

        我半边屁股生疼！

        长这么大，还从没有被人打过！

        这口气我哪能咽的下去，起身再冲，用尽全力挥出一拳，揍到那红衣女的肚子上！

        她的腹部全是汗水，我的拳头滑了一下，我顿感不妙……

        网上视频里的师傅说，想要用拳打人打痛，下盘一定要稳，我刚才重心都是倾斜的，那一拳可能跟挠痒痒差不多吧……

        红衣女瞥我一眼，直直一拳揍到我的肚子上——

        我整个人向后飞了出去，重重跌倒……胃里翻江倒海，我侧身躺在地上，痛得连呼吸都做不到……

        裁判来到我的面前，他数了十秒我没有站起来。

        我输了。

        人群沸腾，爆发出欢笑，我听到他们的声音，他们对我被打趴下，极为兴奋。

        原因不言而喻……

        接下来无论是那两个人谁成为我的对手，我都会输到最后。

        我看了一眼安全门的方向，那里仍旧没有人看守，可我已经没有力气跑过去，我非常悔恨自己冲动，不该去为白衣女拖延时间……

        她的死活关我什么事啊……

        好死不死地，倒下的方向，我看到傅九，他一拍悠闲地坐那微笑，手心向上撩了两下，示意我站起来。

        我白了他一眼，仰头看着台上刺眼的白灯。

        这些男人，傅九，梁京澈，靳蛰，一个个的，怎么可以坏到这种程度？

        -

        看到白衣女被殴打，我无能为力，我挨的那一拳太狠，现在才缓过劲。

        摆在我面前的选择只有一个，就是伙同红衣女一起暴打白衣女，一直将她打到站不起身为止。

        但是如果我那样做的话……今后我是否还能面对自己真实的内心，那样的我还是我么……？

        -

        十秒后，白衣女也没来得及站起来，她得不到奖金了。

        观众对这上半场的精彩表演报以巨大的叫好声。

        红衣女很得意，在台子的四个方位接受欢呼……

        她充分展示了拳击的奥义，最强者的最狠的，才能站到最后得到奖励，并守住自己的尊严。

        这时白衣女慢腾腾地爬了起来，她脸上又变成了那种紧张的，恐惧的表情。

        她跪着爬到我的身边，流着眼泪，朝我说着“对不起”。

        我惊呆了，预感到她要做什么的时候，我连忙试图起身！

        她怕我站起来……扬起拳头，重重打在我的肚子上！

        我惨叫一声，跟着眼前暗了一下，半天才看见光亮。

        ……那男人说的没错，在这个台子上，谈战术同盟，谈人性底限，都是笑话。

        “对不起……我不想当第三个人……我不能的……”白衣女擦去眼泪缓缓站起身。

        裁判跑到我的身边开始倒数，我已经彻底站不起来了……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声音里也难抑兴奋，“四！三！二……”

        “嘭！”

        白衣女惨叫一声，跌到在地。

        最后一秒，我被红衣女人强制拎了起来。

        而白衣女人在裁判的倒数中，再也没有站起来。

        我呆然看着红衣女人，她为什么要帮我？

        之前我还先攻击了她，别告诉我她是因为看不过去或是因为我的美色才帮我，我不信！

        身后，白衣女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冲下台子试图逃跑。

        原本我以为没有人防守的拳击场，观众席的最前排忽然跑出一个男人拽住了白衣女，将她拦腰抗在肩上，扔回到拳击台。

        她尖叫着向另一个方向爬去，那个方向的第一排也出现了男人，按住她的头，将她推了回去。

        四个方向都有人看守，他们盯着白衣女的表情，如出一辙的冷漠无情。

        我这才知道自己之前多么愚蠢，竟然以为这里没人看守。

        人群忽然沸腾，口哨吼叫声一片，另一边，一个壮硕的男人在他们的欢呼声中如英雄一般跑向拳击台……

        他们又有“节目”可以看了。

        白衣女在台上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她缩在拳台的一角，紧紧抱住角落的红色软柱。

        她恐惧的样子让观众更加兴奋，但他们不允许站立，只能举高了手鼓掌或叫嚷……

        我和身旁红衣女子可以从正门那条通道离开，可不知为什么我无法迈动脚步。

        或许是因为白衣女座位上那不停振动的手机——

        屏幕上，是白衣女和小男孩抱着小狗大笑的照片，上面闪烁着“小浩”来电……

        一边是我想逃离的大门，一边是白衣女踉跄的尖叫……

        我咬牙皱眉。

        她试图反击，阻止男人对她白色短裤的拉扯，可是没用，还是露出了一半的滚圆。

        四面的观众席上，群情亢奋……

        “一起阻止那个男的好么？”我问身边的红衣女人。

        她皱眉不言，只看向一个方向。

        我随她方向看过去，却与傅九对视。

        他原本抄着手臂，见我看他，忽然抽出只手摆了两下，勾着唇角，意味深长。

        我懂他是跟我拜拜。

        但是……

        我默默松开头发，取出里面那个两寸长的红色蟹螯……

        这是我和他吃饭时摸走的另一件“武器”，松叶蟹的螯尖很锐，就像锥子，我觉得要是扎在一个人的身上，会极痛。

        我沉默扎起头发，看到傅九脸上的表情全部消失，有些骇然。

        -

        ……我喜欢的男人已经死了。

        不过我相信，即使他不能在我的身边，也一定在冥冥中指引着我，……就像从前那样。

        他从不告诉我何谓对错，只告诉我，痛苦是来自于违背本心。

        于是我握紧“武器”，再次回到了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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