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黄雀在后

“我就是一个普通的，教书的。”我看着他的黑色轮廓，实话实说。

        傅九跨过地上的人，与我仅一拳之隔，居高临下看我。

        那种眼神让我想起了冰原上的狼，他狠绝的气息与它们一模一样。

        他也想杀我？

        我心智涣散，忍不住看向地上那人，那所谓忤逆他，忽悠他的下场。

        他的血流了一地，而傅九手上却滴血未沾，他，是个杀人老手，他处理尸体一定不会被人发现……

        面前是傅九的压迫气息，身后是墙，我退无可退，只好强自镇定道：

        “咱们，有话先好好说，我刚才回答你的绝对都是真的，没必搞得这么压抑，我们去屋里坐下，一边喝茶一边谈谈……好吗？”

        “‘条件’，从来都是我先开。”

        他的一只胳膊肘撑在墙上，我还来不及反应，他另只手已经掐住了我的脖子，叩紧……

        “我不想听废话。”

        我的呼吸顿时局促起来。

        我的目光下移，瞄准傅九的裆部，抬膝就要踢，忽然喉间一痛！

        傅九握紧我的喉咙用力往墙上压，我痛苦地靠在墙上，忍不住闭眼。

        他是想把我脖子挤碎么……

        这种情形之下我哪还有精力抬腿，连呼吸都做不到。

        “这种行为，对待救命恩人可说不过去啊。”他虽是调笑，但声音极冷。

        我几近窒息……索命说成救命，他怕是上海滩第一人。

        正在这时，傅九突然地松了手，下一秒他揪着不停咳嗽的我回到屋里，将我丢在地上。

        一门之隔，我仿佛从暗黑的地狱重回了人间……

        -

        我也明白了傅九为什么要问我是什么人。

        他将从那人身上搜出的数码相机丢在我身上。

        相机里的照片全都是我，有我从梁京澈车上下来的照片，接着是去超市买东西的照片，从娜姐公寓出来的照片，

        但是接下来看到的一张张照片让我浑身凉透……

        照片是十三个人的合影，每人都只有脸部。

        因为那都是我从杂志，报纸上剪下来的，还有少数几人来自网页，彩色打印出来，每张脸下面都写了名字，年龄，爱好，习惯等……一些关键字。

        这张照片不该出现在他人手机里的……

        因为我半年前就把这些人脸全部贴在那个黑色记事本里的其中一页，用胶带密封起来。

        我低调平凡地活着，没人会在意我这样的一个升斗小民日记里写些什么，没人知道我私下收藏这些权贵政要的剪照是要做什么……

        但是今天，竟就突然被人窥视到了我的秘密。

        我不由望向桌上的黑皮本，……那人拆开之后又封上了么。

        按照手机照片里的轨迹，显然这人是从私人鉴会我离开后就开始跟踪我。

        我到底是被谁盯上了？

        然而，这个盯梢的人显然是还没来得及回去复命就被傅九杀掉了。

        想到这，我竟无比庆幸……

        但是傅九还活着……他看到着相机里的一切了，所以才会问“我究竟是什么人。”

        我无声叹气，事情好像更棘手了。

        我突然感到很烦很烦。

        我本来可以低调地不着痕迹地一步步实行计划，怎么一朝之间就乱了套呢？究竟是哪一步走错了……

        很久以后我才想通，或许就是因为在看到梁京澈的第一眼，一切发展就开始脱离了原本的轨道。

        但这个时候我以为是从砷化氢的那四个小瓶开始……我多管了傅九的闲事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眼下对于傅九，我已经没有秘密可言，因为我日记里的一切，图象和文字都清清楚楚地反应在照片里。

        那个人只选择了一些重点拍照，庆幸早期那些的风花雪月的文字引不起那人兴趣，否则我真觉得会无地自容。

        在傅九面试暴露了这么多秘密，竟让我轻松了一点点，我索性盘腿坐在了地板上，看着傅九。

        他翘腿坐在椅子上，一会看看手机里的照片，一会看我，逆光之下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怎么越看越瘆得慌啊，你看你这些照片一个个光留个脸，给人家耳朵都剪得少了一只……啧，你不会心里有病吧？”

        我向后挪挪，靠坐在身后的床，后背有了依靠我感到舒服一些，于是淡然说道：

        “他们全都是我的仇人。”

        傅九低声噗噗地笑……我眼珠转过去看他，想抽人。

        “不好意思啊，你是说你，”他指指我又指了手机照片，“和这帮子……几百强的，上市公司的，还有什么官员，是你仇人？”

        我配合点头。

        “为什么呀？”傅九忍笑两眼放光。

        “这是我的私事，你只要知道，我想要报复他们就够了。”

        “嘿哟喂……”傅九连忙放下手机，“这可是年度大戏呀。我怎么就这么能耐，认识你这号人物，一下子给我平静无波的蛋疼生活注入了活力，令人欣喜。”

        傅九的话让我哭笑不得，无法把这个人和外面那具冷掉的尸体联系在一起。

        我忍不住低头笑笑，又听傅九说道：

        “你知道你给我感觉像什么吗？”

        我摇头，等着听他歪理。

        “我小时候看谍战片儿啊，就地下组织联系全靠电报那种，像你这样的，大隐隐于市的，都是特务！”

        我彻底憋不住笑了，“你知道你给我感觉像什么？”

        傅九看着我笑，也摇头。

        “你像抗日神剧里边儿的大汉奸，……二狗子！”

        傅九挑眉，“对着一军人叫汉奸，够放肆的啊！”

        我突然想起程启东曾说过，傅九以前是特种兵，但是被开除了军籍……一时冷汗直下，差点触他霉头。

        “说实话，你到底是什么人？美帝间谍？”傅九眯眼，朝我微笑。

        我十分无语，“我真的是个根正苗红的普通人啊，我外公说我就是‘生在春风里，长在红旗下’的幸福小孩，不信你可以去查我的档案。”

        外公是退伍老兵，他生前一直这样说我，说我们这一辈很幸福，看着我们幸福他们就高兴……

        傅九良久不言，我只能听出他的呼吸顿了一顿。

        过了一会儿，他悠悠开口，“那叫根儿正苗红，不是根震苗红，你们这些南蛮子呀，舌头就不能捋直说话么。”

        “我的普通话可是有二级甲等证书的。”我翻个白眼。

        “饿级甲等……你舌头能捋直说话么？”傅九忽然用力捏住我的两颊，嫌弃看向里面，“哟……不止舌头有问题。”

        我真真实实被打击到了。

        我此刻的样子一定是极丑的，而且我牙槽后方还有一颗蛀牙，从来都不敢大笑，更别说被人这么直接地看到口腔！

        那感觉，就像是大便忘记锁门，有人推门而入的那一刻，那么尴尬。

        我自然是扒拉着嚷着“放开”但又不敢太激烈太大声，一直缩着舌头，生怕口水滑出来。

        因为，傅九虽然渣浪贱但他毕竟是个帅哥，在帅哥面前肆意流口水这种事，我目前真的做不出。

        然而我猜中了这个人的渣属性，却没有猜透他的渣德行，直到今天我都不知道他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就跟我舌吻起来。

        当然是他单方面的。

        当时只感觉是惊涛拍岸海燕嘶鸣，火车入洞呜咽不停……

        吻技一流，没得挑。

        ……

        不知过了多久，在我大脑一片空白时，唇舌的纠缠戛然而止。

        而我的七孔好似还在向外喷气……

        “你吻技这么差，梁京澈是怎么忍的？”

        懒散的腔调将我从异次元拖回现实。

        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笑，真忍不住想问候一声他的妈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几乎是立刻，我和他就当这是一件小插曲，一笑而过。

        傅九又兴致勃勃问我打算怎么向这十三人复仇。

        我自知无法再瞒下去，打开电脑让傅九看我的Excel表格。

        第一个标签页上的人就是林源，他是我的第一个目标。

        傅九的脸上本来还带着嘲弄的笑，但后来他越向下翻，越面无表情。

        我有些纳闷，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我的计划有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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